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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第 4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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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三、
第二天上午八点,会议正式开始。
台上,钱仲辇先生他们几个坐在中间。
身为协会的创始人,他们自然是坐在主位的。
坐在他们两边的,分别是明渊方面的人和枫宁方面的人。
星幻和李临意坐在明渊方面的最边上,而幽奎的学长王沓分则坐在枫宁方面的最边上。
好巧不巧,星幻和王沓分刚好对着坐。
星幻刚一坐上位子,便瞪了一眼他,王沓分却表示不明所以。
星幻看了一眼坐在底下。掏出本子和笔准备记笔记的幽奎。
王沓分注意到了星幻,他也看向了幽奎,笑了笑,随后拍了拍裤腿,正襟危坐着。
钱仲辇先生作坐着发言,目前在协会当中,也只有钱仲辇先生和另一位老先生,有资格坐着发言,而这次,那位老先生并没有过来。
身为这个圈子的人,大家也都对此心知肚明,毕竟之前,《宗陵日报》已经把他要干的事情都登载出来了。
兹事体大,大家都在脑子里想着些什么,不过大家却心领神会的没有讲出来。
钱仲辇先生发言完以后,大家便开始讨论了起来。
在枫宁,讨论文学,一般都是会从神幽政争开始讲。
毕竟枫宁本身,就是在幽皇败退明渊次大陆以后创建的,所以这也无可厚非。
现在文学界,连带史学界,乃至教育界,都在反思有关枫宁文学起点的定义。
大家都各执一词。
而对于在场的这些人而言,有关枫宁文学起点的论述,在他们眼里,却是再逗不过的笑话了。
他们从来不会计较于这些东西,因为这些东西的存在,大家也都心知肚明。
在那争来争去,不过就是在借着这些事情,来争一些大家不好说出口的东西罢了。
与其如此,不如讲一些能在台面上露出来的,倒不用费那么多功夫勾心斗角。
一开始,依然是那么几个套路。
先讲讲神幽一统,再讲讲神皇时期的国本之争,再把话题绕到神幽政争上讲。
然后简单概述一下自幽皇建国至今的枫宁文学史,再由代表开始发表意见,最后由在座的各位来进行驳斥和提问。
会议时间虽然不长,也就两天,但是在这两天当中所讨论的东西,很多都是现在业内所不太关注的。
像是神皇自杀,和幽皇最后反击明渊帝国兵败时,在归国路上莫名死亡之间的联系。
这些都是当今文学界乃至史学界,都不太会凑到一起的历史事件。
而在这些人眼里,就是这些看似隔了十几二十年,一眼看去好像没什么联系的事情,在他们看来,却对整个历史有着深远影响。
会上,星幻作为历史系的学生,和李临意一起,针对一些历史事件发表看法。
比如神皇鸩杀李氏,幽皇兵出险招,统一北境,还有像神皇絮最后废除了幽皇的继承人称号,改立他的养子星齐为帝国继承人,从而引发的神幽政争。
星幻在那绘声绘色地讲着,李临意不时给予补充,底下安静地听着。
偶尔有一些意见提出,星幻也都坐在那边安静地听着他们的讲述,随后开始对自己的意见进行扩展。
当然,有些观点星幻也很难驳斥,像是有关人性论的话题。
对于这种,星幻从来不会计较争个高下或者别的什么。
当有人向他提出神皇晚年的功过时,星幻总是会说。
“每个人来到这个世上,直到他走的时候,但凡他有机会干事情,都不会说功德圆满。
“人总会有错误的,只要他能行动,他就有可能犯错误。而只要他干了不止一件事,他就一定会有错误的事情发生。
“这句话或许有些极端了,但是纵观整个人类文明史,我的这句话,把它理性化以后,还是很难推翻的。”
有些人尝试着,拐弯抹角地向星幻提出,有关当今明渊和枫宁的政治关系。
星幻则借助一些文学典故,很巧妙地回避了这些问题,例如澜碛兵乱,琏雾纷争等等。
对于上述这些,改变神幽民族的历史事件,大家也都是早就熟人于心的,而他们背后所含的意义,大家也都心知肚明,无需再言。
对于星幻而言,这种场景,他见过太多太多了。
总有人想借着他的这个身份,在这种场合,问一些看似很合理,实则藏刀子的问题,让他下不来台。
底下的人总有一种心理,只要台上的人一股脑地,把他们寄过去的饭团吃下去,里面的刀子自然会划伤他的五脏六腑,最后使他生不如死。
而星幻则秉承着,接过饭团,扔回刀片的宗旨,在吃饱肚子的同时,还能够反过来给提问者一刀。
同时,他还能笑着看向提问者,好像在对他说。
“怎么样?自己的刀子,好下嘴吗?”
笑完以后,他会忽然冷着脸,盯着看他。
不过,也就是一瞬间的事情,很多人也都没有注意到。
那些注意到星幻瞪着他们的人,往往会有这么一种想法,那就是:
但凡以后星幻出现的场合,他们都得要先掂量掂量,自己这个问题合适不合适,再行提问。
毕竟,他们眼前的这个孩子虽然年轻,但说难听点,也不算是个太省油的灯吧。
李临意向来是很能配合星幻唱好这出戏的。
有时候,李临意听出了下面提问的人话里有话,他会打转,把问题逐渐的引到星幻身上,最后再由星幻把刀子扔回去。
有时候,只是擦伤了提问者的皮肤,有时候,却能一刀扎进他们的心里,让他们顿时喘不过气来。
每到这时,两个人就会安静地坐在上面,微笑着看着他。
语言的战争就是如此。
一个不留神,或许喉咙里就扎下去了一把敌人抹好毒的刀。
要是打好了,对方飞过来的刀剑,很有可能成为他们死亡的原因。
幽奎坐在下面安安静静地记录着。
对于她而言,眼前的这些刀光剑影,不过是她书中那些重点知识的实际应用罢了。
她不知道的是,星幻的每一句话,都是代表着他的国家所说的。
她也不知道的是,就在自己坐着的这片代表席上,有多少人正盯着台上的那几个人,想着把他们拉下来。
星幻向来是不太喜欢出席这种场合的。
他总是懒得去应付这些事情。
但是等到他真要上场的时候,反倒没有人能够打倒他。
这倒也挺特别的,自己不太想干,但是总的干的很顺手。
星幻便在这一次又一次的痛苦中,不断地成长。
可惜他越成长,便越抗拒,因此他才少不了李临意。
有了李临意,他便能够很好地压制住自己的这股欲望,不让别人看出自己心中的倦怠。
同时,以极锋利的口吻来回怼对方对于自己,乃至对自己身后祖国的攻击,并能让对方吞下,自己射过来的这把刀。
而现如今,仿佛其他人对星幻明里暗里的攻击,仿佛已经入不了星幻的眼了。
他时不时看向幽奎,幽奎有时候会微笑着看,向星幻点点头。
星幻的眼神好像在抚摸着她。
可有时,星幻看向幽奎的时候,幽奎却并没有看着他。
幽奎在看向对面的王沓分。
王沓分坐在星幻对面,经常翘着二郎腿。
而每当幽奎看向他的时候,他的腿总是会安安稳稳地并拢,同时也向幽奎报以微笑。
以至于在第二天,星幻在一次回答大家问题的时候,一个不留神,谈起了正派与第三者之间的关系,让大家有点懵。
星幻慌了一下,当时就把矛头指向了帝国继承人争夺战的话题上。
大家便也没对这个‘第三者’有什么别的想法。
星幻一边一本正经地向大家解释着,文学与帝国传承之间的关系,一边紧紧盯着眼前自己默认的情敌,像是在把大家扔过来的刀往他身上扎一样。
王沓分看着星幻的眼神。报之以微笑。
星幻则继续默不作声地,借着他人的话回怼王沓分。
过了一会儿,王沓分开始不理会他了。
他的眼神逐渐地向幽奎身上靠。
在星幻眼里,王沓分好像不仅是眼神在贴近幽奎,甚至他的身体,好像也在不断地靠近她一样。
这时,星幻想起来之前他看错的场景,顿时想到,会不会王沓分,当时真的想对幽奎干点什么?
第二天中午,大家休息了一会儿,吃了顿饭。
这时,王沓分和幽奎两个人坐在一起聊了起来。
星幻看他们两个在那边聊得开心,便坐到了幽奎对面。
幽奎只是简单了的问了句星幻,就又和王沓分聊了起来。
王沓分一边笑着,一边看看星幻,仿佛是在表明自己的立场。
不仅中午,傍晚大家最后散会的时候,王沓分也跟在幽奎边上,像是有着聊不完的话一样,和幽奎在那边不住地聊着什么。
星幻看着他们,心里着实有些烦躁。
他走了过来,搭上了王沓分的肩,打算把他拉远幽奎。
“哟,这不是王沓分同学吗,这两天,表现不错呀,大家提出来的意见,你都能回以很具有特色的回答,我看好你。”
王沓分则照例回答。
“这也不算是我的特色吧,而是老一辈的经验,我并没有发展出什么东西来,只是照本宣科而已,未来的路还很长啊,星幻同学。”
王沓分把星幻搭住他肩的那只手,拿了下来,反而拍了拍星幻。
星幻本来想回怼一句,但突然想到,这种场合不太合适,于是便收起了冷脸,继续笑着。
幽奎看他们两个关系挺不错,也没多说什么。
在会场吃完晚饭以后,大家又聊了一会儿,各自回去了。
路上,星幻没有说什么,只是靠在门上,看向窗外。
幽奎则借着窗外的光线,开始翻看这两天记下的笔记。
星幻转过头,看向幽奎。
“幽奎,我看,后面几天我就住你家吧,反正我家你也住过了,总不可能还不让我去你家了吧?”
幽奎抬起头,脑袋晕乎乎的。
她努力清醒了一下,看向星幻。
“你要住我家?”
“对啊。”
“倒是也可以吧。”
没过多久,星幻让司机调转车头。
“直接去大道上。”
司机收到了指令,开始往宗陵皇宫走。
没过一会儿,车便停下了。
还没等司机停稳,星幻便打开车门,走到幽奎那边,拉开车门,把幽奎抱了下来。
幽奎下意识地挣扎着。
“小幻,你干嘛呀?把我放下来。”
“为什么要把你放下?”
星幻一边抱着,一边像是有些生气地说道。
“你不把我放下来,让我怎么……拿徽章呢?”
“你的徽章在哪里?”
幽奎看星幻盯着自己,转过脸去。
“我才不告诉你。”
“你不告诉我就不告诉我呗,反正肯定在兜里就是。”
星幻单手把幽奎扛到了肩上,另一只手开始摸着幽奎的口袋。
“你赖皮,你怎么能这样呢?我好歹是公主好不好。”
“你是公主,我还是王子呢。在我这边,没有什么公主王子的,快点交出来。”
星幻虽然笑着,但表情还有些生气。
幽奎缓缓地从袋里掏出来了一枚徽章。
星幻抱住幽奎,把徽章递给守卫。
守卫其实从不远处就已经看到了幽奎。
本想上前阻拦,但是一听到他们两个的对话,守卫便停住了。
看星幻竟然敢掏幽奎的口袋,而幽奎也没有拦阻他,守卫们像是明白了些什么一样。
眼前这些守卫,幽奎可是很熟悉的。
他们一见到幽奎的徽章,赶忙为星幻让出了一条道。
星幻抱住幽奎,继续向前走着。
走了有一会儿了,他把幽奎放下来。
“接下来该怎么走啊?”
“你还好意思问我?”
“那你到底想不想回家呀?”
幽奎看了看,发现自己已经到了大厅里。
“都走到大厅了,你还不会走吗?”
“总是……这样去见你爸爸妈妈,也有些不合适。”
“你还知道不合适啊?刚才就把我放下来。”
“那不是,要让你知道知道我的厉害。”
“这话说的,好像是在惩罚我一样。”
“难道你觉得,刚才不是惩罚吗?”
“当然不是了。”
“那你觉得,什么是惩罚?”
“我倒想问问,你为什么要莫名其妙的惩罚我?”
“说,你和你那位所谓的学长,到底什么关系?”
“真的就是同学关系啊。”
幽奎有些生气。
“那我怎么感觉,你们两个好像……”
星幻本能地噎住了,他的嘴好像讲不出那个词。
幽奎有些没听懂。
“就是那个呀。”
星幻急了。
他看幽奎一脸呆滞,不知道她是真懂还是装不懂。
但他也没敢说。
幽奎深吸了一口气,明白了。
她笑了笑,有些轻挑地摸了摸星幻的下巴。
“怎么样,你觉得,我们是什么关系?”
“我不希望你们是那种关系。”
“哪种关系?”
“就是那种关系呀。”
星幻开始在大厅里走来走去,脚步声越来越响。
幽奎赶忙把他拉了过来。
“行了,我们两个就是普通朋友。”
“普通朋友?那为什么好像,你们两个无话不谈一样?”
“朋友难道就不能无话不谈了吗?难道非得是男女朋友才能无话不谈?”
“可我总是有些难受。”
星幻伸出手来抱住幽奎。
幽奎则不断摸着星幻的后背。
“我都跟你说了,等到年考的时候再说,难道你觉得,我在这段时间会干什么事情吗?”
“难道,你这句话,不是在变相的拒绝我吗?”
“我都说了,是在考验你,怎么又说是拒绝你了呢?”
“我这考验好漫长啊。”
“才不到一年的时间唉,哪怕交朋友,也不止那么点时间吧?”
“可我就是想时间短一点,不行吗?”
“要学会忍耐。如果马上就答应了,那还算什么爱情呢?又不一定是说,只有两个人相爱,才能够在一起。”
“可是,两个人相爱,还能是因为什么在一起呢?为什么,我们不能先处处看呢?”
“难道,我的想法错了吗?等到我们两个人,真的互相能够接受对方了,再说在一起,难道不好吗?”
星幻搭在幽奎的肩上,用头发挠着幽奎的脸。
“行啦,行啦,再这样也没有用,都在我家里了,你还以为是在自己地盘上呢?收着点。”
“我要跟叔叔阿姨告状。”
“你告什么状?我难道我做错什么吗?”
“那你为什么不接受我?”
“我都说了,不是不接受你,只是要等一等,行了吧?”
“那你怎么证明,你现在还在等我?”
“怎么证明?”
“对啊,光在那等,没有什么行动表示的话,我可是会心寒的,毕竟,我也不是铁打的呀。”
“那你……想让我怎么对你表示呢?”
幽奎看到星幻把脸凑近,幽奎想到了星幻的意思。
“我都这样了,你还没什么表示吗?”
星幻见幽奎没有动静,反而把嘴唇靠向幽奎。
幽奎轻轻向后退。
星幻则继续向前走着。
“可以吗?”
“现在还不可以。”
“那现在……可以做什么呢?”
星幻见幽奎松了口,赶紧问。
幽奎撅了撅嘴,亲了星幻的脸。
星幻本来想着,幽奎会亲他嘴唇的,没想到,幽奎只是亲了他的左半边脸。
“就这样吗?”
“那你还想怎么样?”
幽奎见星幻还不肯放过自己,又亲了他右半边。
“这样行了吧?”
幽奎抬起眼睛,看着星幻,有些埋怨。
星幻像是意犹未尽的样子,好像委屈了他一样。
“那行吧,就先这样。这样算不算,是你欠我的?”
“我又欠你什么了呢?”
“欠我一个亲吻。”
“我不都亲你两次了吗?”
幽奎感觉自己的声音忽然大了起来,朝两边看了看。
“可就只是亲了脸而已呀,和亲嘴完全不一样。”
“那个就等到联考的时候再说吧。”
星幻忍不住笑了笑。
“好,等到联考的时候再说。”
星幻往后退了退,幽奎从墙边上走开。
星幻紧跟在幽奎身后。
他想到了当初军训的时候,他在车上偷偷亲了幽奎一口。
“不知道以后,该怎么跟她说。要是他知道了,我们两个还没确定关系,她的初吻就被我夺走了,我不得被她杀得片甲不留啊?”
星幻在心里默默想着,以后该怎么面对这件事。
他想到,当自己把这件事和幽奎讲了以后,幽奎会是什么样的一种状态。
想着想着,星幻笑出了声。
幽奎听见星幻在后面露出了声,赶忙站住,回身给星幻身上拍了一下,扬长而去。
星幻紧跟在幽奎身边。
那天晚上,星幻在纸上写了封信,递给司机,让他送到旅馆里。
李临意接到那封信,笑了笑,和白絮讲。
他还犹豫着,要不要到星幻那边看看。
抬头看见晚上的夜色。
“算了,还是不去他们那边现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