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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新年新气象 ...

  •   清哥儿捏着那张薄薄的纸,不知道是不是冻的,发出的声音都是颤抖着,跟他整个人一样,好似一阵风就刮跑了。

      “你就这么给我了,”清哥儿嘴唇嚅嗫着,“当真给我了?”

      “我拿着也没用啊。”

      王连越挠了挠头,他做的哪里不对吗,清哥儿看起来不是很开心啊。

      “这是卖身契,”清哥儿紧紧地攥着手指,往前走了几步,隔着墙深深地望着王连越,“有了这个,你可以让我做任何事,可以随意处置我。”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王连越的脸“唰”一下全红了,黑红黑红的汉子头顶好像冒着热气,他嗓音粗了几分,沉声说道:“你不愿意的事,我一件也不想你做。”

      垂下头抹了把眼泪,清哥儿直接将卖身契撕成了碎片,从墙角拿了把爬梯,放稳了后直接翻墙过去,已经吓懵的王连越就这么看着他,爬上了墙头。

      热血一过,清哥儿颤颤巍巍的蹲在墙头上,上下不得,他看着王连越,可怜巴巴的大眼兜着眼泪,给王连越的心猛地一击。

      “我下不去了。”

      “你、你扶稳了,找准梯子,”王连越干巴巴的指挥他,“慢慢的就、下去了。”

      “可是我不想回去。”

      清哥儿扒着墙头,抖着的声音远远传来。

      “?!”王连越瞪大双眼,这次是真的头顶着火了,他一直摇头,不知道是在说服自己,还是说服谁,“不行,这不合规矩,我现在还没钱,给不了你好的生活,我们不能这么快就……”

      “你接一下我,我准备以身相许。”

      清哥儿咬牙,准备直接跳下去,放在以前这种事他就是死也干不出来,但是如今,就算是死他也不怕了。

      “什么以身相许,我还没准备好,不,别,小心摔到你!”

      王连越急死了,快步走到墙根下,发现墙才到他的胸口往上一点点,他顿了一下,随后张开手,将窝在墙头的小人直接抱了下来。

      清哥儿缓缓地睁开眼,看着眼前起伏不定的胸口,贪婪地蹭了蹭这点温暖,王连越被蹭的一哆嗦,转手又把清哥儿放回了墙头。

      清哥儿地头顶缓缓冒出:“?”

      王连越感觉自己头脑发昏,好像风寒又加重了。

      “墙不高,你自己爬梯子下去,天不早了该睡觉了,我那个先回去了。”

      腿脚不利索却跑的飞快,清哥儿一眨眼的功夫人就不见了,他撇撇嘴,扶着梯子爬了下来,重重地将梯子摔到一边,也回屋里去了。

      *

      时间飞快,马上就到过年了。

      按照去年,临近年关,清哥儿做了些腊肉、香肠等年货,等那走南跑北的货郎来了后,跟他换了一些喜欢的发带,装饰的小玩意。

      “这布料怎么卖?”

      清哥儿打眼一看,看见了熟悉的布料,正是跟王连越送他的那匹散花锦一模一样的布料。

      “这本来是南方的紧俏货,谁知咱们县城还挺灵通的,我紧赶慢赶的回来,上了街发现全是穿这布料的,这几匹布就砸手里了,你要是要我便宜卖给你。”

      于是清哥儿只用买普通棉布的钱买到了一整匹。

      腊月二十三,清哥儿恭恭敬敬的祭拜了灶神,将厨房里里外外的擦拭打扫了一遍,又将这几日王连越送来的柴火码好垛,便回屋摸冬去了。

      眼下正是冬日,平时人们都不愿意出来走动,就连兰玲姐,在得知他的卖身契已毁,人已经没事的情况后,也有近十日没来过家里了。

      清哥儿得了空闲就窝在床上赶制衣服,枕边已经放了一件补好破洞的、崭新如初的小袄,他的手里还有一件正在缝制长袍。

      他将新买的那匹布,整块的缝制了一件长袍给王连越,本来没什么可害臊的,可等两件衣服放到一起,清哥儿才后知后觉的羞了起来。

      跟自己的放在一起太配了,清哥儿根本不好意思送。

      腊月二十八,清哥儿醒发了一大盆面,等第二天早早的起来,蒸了一大锅宣软的白面馒头,这将是他正月里的所有口粮。

      等到了腊月三十,清哥儿将之前买的对联贴好,又将自己剪的窗花拿出来,调了面糊糊在了刚补好的窗户上,配上梁前挂的几挂腊肉香肠,门前挂的大蒜生姜,年味瞬间足了。

      冬日早起村里很是冷清,也就过年这几天才开始热闹,除了几声鞭炮响,狗叫声鸡叫声,大人的吆喝声,小孩的欢声笑语,时不时的传来,清哥儿家还是一如既往的安静。

      突然门被敲响,清哥儿一听便知道是谁,他小跑过去开了门,门外的汉子老实的站在门外,不敢往院子里走一步,

      “过年好,”王连越将手里的红灯笼和糖葫芦递了出去,“喏,跟你换你的窗花够不够?”

      “本来就给你也剪了。”

      清哥儿将早早准备好的窗户拿给他,走之前还看了好几眼早就缝制好的长袍,到底还是没一起拿上。

      “只给我一个人剪了?”

      王连越拿着喜庆的窗花,乐的露出大牙。

      “才不是,兰玲姐她们也有呢,杨改也有。”清哥儿不理他,拿过他手里的红灯笼来,“门框太高了,我够不到。”

      “杨改也有?兰玲姐就算了,他凭什么也有……”

      王连越小声嘟囔,心里不满但是手还是很老实的接过来灯笼帮清哥儿挂上。

      “凭他帮我打架了,别小气,给你剪的花样跟他们都不一样,”清哥儿犹豫了一下,决定哄人哄到底,“你晚上吃饭的时候来找我吧,我们一起吃。”

      晚上的饭就是年夜饭,原是一家人吃团圆饭的时候,但是清哥儿和王连越都独自一人,这饭吃着也没什么意思。

      “那我把买的菜跟肉都拿过来,”王连越果然被哄好了,“用不用我帮忙做饭?我可以烧火。”

      “我可不想大过年家被烧了,你老实等着吃就好。”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太阳落山,王连越准时翻墙过来,“扑通”一声,给清哥儿吓了一跳。

      “好好的门不走,怎么非要翻墙过来,好像个小偷。”

      后面的话清哥儿没说完,王连越不像小偷偷东西,像来找他偷/情的。

      年夜饭里必吃吃饺子,清哥儿忙活了一下午,包了三种馅的饺子,酸菜猪肉的、韭菜鸡蛋馅的,和菘菜木耳豆腐的,除了饺子,还炖了一锅红烧肉,上午王连越送的那条鱼也炖了,除此之外,还有冬笋炒腊肉,萝卜排骨汤。

      “你真带着张嘴来吃饭啊,过来端菜。”

      清哥儿端着饺子出来,见王连越愣在原地,不客气的喊他跟着去厨房。

      “来了,”王连越眨了两下发热的眼,“你好厉害啊,做了这么多好吃的。”

      这是许久没有体会过的,家的气息,不,应该说是他从来没有体会过的家的气息,小时候父亲母亲只会对哥哥好,他在那个家里就像是一个外人,这还是第一次,很新奇,很喜欢。

      “我还打了点酒,你要喝吗。”

      桌子上摆满了热气腾腾的饭菜,清哥儿跟王连越站在桌前,有点尴尬的面面相觑。

      “不了吧,大过年的,喝醉了也不太好,那个你要喝吗?你喝我也喝。”

      “我不会喝,”清哥儿失笑,摇了摇头率先坐下,“你也别喝,坐下吃饭吧,我在饺子里包了铜板,看咱俩谁先吃到。”

      “啊,好。”

      王连越略显不自在的坐下,拿起筷子顺手夹了一个不知道是什么馅的饺子,用力一咬,差点把牙崩掉。

      “什么啊这么硬,这顿饭是我牙的断头饭吗。”王连越将嘴里的硬物吐出来,一看是一枚铜板。

      清哥儿就包了一枚,竟然第一个就让王连越吃到了,他有些生气,白辛苦忙了一下午,他不配发财吗。

      “你怎么运气这么好,”清哥儿咽下嘴里的饺子,语气听不出来半点高兴,“恭喜啊,来年发财可别忘了我。”

      “你想要,那给你?”王连越看他眼色,有点不确定的把铜板拿了出来,犹豫着想往他那边递。

      “你还想不想吃饭了?”清哥儿看这枚从他嘴里拿出来的铜板,有些好笑的拿筷子另一头,戳了下他的手腕,略嫌弃的皱着眉头,说道:“还想吃就先去去洗干净手。”

      王连越立马放下铜板和筷子,小跑着去冲了冲手。

      两个人吃饭的时候都没怎么说话,很快就吃完了,王连越撑的坐在椅子上不想动,忙碌了一天的清哥儿也不想收拾,两个人就这么对着残羹剩饭,默不作声。

      “你为什么……”不动。

      直接问好像不太礼貌,清哥儿换了个问法。

      “我做了一天饭,吃了饭还得去刷碗,你们汉子都这样爱使唤人吗。”

      “咳,我去我去,我可跟别的汉子不一样。”王连越打了一个激灵,突然站起来没一下又坐了回去,“但是得等一等,我现在一动就要吐。”

      “没出息。”

      清哥儿看着他的样子偷笑。

      “没办法,你做的饭太好吃了,我根本忍不住,快十年,不,二十年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饭了,你体谅体谅我吧。”

      等王连越休息好了,夜已经很深了,月亮偷偷溜进云层中不见踪影,院子里没灯,早就什么也看不清了。

      清哥儿去屋里点燃了油灯,拿出来放到厨房里,他就站在门口,看着王连越端着锅碗瓢盆,忙上忙下,洗刷好了放整齐后,还将灶台擦拭干净。

      “怎么样,监工,我活干的不错吧。”

      王连越锤了锤腰,抬头松了两下脖子,转头笑嘻嘻的看向清哥儿,清哥儿松开打了卷的头发丝,侧过头淡淡的说道:

      “还可以,唔,你等一下,我给你一个奖励。”

      王连越的脸肉眼可见的红了,他不敢相信的看着清哥儿,一副想拒绝又舍不得的肉疼表情。

      “你乱想什么呢!”

      清哥儿羞得锤了他胸口一下,转身出了门。

      等他再过来时,王连越还木木地站在原地。

      “给你的,奖励。”

      清哥儿将叠好的长袍递出去,垂着头搓着脚背不敢看他。

      “给我的?你,给我缝的,”王连越把手在身上擦了擦,小心翼翼地接过来衣服,摸着上面细密的针脚,“已经好多年没人给我缝过衣服了,连小时候娘也没有专门给我缝过。”

      眼看着王连越要哭,清哥儿瞬间昏头了,他脱口而出:

      “那你喊我一声娘?”

      王连越的眼泪瞬间憋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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