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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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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出口后，沈洺明白事态已经无法挽回，身后叶清洛的视线，仿佛一道无形的催命符，牢牢锁定在自己身上。
可他却仿佛松了口气一般，一直绷紧的弦被轻轻解下，僵直的背脊也随之缓缓松开，整个人都放松了。
“说吧，我要怎样才能帮上你？”
陈夏月说道：“我的尸体是今天凌晨被找到的，现在已经带回来火化了。可是，他们少带回来一个东西——齐野向我表白的时候，送我的一条手链……我马上就要消失了，我希望能带着它一起离开。”
沈洺点点头：“这就是你未了的心愿？我帮你找回来，你把位置告诉我吧。”
“城北郊外玉溪山，后山悬崖下有一条小溪，从山脚豁口处往里走七公里，那里就是我掉下去的地方。”
“好，我现在就去。”
沈洺没有和齐野打招呼，直接转身离开了灵堂。他掏出手机查好玉溪山后山的位置，然后在路边扫了一辆共享单车。
这时，叶清洛走了过来，问道：“沈洺，你要去哪里？”
沈洺动作一顿，垂着眼说道：“玉溪山。”
“我跟你一起去。”
沈洺拒绝不了，只能说道：“……好。”
沈洺载上叶清洛，骑着自行车来到玉溪山后山，然后朝着陈夏月说的地方走去。
此时已是深夜，山谷之中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沈洺打开手机的电筒照明，沿着悬崖下的小溪一路寻找。
这条路从没有人走过，有些地方的杂草几乎长到了一人高，两人只能一边砍草一边向前走。河边全是淤泥，他们走得深一脚浅一脚，裤子和鞋上全是泥巴。
不知走了多久，叶清洛突然说了一句：“就是这里。”
沈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草丛中出现一个凹陷进去的形状，上面染着黑乎乎的污血，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恶臭。
沈洺走到草丛边，俯下身伸手一寸寸地摸索着，腐臭的草丛中带着黏腻的触感，全部糊在了他的手上。
摸了一会儿，沈洺终于找到了一串落在深处的手链。
这串手链的样式很普通，银色的金属链上串着大大小小星月形状的水晶，在手链的正中央，绽放着一朵紫色的丁香花。
沈洺走到小溪边把手链上的污泥和血迹冲洗干净，然后放进了口袋里。
“陈夏月没有多少时间了，我们快回去吧。”沈洺抬手擦了擦汗，满手的污泥都蹭到了脸上。
“好。”
两人回程的速度快了很多，可最后回到灵堂外时，天色还是快亮了。
陈夏月的身体几乎全部变成透明，清晨的霞光穿透紫色的连衣裙，她模糊的面容马上就要消失在晨光之中。
焦急等待的陈夏月看见两人，忍不住哭了出来：“你们终于回来了，我坚持不了多久了……我马上……马上就要……”
沈洺向四周看了看，问道：“齐野呢？”
“他已经走了……我现在魂力消散殆尽，只能靠着灵堂的香火坚持一会儿，根本无法离开这里……”
沈洺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将手链掏了出来，沉默地递给了她。
陈夏月看着在晨光中闪闪发亮的手链，含着泪浅浅一笑：“谢谢……我马上就要魂飞魄散了，但只要带着它，我们一定能再相见的……一定……”
沈洺点点头，把手链轻轻放在了她的手上。
“啪嗒。”
然而，手链却径直穿过陈夏月透明的手心，掉落在地上。
她根本碰不到它。
“怎么回事……怎么会……”陈夏月愣在原地，伸出的手僵直在半空，双眼不敢置信地缓缓睁大。
“不！为什么！为什么……我就这一个心愿未了，为什么我连它也实现不了？为什么！”
陈夏月瞬间崩溃，透明的身体开始不稳定地波动，灵魂的颜色逐渐变深，一缕黑烟从她的心口处蔓延开来。
叶清洛眉头一皱，立刻说道：“沈洺，你快去找齐野，顺着车站的方向找，一定要把他带回来。”
“好。”沈洺也看出来陈夏月状态有异，不敢耽搁，骑上自行车飞快驶进了小巷。
看样子齐野已经走了一会儿了，也不知道现在还能不能追上他。
沈洺刚刚穿过小巷，正要转弯上大路，却突然发现墙角处蜷缩着一个人影。
“齐野！”
沈洺猛地按下刹车，把自行车丢在一边，冲上去抓住他的肩膀：“你怎么在这里？快跟我回去！”
齐野抬起头来，他双眼通红，满脸泪水，神色间恍恍惚惚：“沈洺？你回来了？你刚刚怎么走了？”
沈洺不想跟他废话，一把将他扯了起来，然后拉着他向灵堂的方向大步跑去。
“沈洺，你干什么？”齐野踉踉跄跄跟着跑了起来。
沈洺头也不回，大声喊道：“陈夏月马上就要消失了，她想见你！”
两人很快冲出了小巷，灵堂门口陈夏月的魂体已经全部变成了黑色，几乎都看不清人形了。
齐野喘着气停在沈洺身后，断断续续问道：“沈洺，到底怎么回事？”
前方的叶清洛转回身，对齐野说道：“齐野，陈夏月就在这里。”
齐野猛地抬起头，睁大了双眼，茫然地看着前方：“夏月？夏月？是你吗？你真的在这里？”
听到齐野的声音，疯狂涌动的黑色魂体渐渐平息，一只白皙的手臂从黑烟中伸了出来：“齐野……齐野……”
齐野仿佛听见了陈夏月呼唤他的声音，激动地上前两步，向着前方张开了双臂。
“夏月，我在这里……对不起，都怪我，我竟然一直不知道你出事了，当初我就不该带你去玉溪山玩，要是我早知道……我，我……”齐野说着说着，泣不成声。
魂体中的黑烟渐渐褪去，露出陈夏月已经千疮百孔的身体，她温柔笑着，靠进齐野张开的怀抱中。
“齐野，不怪你，那天我真的很开心，因为你终于向我表白了……可惜你还没亲手帮我带上手链……”
此时天色已经亮了起来，越来越多的晨光照在两人身上，陈夏月的身体越来越淡，眼见就要化作一缕青烟消散在朝色之中。
沈洺捡起掉在地上的手链，递给了齐野：“齐野，这是她拜托我们找回来的。”
齐野接过手链，顿时又泪如雨下。
恍惚中，他似乎透过一束束晨光看见一个模糊的人影，紫裙女孩双眼明亮，笑着向他伸出了手。
齐野举起蒙尘的手链，轻轻戴在了女孩的手腕上。
这一回，手链没有再落下。
女孩惊喜地看着手腕上熠熠生辉的手链，浑身亮起耀眼的白芒，随即化成一道星光，融进身后温暖的晨光里。
“齐野，谢谢你。”
陈夏月的声音随风散去，齐野缓缓放下双手，低声说道：“夏月，谢谢你。”
沈洺和叶清洛站在远处看着，明亮的阳光洒在两人身上，浑身暖烘烘的，忙了一夜被泥水打湿的衣服也终于干了。
沈洺走上前对齐野说道：“齐野，她已经走了。”
齐野抹了抹脸上的泪水，说道：“我知道……沈洺，谢谢你。”
沈洺有些不习惯，低声说道：“我也没帮上什么忙……”
齐野摇了摇头，抬头看见他灰头土脸的模样，有些哭笑不得。
“以前我不懂事，说过很多伤害你的话，沈洺，对不起。”齐野真诚地看着沈洺的眼睛，“今天，幸好我来找你了，谢谢你帮了我们！”
沈洺眼瞳微微收缩，只觉心脏猛地一跳，迸发出的暖流瞬间传遍全身。
齐野用力拥抱了沈洺，大声说道：“好兄弟，我今天还有事，就不送你了，下次一定请你吃饭！”
说完，黄发少年朝他挥了挥手，转身走进了灵堂。
沈洺被他这个拥抱打了个措手不及，整个人都僵硬了。
叶清洛忍不住笑出了声：“这就变成好兄弟了？”
沈洺回过神来，说道：“我们回去吧。”
两人穿过小巷回到主路，刚刚情急之下被沈洺丢在一边的共享单车还躺在地上，沈洺走上前扶了起来，打算继续骑到车站。
然后，他似乎突然想起什么，摸了摸衣服口袋，面无表情地抬头说道：“我的充电宝不见了。”
“……”叶清洛问道，“怎么又不见了？”
沈洺回想了片刻：“昨夜跟踪陈夏月的时候还在兜里，估计是掉在玉溪山了。”
他说完，调转车头，回头看向叶清洛，示意他赶紧上车。
叶清洛眉头紧锁，抱怨道：“你这个充电宝是非找不可吗？有这功夫还不去再买个新的。”
他虽然嘴上在抱怨，但还是走过去坐上自行车的后座。沈洺见他坐好，踩着脚蹬飞快地向着玉溪山骑去。
现在阳光明亮，山谷里的路要比昨晚好走很多。两人很快就沿着小溪，回到了昨晚找到手链的地方。
只是没想到，一夜之间，这里竟然变了副模样。
沈洺看着眼前的景色，一时间被震撼到失语。
只见昨夜还散发着恶臭的腐烂草丛，如今已长出一片茂盛的紫色丁香花。
花海从小溪边一直向上蔓延，整片悬崖都开满了鲜花。仿若一片紫色的瀑布，从悬崖上倾泻而下，坠落在崖底，绽放出绚烂繁茂的芬芳盛景。
这是陈夏月，为这个世界留下的最后一份礼物。
沈洺还在愣神的时候，叶清洛已经眼尖地发现了他的充电宝，走过去从花丛中捡了起来，递给了他：“沈洺，下次别再弄丢了。”
或许是被齐野和陈夏月的生离死别所感动，又或许是此时此刻阳光微熏花香醉人，沈洺突然有种想要打破桎梏牢笼、重回阳光之下的冲动。
沈洺转头看向叶清洛，没头没脑地轻声问道：“叶清洛，你到底是人是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