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苦昼短·灵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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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第一天发现自己处于‘潮汐秘境’中时，灵净就无时无刻不在思考这几个问题。
他们为什么会被拉进这个秘境？为什么偏偏是他和赵杨？
当时潮汐大殿前，明明是他和琴师离得更近，那琴师去哪儿了？
灵净觉得，琴师很大可能也进了秘境……更大可能，这个秘境就是让他用了什么方法，强行开启的。
后来‘岳澜’的事爆发，理智告诉他，这个魔修就是过去的琴师，感情上，他有些不忍。
他所修的道是众生之道，初入此道时，他所悟之道是悲悯众人，后来他入世修行，经历了凡俗界一场夺位之争，上位者的权力游戏，牺牲的却是数以万计的普通百姓。
而他救下的一位皇子，后来为了逼自己兄弟让权，屠了整整一城的人。
这样的经历，让灵净几度陷入心魔之中，直到领悟到，没有私欲，不掺杂自身的感情的道义，才能给众生公道，修行众生道，更应该重视公正公平，也应该无欲无求。
灵净领悟这一层后，修行快了许多，最后却卡在化神期前不得寸进。
直到他在南方的某个偏远小城中，捡到一只小木偶。
木偶的躯壳里，好像困了一个人类的灵魂，他之所以能发现，是因为小木偶头顶发了芽，长了一抹嫩绿的小揪揪……有生命的木头，才会发芽。
灵净不知道该如何处理，只好把小木偶带上，路上在寻找破解之法。
因为知道小木偶是个人，灵净便无法像对待死物那样对待他，而日子久了，他也发现，小木偶很可爱，他能小幅度的控制自己的身体，会伸出手臂，给好奇的小鸟停靠；会趁他不注意，偷偷玩他的茶杯，把自己的手都泡湿了，还以为自己没发现；会捡地上的小花装饰自己，或者用花草的汁液给自己身上涂上色彩。
小木偶亦有自己的喜怒哀乐，这让他死板的生命显得鲜活。
可是后来，小木偶变得忧郁，灵净以为，是因为小鸟不来了，或者是花草凋谢了……可还没等他弄明白原因，那抹灵魂消失了。
这是在看见自己所救之人屠戮万千生命后，灵净再一次感觉到了心痛的滋味。
那时候他便隐隐有了感悟，芸芸众生，他亦是其中之一，有喜怒哀乐，实在是在正常不过，感众生之感，回到众生之中，方能理解，他们真的需要的是什么。
他几乎立马陷入了顿悟之中，直到好几年后，才突破了新的境界。
到了这一境界后，灵净便又回到看山依旧是山的地步。
虽然也会为弄丢小木偶感到遗憾，却也有了更广阔的眼界。
所以，哪怕他已经意识到魔修少年便是琴师，而他会对幼年的琴师产生不忍的情绪，他也并不觉得这是什么错误的感情，而是选择放纵自己这种情绪，着急的去寻找。
而现在，他终于找到了少年，也找到了琴师……
灵净动作很快，在听见声音后，只花了几息时间，便感到了海岸边。
比灵净来得更快的，是一大一小两只鲛人。
躲在暗处的灵汐宫弟子也没想到，那魔修少年竟然真的那么厉害，仅仅只是几句低吟浅唱，这么快就把鲛人吸引了过来。
戚予朝的眼神也很好，隔着很远，就看见了海面上冒头的两个鲛人。
他声音顿了一下，有些无奈。
鲛人这种单纯的生物，实在很好骗……
戚予朝告诉自己，就像墨莲说的，良心和人性这种东西，最是无用，最该抛弃。
两只鲛人在远处的海面观望许久，然后躲在一块块礁石后面，慢慢朝着海岸靠近……他们也知道上岸危险，但出于对优美声音追求的天性，他们还是忍不住想要靠近声音好听的生物。
戚予朝已经能清楚看见他们脸上的表情了，带着浓浓的好奇、向往、和欣喜……
戚予朝闭眼扭过头。
这样排斥的反应，会令他们失望离去吗？
戚予朝刚产生这样的念头，便听见周遭传来的动静——那些事先埋伏好的灵汐宫弟子，竟然现在就开始行动了！
他很是吃惊，他一直以为，他们是等到鲛人上岸时才会有所动作。
师合玉在一旁有条不紊的指挥着，眼神却一直放在戚予朝那边。
见到戚予朝脸上的吃惊，他终于忍不住大笑出声……都是人精，师合玉怎么会看不出戚予朝的敷衍？只是这样青涩的伎俩，也令师合玉乐在其中，他乐得陪戚予朝演一场。
“小七，你很惊讶？”
指挥完灵汐宫弟子的行动，师合玉缓步走到戚予朝身边。
戚予朝垂下眼睑，不予回答。
他明白，师合玉早就看穿自己了，既然如此，他也不想再和他装，与这样的人虚与委蛇，他只觉得心里膈应得慌。
他连多余的话也不想和他说。
师合玉却直接走到了他面前，几乎与他贴到一起。
“小七，你觉得，我们真的那么信任你，会把真正的计划告诉你吗？你也不要埋怨我，你的来历，毕竟不清白，我找你帮忙，不是真的需要你帮我，而是我在帮你啊……我在给你一个证明自己立场的机会，你懂吗？我在帮你，我在救你呀……”
后面那句话，师合玉是贴着戚予朝耳边说的，暧昧又诱惑。
师合玉到底是潮汐殿的大弟子，天赋也是不言而喻，他说这话时用上了一些音律攻击，在这一刻影响了戚予朝的精神力。
戚予朝只是有天赋，但并没有经过正式的修行，所以对音修的攻击方式，不知如何防备。
他在听完师合玉这段话后，神情开始有些恍惚。
他不由得顺着师合玉的话往下想……对啊，师合玉不是为了帮他吗？如果不是师合玉，他一介魔界卧底来的魔修，凭什么能全须全尾的站在这里？
如果不是师合玉，他现在应该还在暗无天日的地牢，每日受着无休无止的酷刑，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身死道消，这世上便再也没有他这个人。
师合玉不仅把他救出来地牢，还愿意维护他，在宗门里收留他，甚至想办法帮他在宗门立足。
他只需要证明自己和灵汐宫的人是一条阵线，帮助他们对抗鲛人族，就能得到所有人的认可。
他就不用再被灵汐宫的人驱逐，不用提心吊胆的做那卧底，可以明朗地站在阳光下，这一切都是师合玉给予他的，他不知恩图报就罢了，怎么还能对师合玉产生怨恨的情绪呢？
师合玉嘴角噙着一抹温和的笑，他看着戚予朝眼神越发空濛，心里的成就感越甚。
不远处，灵汐宫的弟子们十分激动，他们已经利用专用的法器，将进入这片海域的两只鲛人捕获。
“走吧，回去庆祝。”他们宗门已经将近一百年没有捕获到鲛人了，这次打着试一试的态度，没想到竟然真的就这么轻而易举的成功了，还一次捕获了两只，着实应该庆祝一番。
师合玉作为这次捕获鲛人大获成功的最大功臣，心里现在也是无比得意的。
而他没注意，在他转身后，原本眼神茫然的戚予朝，眼神瞬间恢复了清醒。
师合玉的音攻确实迷惑到了他，他也确实没有能快速脱离音攻影响的办法，但……
他听到了一道极轻的诵经声。
戚予朝瞬间恢复神智，并且第一时间意识到，这道声音是谁发出的。
‘嗵嗵——’
心脏的跳动开始有力起来。
他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他只能感觉到自己欣喜雀跃的情绪。
那个神秘人在这里……
在他身边。
这个认知，让戚予朝觉得这样的日子，也不是一片灰暗，再熬一熬，兴许还会有新的希望。
戚予朝看不见，站在他身边的青衣佛修，胸前的衣襟被血濡湿，那张俊美的脸上满是冷汗，脸色白得不见一丝血色，而他唇瓣染血，艳得惊人。
赵杨便是这时候过来的，他原本只是对那缥缈的歌声感到好奇，于是不紧不慢的寻了过来，却在海岸边瞧见一大批灵汐宫的弟子。
他尚且没有弄明白发生了什么，就震惊的看见了那个杀了他师门半数师兄弟的大魔头！
然后他又震惊的发现大魔头一脸青涩，一看就是十几岁的模样，且不是修行到一定境界后自行回调的年龄。
对啊，这是两百年前了，那时候的琴师还是个寂寂无名之辈，他这会儿杀了他，岂不是直接解除后患？而且他本就是这次秘境的机缘者，师父说过，他这样的身份，是有可能改变历史的！
赵杨蠢蠢欲动，正欲上前，就发现了更让他震惊的事——
那灵净法师从琴师身后走了出来，哪怕一身狼狈，站姿也是青竹一般的修雅笔直。
但让他感到震惊的，并非灵净现在的外在，而是他的行为。
只见灵净抬手，虚虚碰了碰少年琴师的额头，就好像……安抚性的摸了摸他的脑袋？
少年琴师则是在那个触碰后回了下头，眼神有些疑惑的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三连震惊下，赵杨直接失去了思考能力，完全不明白，这两个对立的人，是怎么无障碍接触上的？
他就这样，站在原地，忘了上前……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苦昼短·灵净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