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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唯一选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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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下午吃了两片药才勉强睡够了八个小时,醒来之后李旭桦炒了四个菜,又做了一小锅菌菇汤。
天色渐亮,他坐在方桌前,右手边放着满满一杯白酒。
李旭桦放在膝盖上的手不自然地动了动,随即捏着酒杯一饮而尽,晶莹酒珠顺着红润嘴角落下,掉进了衣领,划过滚烫胸膛。
他感觉到自己的呼吸有些重,又拿起酒瓶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这次他没直接喝,而是高高举起,双眸深情明媚地注视着对面,好似此时正有一位知心人坐于对面,听他衷肠苦楚,抚平他不安情绪。
“或许……”
他喉结艰难滚动了下,随即嘴角扬起一抹好看的弧度,“我也会像你一样勇敢。”
没办法亲口再对你说一句喜欢,大概是我此去唯一之遗憾。
吃饱喝足后,李旭桦把碗筷整齐放进橱柜,将床上的床单被罩拆下来换了一套新的,换上一身崭新衣裤。
昨天不应该那么大方把两件新短袖都拿给秦知羿的,昨天应该把那件黑色的留给自己的,一黑一白,看起来真的很像情侣装,只是不知道他还有没有机会再和秦知羿穿一穿情侣衫。
不过还是算了,穿情侣衫挺夺目的,万一再被人认出什么,那就全白费了。
在衣柜前犹豫再三后,李旭桦还是挑了一双红色的袜子。
红色喜庆,红色代表吉祥,他心想。
早上七点十分,环卫车会经过此处。
他偏头看了眼桌上的小鸭子闹钟,已经七点零六分了。
李旭桦迅速把刚才换下来的脏床单被罩和睡衣一并塞进垃圾袋,然后看着地上那双兔子拖鞋看了许久,最终还是没有忍心将它丢进垃圾袋。
那是秦知羿送给他的二十岁生日礼物。
当时他们在校外租房子,这鞋穿了一年就被他拿回家了。秦知羿发现拖鞋不见后还问他,他说坏了就丢了,那会儿秦知羿还笑着揶揄他败家,说这鞋是他找国外设计师定制的,拿出去卖的话起码都得十万以上。他立马就懵了,平常他一双拖鞋才十来块,就算一年换一双,十年也才几百块,到底谁更败家啊。
远远已经听到了环卫车上的喇叭的广播声,李旭桦胡乱把东西塞进去,一路小跑出家门,正好环卫车在匠屋外的街道处停下。
转身的瞬间,他余光瞥见东方那一抹橙红色的光,像一颗腌制到期开始流油的咸鸭蛋一样,好似只是这样看一眼就能感觉到一口咬下去的醇香。真好。
回到匠屋,他洗了把手,重新躺回床上。
新被单上隐隐飘来洗衣液的清香,顺着空调凉风徐徐吹来,吹散了心头的阴霾和沉淀分量。
下午三点半。
实验小学一二年级的学生即将放学,校门外大量等待接孩子的家长围在附近,电动车,轿车,堵的过往来去的公交车司机不停地鸣笛示意。
蝉虫藏在梧桐树上鸣叫,树下手上广告塑料扇、头戴遮阳帽的家长三五成组在,一起诉说孩子成绩与生活,晒红的脸颊和无声低落的汗水无声宣告着自己成为了炎热夏日领域的小王。
实验小学旁边,一家银行外早已排起长长的队伍。
六十多岁的老人偶有撑着太阳伞排队,也有硬被毒太阳晒着在等,还有哪一块纸盒子只能挡住一张脸。不少人排队是在领取退休金的。即便排队,嘴巴也争相不停,仿佛不觉得热似的,家长理短议论着。
突然——!
一辆运钞车“唰”地一个急转弯,逆向从街头拐角冲出来,车头猛地冲向银行门外排队的老人队伍,吓得老太太们花容失色,老大爷纷纷铿锵指责司机。
往常银行运钞车都是下午四点半才到的,现在突然提前了一个小时,不少人都一头雾水。
不等大爷难听话伺候,只见马路对面树荫下的人面露惊恐,纷纷后退张望。
“都不许动!”
运钞车副驾驶跳出来一个头戴黑色面罩持木仓的男人将木仓口对准了人群,刹时来往行人蜂拥乱窜,尖叫声惊恐声覆盖了蝉鸣。
银行处保安见状,转身就要跑进大厅报信,其中一个头戴面罩的男人眼疾手快飞速擒住保安大叔后颈,木仓头抵着他后脑,与紧随其后从押运车上跳出来的五个人,一齐并排进入了银行办事大厅。
在大厅里办业务的人惊慌乱逃,凳子底下,柜台下等等,凡是可以庇佑安全的犄角旮旯,在绑匪的大张旗鼓登堂刹那就已不复存在。
银行大门被绑匪从里锁死。
与此同时,从银行的后门被一具棺材堵死。
李旭桦在实验小学旁边街上的馄饨店吃饭,在他拿着勺子将碗里最后一个馄饨吃进嘴里时,忽然听到了街上传来的惊吓声。
他淡定捧起碗,将汤一并喝光,然后付钱悄然往银行反方向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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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操!”
宋杰远远看见银行周围堵的水泄不通,他和秦知羿分别跳下车赶往现场。
银行四周都已经被警方控制,实验小学门口停着一辆警用通讯车,秦知羿立马上前跟人交涉情况。报上姓名职务后,车外的人才放他上车。
车门打开的一刹那,紧绷的急切与冷静一刹那间被冰冻起来,他眼底闪过一丝错愕与不明,怔怔眨了眨眼才确定,此时此刻坐在指挥领导身侧的人,会是李旭桦。
“旭桦你——?”
李旭桦蓦然回头,抬眸看过来的瞬间,时间好像回到了青葱大学那段时间,美好流转在身侧,星光伴随夜间小路。
他眉眼带着温柔,双眸水汪似明镜,缓缓起身与他四目相对。
“跟你说的都记住了吧?”领导起身又问了李旭桦一遍。
李旭桦收回视线,点点头,“嗯,都记住了。”
“别紧张。”另一位警官拍拍他肩膀,“我们都会保证你的安全。”
“发生什么事了?”
见李旭桦拎起工具箱就要下车,秦知羿蓦地一把擒住李旭桦手腕,大力将他拉到自己身后,呈保护状将他护着。
“绑匪要求一名非警务技术人员进入银行。”那名年轻警官说。
秦知羿气得冷呵一声,眼底的气愤的怒火像是要把这辆通讯车炸了。
“绑匪说非警务就非警务?那么多人就不能找个假扮的上?他一个普通人心理再强大能强到什么程度?现在隔壁实验小学一二年级马上就要放学了,你们现在放他进银行,万一有什么——!”
“知羿。”
李旭桦将右手的工具箱递给周围的人,腾出右手拍拍秦知羿擒紧的手背。白皙修长骨指抓着他,手背青筋凸起,带着几分愤怒和急切。
他缓声安抚道:“没关系的,我可以。”
“你闭嘴!”
秦知羿偏头回看了他一眼,恼怒的气焰被他一键关闭,连放狠话的语气都有些气瘪瘪的,“这事等我回去再跟你算账!”
“你就是青阳市那个被革职查办,最后降职到我们永兴的刑侦支队长秦知羿吧?”那位领导话锋一转,将话题引到他身上。
秦知羿腰杆挺直,目光炯炯,“是。怎么了?”
这时,宋杰和另外一个警务人员上了车,那人在领导耳边低语几句后,领导脸色骤然失色,点头示意狙击手就位,务必保证实验小学所有师生与民众安全。
领导嘴角一勾,明明弧度像是在笑,可散发的冷静气息却让人不觉一颤。
“如果你愿意留下配合我们行动,我双手赞同欢迎,如果你再在这里耗费时间,那不好意思,我只能请人送你离开了。”
“时间马上到了。”
一个带耳麦的女人开口道。
李旭桦掰开秦知羿大掌,面带微笑接过警员递来的工具箱。
他还是没忍住,抬手捏了捏身侧还一肚子气的男人的胳膊,“我自愿的。”
秦知羿猝然抬眸,对上李旭桦坦然无惧的眼睛。
“你曾经说过,人总要身处绝境,才能挖掘出自己身体的无限潜能。”他语速缓慢温柔,一字一语说:“现场有这么多人,都是为了保护我,所以我不怕。”
秦知羿喉咙像是被鸡蛋堵住一般,酸涩胀疼的他一个音都发不出来。
他生怕自己一开口,情绪会影响到李旭桦,又知道他即将只身赴险,心中万般不愿。
他情愿是自己。
“你会为我骄傲吗?”
李旭桦眼眸泛着憧憬和期待。
秦知羿鼻腔一酸,点点头的刹那,差点没绷住掉眼泪。
他嗓音沙哑哽咽,说:“会!”
“你也一直是我的骄傲。”
一直都是。
李旭桦率先转身,动作爽快利索,寸步间四周被他带起一阵风,有孤独和勇敢的味道。
宋杰简直看傻眼了,四肢发麻怔怔看着在座的每一位面色沉着严肃的人脸,最终紧闭嘴巴,将情绪宣泄的难听话强行咽下去。
秦知羿像是反应过什么一样,促然拉开车门飞奔下去,一把拽住李旭桦胳膊,紧接着一手拉过车门的警务人员,迅速急切地从他身上把防弹衣拽下来套在李旭桦身上。
不等李旭桦反应过来,他反手扣住他后脑勺,将人摁在车门,用力而迅速短暂地吻过李旭桦嘴角。
“今晚我们一起吃火锅。”他沙哑道。
李旭桦抿抿嘴,好似尝到了糖果的甜,他说:“甜。”
此时狂风骤起,席卷地面尘土,模糊了人的视线。劲风掠过梧桐树枝茂叶,脆弱枝干被迅速折断掉落,再被大风呼啸吹乱。
前方黑暗无光,他只身前往,一双双忧心的目光化作勇气和力量,坚固了他的脚步。
至此,
前行是他唯一的选择。
李旭桦站在银行门外,赫然等待银行大厅里的绑匪开门让他进入。
尘土弥漫模糊了视线,风声侵占了全部听力。恍惚间,银行玻璃门上倒映着远远立于身后的身影。
他眼眶一热,心脏被爱意拥抱。
秦知羿,
我将和你一样。
至死热爱我们的祖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