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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白泽（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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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泽被这一句莫名其妙的宣誓惊得一愣，回过神来又觉得好笑，他不知她为何如此难过，想将她搂在怀里安慰，却突然觉得有些不太合适，只好温声道，
“才来几个月，脾气就见长，还要离家出走了？？”他一样一样替她把收拾好的行李拿出来，又放回原来的位置。
炎夔不自然地转过脸，似乎也觉得刚刚这般有些丢脸。她又悄悄偏转过头，用余光看着白泽替她收拾，心中暗想，这人来她房间不多，竟然都还记得她房里的摆设。
“我教不得你，就让别人教你好了，正好，慈成道人新设了讲坛，教导那些经过重重考验，从归一塔上来的凡人，你与他们境遇相似，定然也更聊得来。”白泽将比自己矮了两个头的炎夔拉到身前，好生与她说道。
“凡人？从各个世界选拔上来的凡人吗？”炎夔现如今也知晓了不少天界凡间的知识，对各个世界也有了大概的认识。
“是啊，能通过重重考验的，必然是天赋、根骨和意志都极为出挑的，凡人修仙是极为不易的。”
白泽叹气，凡人踏上仙途自然是千难万难，可这千难万难在天界的其他神仙眼里确实理所当然的。
“慈成道人为人和善，法力高深，你与他好好学便是了。”
炎夔闻言，点了点头。
讲经坛取天圆地方之意，外围呈圆形，巍峨的白色围墙高耸，正中的讲经台为正长方形，由羊脂白玉雕成，古朴天然，无数汉白玉石阶围绕着讲经台，一圈圈由低到高地层叠着，台下的学子就坐在这石阶上，聆听慈成道人的妙音。
慈成道人是个须眉皆白的老道人，说话慢悠悠的，一句话要打几个旋儿才能落地，炎夔听着犯困，加上自从月练里龙鲤死了后，白泽又放了些鱼虾进去，她晚上忙着摸鱼捞虾，自然白天得打盹休息。
这天早课，炎夔选了个不引人注目的角落，躲在高个子同学身后，一手托腮，一手握笔，将自己摆成一副认真学习的样子，然后按照惯例开始打盹。
讲经台的阳光正好，暖洋洋地洒在她身上，她愈加惬意，舒服地忘了形，仗着前面的同学身材高壮，索性伏在了桌案上，开始呼呼大睡。
也是奇怪，这天慈成道人难得地走下了讲台，一眼就看到了趴在桌上睡得正香的炎夔。
慈成道人耐心地走到炎夔身旁，炎夔将整个脸埋在臂膀中，正睡得浑然不觉，周围的同学忍不住发出偷笑的声音，慈成道人慈眉善目地做出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炎夔。”慈成道人在她身旁轻声唤道，熟睡的炎夔毫无反应。
“炎夔。”慈成道人又喊了一声，炎夔终于从睡梦中惊醒，她浑身一颤，却没把头抬起来。
“炎夔，你在做什么？”慈成道人见炎夔已经醒了，好脾气地问道。
“老师，我在看蚂蚁。”炎夔抬起头，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慈成道人顺着炎夔的目光看去，地上竟然真的有几只蚂蚁。
“万物有灵，蝼蚁尚且偷生，炎夔，你可有所悟？”慈成道人眯起眼睛，一派高深莫测。
“凡人见蝼蚁，便如神见世人，老师，这世间果然有神？”炎夔突然发问道。
“自然有神，上古天神孟章是神，你的师父白泽神君是神，帝君是神，我亦是神。” 慈成道人捋着花白的胡须继续道，
“神仙，神仙，都是人经过修炼而成，有志者，事竟成。上人修炼成仙，有得天独厚的天赋根骨，你虽为凡人，只要能历经种种劫难，自然也能修炼成神仙，得以长生。”
“若人真能修炼成神，为何蝼蚁不能修炼成人？若神真的能护佑世人，为何人不护佑蝼蚁？”炎夔骤然发问，令人措手不及。
“你……”慈成道人被这接连的发问问得说不出话来。
“神听不见世人的声音，正如人听不到蝼蚁的声音，如若你们都是神，那为何我等凡人还能聆听神的教导？”十三岁的炎夔身量十分瘦小，才将将到成人的胸口，一双黄绿色的眸子却闪着野兽一样的光，更衬得那狭小的身量似乎潜藏着无穷的力量。
慈成道人看着炎夔野兽一样的眼睛，更觉得心底一沉。
炎夔全未发觉慈成道人的隐忧，继续开口道，“所以你不是神，白泽不是神，帝君也不是神，你们和我们一样都是人，至于孟章，他来到人界的那一刻，便不是神了。”
这话实在是石破天惊，将上人和凡人混为一谈，就像说猴子和人是一个祖先一般骇人听闻，更别说炎夔还将帝君，甚至天神孟章都拉下了神坛。
慈成道人尚未来得及说些什么，便听得讲经坛内声讨炎夔的声音此起彼伏。
“大胆炎夔，竟然敢诋毁帝君，还敢侮辱天神！”
“果然是凡人，就是下贱的血统，凡心未了，还想拉别人下水。”
讲经坛内除了有选拔上来的凡人，还有仰慕慈成道人的其余仙者前来听课，他们大多都是天界出生，自然瞧不上凡间出生的人。
“凡人就算来到了天界，也是凡仙，是最不入流的品第，还想修得正果？要我说，归一塔就不该存在，省得这帮凡人痴心妄想。”
凡人就算选拔到天界，也是从凡仙做起，而天界出生的人自接受仙人抚顶仪式，正式开始修炼后，便自动升为仙者，比凡仙生生高出两级，天界的仙草、灵石、丹药等是按照等级予以分派的，因此，生来两级的差距将天界和凡间的人生生划出一道分水岭。
这些都是不争的事实，不少听到这些话的凡仙脸上都不太好看，但也只敢暗地里忿忿，毕竟他们可是通过重重考验才好不容易来到这天界，可不愿为了一时的意气，毁了这么多年的努力。
“慈成道人，炎夔这凡人妖言惑众，其心可诛。”一位身着黄色道袍的凡仙突然站了出来，加入了声讨炎夔的仙者的行列。
之前声讨炎夔的多是天界出身的仙者、仙君之列，凡间出身的凡仙们虽没有支持炎夔的，但也并未出声，他这一发声引得两边阵营交相瞩目。
这黄袍凡仙见众人都将目光投向他，也有些紧张，他咬咬牙一狠心，继续道“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星星萤火如何与日月争辉？凡人又如何能与天神相提并论？这世间庸碌之辈何其之多，我等凡仙都是仰慕大道，历经艰难，才得以来到天界，踏上修炼之途，现如今，我们早已……早已不是凡人了，和凡间那些人……那些不知为什么而活的人……云泥之别！”他话说的有些磕绊，却极是发狠，眼角赤红一片。
一些凡仙受他情绪感染，想到自己一路以来的艰难，纷纷也声援他道，
“对，我们已经不是凡人了，我们已经脱胎换骨，得窥仙门了。”
天界那些仙者见有人投靠他们，脸上虽然是掩不住的轻蔑之色，嘴上却附和道，“是呀，来到了天界，就再也不是凡间的人，孰轻孰重要分得清。”
炎夔冷眼旁观着这一切，白泽不在她身边，她身上仅剩的一些小女孩脾气也消失殆尽了，仿佛一个局外人，冷冷看着周遭的一切，她注意到也有些凡仙似乎仍无法与生养自己的世界割袍断义，此时硬咬着牙，不肯执一辞。
“好了，课上一时的言辞争辩便罢了，今日之事谁也不许传出去。”慈成道人一锤定音，看似随口交待一句，却隐含着威胁的意味，“炎夔，既然你如此有主意，我也难教导你，看在我与你师父白泽神君交情颇深的份上，你以后便自行去藏书阁学习去吧。”
“炎夔谨遵教诲。”炎夔双手行礼，答应道。
得了慈成道人的允许，可以去藏书阁自习，炎夔的日子顿时松快了不少，毕竟她是个夜猫子，白天从来起不来，非睡到日上三竿不可，之前天天来上慈成道人的早课，可苦了她天天来课上睡觉，那桌子上趴着睡自然是不如床上躺着睡舒服，炎夔如是想着，似乎还很有几分委曲求全。
现如今可以去藏书阁自习，炎夔每天自然是白天睡觉，吃了午饭再逗一会儿猫猫狗狗，然后才带着油灯晃晃悠悠地去藏书阁。
白泽的师门南华宫向来不接受天界分派给他们的灵石丹药等等份例，都是亲自下凡间去寻找采集，又要修炼学习，每天自然是忙得厉害，也无暇时时管束她，除了长流殿里的灵兽们恨得厉害，毛发似乎又稀疏了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