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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第 6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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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年之前，长安城夜，惊天一战。
那一个雨夜，长安城遭受了灭顶之灾，半座城市都化作了飞灰，而所有亲眼看到灾祸发生的人，全都死在了当天夜里，无一活口。
从未见过如此惨状的人们，只能将这场惨烈的祸事，归咎于天罚和神怒带来的自然灾害。
史称，庚辰地动。
唯一目睹了事件经过的，恐怕就只有以魂体存在现场的沈洺了。
那天晚上，沈暝死后，叶清洛彻底发了疯，完全被仇恨和愤怒驱动，咆哮着飞入云层，和一个立在云端的高大人影斗在一起。
两人的身影被厚厚乌云挡住，追逐之间快若闪电，就算是沈洺目力远超常人，也只能勉强捕捉到他们飞驰的轨迹。
空中不断响起巨大的碰撞和爆炸声音，云层之上惊雷阵阵，把整片天空都炸成白昼一般。
最后，狂怒的叶清洛引来九天神雷，将对方撕成了碎片，才终于结束了这场战斗。
而重伤的叶清洛也失去了气力，摇摇晃晃地从云端掉了下来。
“砰！”
叶清洛狼狈地摔在地上，却顾不上疼痛，连滚带爬地冲到了沈暝身旁。
“沈暝，沈暝！我赢了！我赢了！”
叶清洛双手颤抖地抱起沈暝的尸体，脸上带着迷乱又癫狂的神色：“沈暝，你看到了吗？我打赢他了！……你醒醒，你醒醒啊！我都已经打赢了，你为什么还不醒？你醒醒啊！”
叶清洛呼喊的声音淹没在震耳欲聋的暴雨声中，雨点越来越急，越来越大，如同一根根铁针，重重扎在叶清洛身上。
“轰隆！”
雷雨狂作，寒风呼啸，叶清洛满身血泥，像个孩子一样在废墟之中大声哭嚎。
沈洺站在他身边，仿佛外人一般默默注视着一切，却又心如绞痛，不忍再看。
天色渐渐泛白，暴雨也随之平息，废墟的外围隐约传来了人群走动和交谈的声音。
在他身后，重伤的善财一直运转灵力修复伤势，脸色渐渐回暖，终于恢复了一些气力，缓缓站了起来。
他走到叶清洛身后，低声说道：“叶清洛，已经结束了，我们赶紧走吧。”
叶清洛猛然被惊醒，布满血丝的双眼迸发出诡异的光芒：“结束了……？不，没有！还没有！”
善财一怔，沉声怒道：“他已经死了！血契一旦发动，断无生机，你又不是不知道！”
“他没有死！他没有！”叶清洛猛然起身，狠狠推了一把善财，眼里满是愤恨，“他不会的！你说错了，一定是你说错了！”
叶清洛说着，竟露出带着希冀的恍惚神情：“沈暝，等等我，我一定会救你的。等你回来了，我们就一起……离开这里……”
善财身上还带着伤，被他一把推倒在地，难以置信地抬头看着他：“叶清洛，你是疯了吗？连天帝陛下都无法令亡者复生，你又能做什么？沈暝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你为什么不肯认清现实？”
叶清洛仿佛被踩到尾巴的猫一般，立刻就炸了：“胡说八道！他现在只是魂魄离体了，只要我把他的魂魄找回来，他就可以醒过来！”
“到底是谁在胡说八道？叶清洛，他不会再醒过来了！”
“闭嘴！给我滚！滚！”叶清洛猛地射出一道雷电，把善财击飞出去。
善财重重摔在远处，望见他转身就要走，大声喊道：“叶清洛，崖羽已死，我须回天界复命，现在就要走了！”
叶清洛没有理会他，连头都没有回。
善财脸色渐渐沉了下去：“你若执意如此……算了，我管不了你，我走了。”
话音落下，废墟中已经没有善财童子的身影，只剩下状若疯癫的叶清洛，和毫无气息的沈暝。
“还有机会……我还有机会……一定有办法的……沈暝，沈暝，你等着我，我一定救你回来……”
叶清洛嘴里喃喃着，抱起沈暝的尸体，跌跌撞撞离开了长安城。
那天之后，叶清洛造了一副水晶棺，将沈暝的肉身保存在里面，然后扛着棺材开始独自流浪。
叶清洛迫使自己坚信，沈暝的魂魄还未入轮回，就一定有办法回魂复生。他天南地北地找寻着鬼神的踪迹，只为获得回魂之术的蛛丝马迹。
他一只妖，扛着一具尸体，在人间四处徘徊。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在一次机缘巧合下，得知了带来一丝希望的信息——
魂魄离体后，第一个会去的地方，就是城隍庙。
叶清洛立刻用暴力摧毁了长安城外的几座城隍庙，逼得里面当值的城隍仓惶现身，再一一逼问沈暝的下落。
可这些城隍全都不知道沈暝去处，他又把破坏的范围不停扩大，几乎半个中原的城隍庙都毁在他的雷霆之下。
“你这妖怪，如此行事，就不怕遭报应吗？”
叶清洛恶狠狠地抓住城隍老头的衣领，两眼通红，形貌可怖：“少废话，快说！沈暝的魂魄在哪里？”
城隍被吓得面色苍白：“什么沈暝？我不知道。”
“不知道不知道！你们全都不知道，是在逗我玩吗？”恼怒至极的叶清洛浑身腾起暴烈雷电，眼见就要将身周一切都夷为平地。
城隍浑身一抖，连忙说道：“每个城隍都有自己的管辖范围，你要找的那个人，生前籍贯为何？俗话说魂归故里，说不定他的魂魄自己找回家了。”
叶清洛闻言，神色微变，手上一松，把城隍丢回地上，头也不回地转身走了。
城隍看着他颓丧的背景，不禁长叹一声：“真是造孽啊。”
……
“砰！”
一天夜里，景阳城郊外的城隍庙，突然被人一脚踹开了大门。
景阳城的城隍爷吓得一个激灵，从神像中钻了出来：“来者何人？”
一个佝偻的身影从黑暗中走了进来，来人身材高大，几乎把整个门框都填满。他肩上扛着一副巨大的水晶棺材，压得他直不起腰来，背后一对漆黑双翼，微微收拢，随着他的步伐摆动着。
城隍眉头紧皱，沉声问道：“你就是最近大闹阴曹司的夜叉鬼？”
庙里烛光明明灭灭，映照在来人身上。只见他满脸血污，浑身狼狈，几乎衣不蔽体。暗紫色的犄角盘绕在额角上，一对闪着寒光的獠牙从血盆大口中长长伸出。
他这般穷凶极恶、狰狞恐怖的模样，令人见之生畏，不知道手下有多少冤命亡魂，血海滔天。
叶清洛把肩上的棺材放了下来，根本不理会城隍的问话，大步走到神像之前，伸手将这个身形瘦高的城隍爷一把提了起来。
“沈暝呢？他的魂魄呢？”
城隍面色不变，冷冷说道：“沈暝？你就是为了他大闹阴曹司？你对死生之事无半点敬畏，肆意毁坏城隍庙，就不怕惹下孽障深重，身后永堕无间地狱？夜叉鬼，就算你寿命极长，但也脱离不了六道轮回，你难道一点都不在乎？”
“我不管！”叶清洛怒而咆哮，神色不耐，“你只管回答我的问题，不然我就撕了你！”
城隍叫他神思不定，几近癫狂，根本无法沟通，只能问道：“你说的这个沈暝，是什么时候死的？”
“庚辰年辛酉月癸未日。”
城隍眉头一皱：“明年才是庚辰年——”
他的话猛地一顿，震惊地看着叶清洛：“是上个庚辰年？他已经死了六十年了？”
叶清洛也微微一怔，似乎并不知道时间已经过去了多久。
一直跟在他身边的沈洺心神俱震，他现在是魂体形态，只是感觉时间流速非常之快，却没想到叶清洛竟已行尸走肉般流浪了六十年。
叶清洛回过神来，催促道：“反正就是庚辰年，沈暝到底有没有来过这里？”
城隍从怀中取出一本沉重的大部头书，埋头翻看着，然后找到了沈暝的记录。
“找到了——神威将军沈暝，卒于庚辰年辛酉月癸未日，阳寿二十一年六月十七日，与生死簿记录一致。六十年前，他在我这里，领取了前往酆都的路引。”
叶清洛闻言，体内猛然迸发出耀眼的生命力，整个人似乎都被照亮了：“那他现在在哪里？”
“既然拿到了路引，那自然是前往鬼城酆都，接受判官四司和十殿阎罗的审判。”
“酆都？酆都在哪里？带我去！”
城隍冷声说道：“你阳寿未尽，又没有路引，如何能进鬼城？既然你与他已经阴阳两隔，为何不就此放手，让他入土为安？”
“闭嘴！”叶清洛咆哮着打断他的话，城隍庙外风云变色，惊雷阵阵。
愤怒中的叶清洛一拳拳砸在城隍胸口，大声质问：“告诉我！到底怎么去酆都？告诉我！”
城隍吐出一大口鲜血，神魂动荡，眼见就要被揍得灰飞烟灭。
“黑白无常是缉拿鬼魂前往酆都的拘鬼使，你去找他们吧！”城隍大声喊道。
叶清洛停下了拳头，问道：“我要去哪里找他们？”
“马上就是中元节，子夜时分，双桂山外，你就能找到他们。”
叶清洛得到答案，把奄奄一息的城隍丢回神像里，扛起水晶棺材，转身走了。
他有了新的目的地，双桂山。
沈洺看着他没日没夜地继续赶路，忍不住在他耳边喊道：“叶清洛，够了！别再找了，没有用的！”
可此时的叶清洛什么也看不清，什么也听不见，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救回沈暝。
就算要远赴阎罗，就算会粉身碎骨，他也毫不在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