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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Chapters 21 ...


  •   一路小跑。

      奥佩莎仍由他拉着,看着那金发在阳光下飘动。
      她不知道辛德瑞尔是什么时候跟来的,也不知道他为什么敢出现在神父的面前,他应该要躲避着,避着那个让自己痛苦的地方,最后一辈子都不出现。

      跑离教堂不知多远,前方的人终于慢慢停步,他们停在了一个贩卖奴隶的市场侧方。

      他停在前面,没有回头,没有说话,手缓缓松开。

      “你……”奥佩莎站在后面,手没收回,僵在半空。

      “……要是知道了全部,你还会那样说吗?”
      一句颤抖的话打断了奥佩莎的欲言又止,奥佩莎不解,“什么?”

      辛德瑞尔转身,指着一处叫奥佩莎看去。

      那是一群匍匐,衣不蔽体的奴隶,他们皆骨瘦如柴,憔悴的眼睛充满渴望,不停朝过路的贵族和商人们磕头。更有甚者,暴露自己的躯体,用自我愉悦勾起过路人的视线,再一遍遍亲吻他们的脚,试图从笼子中获得另一种被限制的自由。

      残酷,却又是现实。

      “这是我的过去。”他指着自己的身体,“脏的,到处都是脏的。”

      “……”奥佩莎凝视他,摇摇头,“我看不见。”

      “只是被衣服遮住了,你才看不见。”他固执己见,再度剖析自己的血肉,暴露出最脆弱的内里,“我犯下血孽,我杀人无数,我抛弃自我。我过去讨好过无数贵族,用躯体,用双手。他们赞美我,又肆无忌惮地折辱。”

      他字字凄厉,诉说着从未提起的过去,将那些不堪回首的黑统统摆在了她的面前。

      “我看不见。”

      “我是不幸的存在。”他摊开手,微微颤抖,“看,什么都没有,但切切实实沾染了鲜血。”

      “我说了,我看不见。”

      “神父说的都是真的,那些人都是我杀的。他们阻碍了父亲,父亲要我去杀了他们。我是罪该万死的罪人。”他终于忍不住,承认了那些全部的指控,“我的确做了。我被送去那些人的身边,讨好他们,再趁他们不备之时夺取他们的性命。”
      会觉得他恶心吧,整个身躯到灵魂都是脏掉的,不知道被多少人染指。
      没有人会觉得奴隶是干净的,也没有人会替奴隶说话。

      辛德瑞尔抬起眼,略带嘲讽和否定地勾起唇角:“听到这些,你还会接受吗?”

      他不知道,也不想猜。
      眼前人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他。
      等了很久,他没听到什么回答,便收起视线,回避地打算转身。

      “——在我的国家,那些贩卖人口的人都会得到死刑判决。他们该死,查理也是,将这些人作为奴隶售卖的那些人也该死。你有错,但在这个无药可救的世界,你是代替那些奴隶发声的使者。”

      耳边响起奥佩莎柔和的声音,辛德瑞尔一滞,默默抬头看向了那个嘴角噙笑的女人,眼中满是不解。

      “我大概能跟你共情,我也没有完整的童年和家人,在我的童年记忆里,父母的模样是模糊的。我的亲生父亲是个嗜酒家暴的混蛋,母亲不堪重负自杀,我成了孤儿。虽然后来的养父母对我还可以,但我始终走不出来。”

      辛德瑞尔困惑地出声:“什么。”

      奥佩莎走近两步,“这么说来,你也不了解我呢。我的确不是奥佩莎,我指的是,我不是这个世界的奥佩莎,我来自另一个世界。不知道为什么,我来到了这个世界。”她双手背后,仰头直视他,“生活虽然糟糕透顶,但我依旧认为人生是自己的,没人可以干涉,我还是想要回到自己的世界,继续直面那操/蛋的人生。”

      她伸手戳着辛德瑞尔的心口:“我能做到,你也能。别让我看不起你。我知道的,你一直想要杀了我,在你眼中,杀我就如同杀蝼蚁般轻松。”

      她坦然地把一切都告诉了辛德瑞尔,包括那些过去。

      她向来不是一个会跟人袒露心声的人,那些在现实世界的朋友们也都不知道这些事情。

      伪装已经成了习惯,在外向随和的外表下,其实藏着一个敏感,多疑,缺爱的灵魂。

      “我很自私、多疑,在外人看来,我算得上一个水性杨花的花瓶。我的身边从不乏追求者,我也不会让自己处于空窗期,总是以这样的假象让自己处于一个充满爱的虚假环境里。

      “我会PUA……就是道德绑架身边的人,让他们离不开我,认同我,但那都是假的,我就是个利己主义罢了,只要精神需求充足,我才不想管别人的想法。”奥佩莎一点点地数着自己的缺点,把最阴暗的那一面展现给辛德瑞尔。

      说完,她扬眉,眼露阴鸷:“你觉得我是好人?错了,我会利用可利用的一切,包括现在的你。”

      那些字句陌生,眼前的人也陌生。
      她并不觉得他脏,也不觉得他是灾厄。

      她说的话别扭难听,却同时隐秘地回复,接受了他的全部。

      她说她阴暗、自私、是个小人,他也早就知道她在利用他。

      那又如何呢。
      只要她愿意,他任凭利用。

      没有人愿意接受他,除了她。

      可她不属于这个地方,她终究要回到自己的世界。

      辛德瑞尔的眼眸亮了亮,又黯淡下去。
      那是他永远也企及不到的地方。

      一种复杂又扭曲的感情狠狠抓住他的心脏,只是感觉身体很重,似乎是胸腔里的那颗心脏被灌满了什么,连他的思维都变得缓慢。

      又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

      迟钝着,他感觉自己的面颊被人用手指划弄,硬生生凹出了一个笑容,“给我笑,用着一个那么好的皮囊却成天垮着,浪费死了。”

      他附和着僵硬地抬起唇角,露出了一个并不好看的微笑。但奥佩莎还是满意地点点头:“不错,以后就保持这个精气神,你日后还得替我卖命打工呢,还有一周就要宴会了,你得赶紧把衣服赶出来。”

      “之后呢。”辛德瑞尔问。

      “得宣传出去才能赚钱啊。”恰巧边上有几个裁缝铺,奥佩莎眯着眼睛往里看,“嚯,这里居然有裁缝铺诶,手艺也还可以。开在这里应该挺便宜的,我去看看。”

      辛德瑞尔一把拉住她,又烫手一般地迅速放开,手藏在身侧蹭了蹭,语气略沉:“去干嘛?”

      “去问问价格,那些设计图你一个人弄估计要很久,多几个人手不是快一些嘛。”

      “……”辛德瑞尔皱眉,不太高兴,“我能做完。”想了想,他诚恳地补了一句,“我能跟动物对话。”
      他能让老鼠帮忙,根本就不可能差人手。

      听到他坦诚相告,奥佩莎也不再坚持:“好吧,那我也不花那个钱去请人了。”
      看奥佩莎的反应并不惊讶,辛德瑞尔有些纳闷:“你不奇怪?”

      奥佩莎无所谓地耸肩:“有什么可奇怪的,我都遇上穿越这种事了。”
      甚至还绑定了个恶毒系统。她暗中腹诽。

      不过,她现在又觉得奇怪了。
      她刚才一股脑地把所有的事情都说了出来,也没有对上人设应有的态度,那系统却一反常态的安静,甚至连提示都没有。

      虽然奇怪,但奥佩莎更多的是暗爽。
      怎么能不爽呢,若是有投诉窗口,她定要发10086封投诉信骂死这个破系统。

      或许是卡到什么奇怪的bug了吧,这系统出问题也不是第一次了。奥佩莎一边想着,一边喊辛德瑞尔:“走吧,回去赶工……”
      话还没说完,她就感觉有人拽住了她的衣角。

      力气之大,甚至拉的她半个身子都斜了。
      她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便看到辛德瑞尔上前一步,凌厉地抽出匕首,快准狠地拍掉了那个扯着奥佩莎裙摆的手。

      随着一声吃痛的闷叫,奥佩莎摇摇晃晃地被护在了身后,定睛,她看清了那个扯着自己衣摆不松手的家伙。

      那似乎是个有着白化病的女乞丐,一头脏兮兮的白发像打结的毛钱球,全身白的几近透明,是那种十分不正常的、病态的苍白。
      她抱着手,哭着在地上打滚,痛斥着辛德瑞尔的暴行:“亲爱的上帝,竟有人当街欺负您的信徒!呜呜……痛死我了……”

      她的年纪似乎不大,十四五左右,身上穿着一件破破烂烂的长裙,身边是一只破破烂烂的陶碗。

      虽然可怜,但她实在聒噪的很,躺地上就不起来了,颇有碰瓷的好底蕴。且声音堪比家里的两只苍蝇,让人无法提起任何同情心。

      碍于周围越来越聚集的看戏目光,奥佩莎忍无可忍地从兜里摸出两枚铜币丢进了那乞丐的碗里:“给你,别叫了。”
      随着铜币入碗的脆响,乞丐的哭声戛然而止。奥佩莎面容狰狞地看着那小女孩子抱着破碗呲个大牙乐呵的模样,真巴不得上前去给她碗掀了。

      小女孩揉了揉肿胀的手慢慢坐直,如鸽子血般的红色眸子扫过奥佩莎和辛德瑞尔。

      视线是冷而锐利的,奥佩莎明显能感觉到。
      但很快,她的脸上就漾起一个大大的笑脸:“谢谢,上帝永远会保佑你们的!对了……既然有缘……”她脏兮兮的手从布裙口袋里摸索着,然后摊开在他们面前,“这个是我上次偷的,不过只有一个,送给好心的恩人!”

      并不干净的手掌中躺着一个干净金十字架耳饰,上有雕刻着栩栩如生的蜿蜒藤蔓和蔷薇,繁复而华丽。
      一看就知道,这并非是一个乞丐能通过正当渠道获得的玩意。

      转变太快,辛德瑞尔甚至觉得刚才那是自己的错觉。他迟疑了两秒,伸手接受了那个耳饰。

      “好啦,我去吃饭啦,有缘再见!”乞丐摆摆手,一溜烟便消失了。
      辛德瑞尔捏着耳饰,摇晃的金属十字架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甚至亮的还有些刺目。

      她的耳朵已经挂上了耳饰,现在摘下来挺麻烦的。

      “你带上应该很好看,配你的头发。”恰时,奥佩莎说。

      辛德瑞尔不动声色地看了眼指尖的耳饰:“你想看?”
      “是的。”

      耳朵上的洞是那个名为母亲的女人施加的惩罚,他犹然记得银针刺进血肉,反复抽/动的钝痛感。
      他不喜欢,但无法拒绝。

      他抬手撩起自己的金发,指尖捻了又捻,金属冰凉的触感嵌进指纹。
      但因为看不见,几次想将它扣进耳垂上那微小的孔洞,皆脱落在掌心,轻飘飘的,却带着嘲弄的意味。

      “啧。”一声轻不可闻的烦躁叹息溢出唇齿。

      “还没搞定?”慵懒的笑意传来。

      “嗯。”他含糊地应了一声,指尖下意识缩紧,像是在藏起一个笨拙的证据。

      奥佩莎抱着臂,唇角扬起一个微妙的弧度,没有言语,只是款步走来,拿走他手里的耳饰,“给我吧。”
      她停在身边,很近,辛德瑞尔甚至能感受到她呼吸拂过脸颊的细微气流。

      “别动。”声音几乎是贴着他的颈部响起,柔软,又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随意。温热的吐息如羽毛般挠过他裸/露的皮肤,激起细微的战栗,“针很细。”

      他几乎是僵硬地绷直身体,呼吸都紧紧屏住,感受着那微凉的指尖蹭过他的耳廓,细微的痒意如同电流,瞬间钻入四肢百骸,激的他差点就要失声哼出,又被强行摁捺下去。

      她的呼吸,带着她身上独有的幽香,结结实实地喷拂在他敏感的耳垂和脖颈,每一次呼吸都像是一团烈焰灼烧着他。他清晰地感受到那指尖碾压他的那块软肉,带着一种近乎折磨的耐心,一点点地在他耳垂上揉捻。

      指尖如同带了魔力,灼热的酥麻一点点从那处小小的软肉侵袭。他像是万年不融的冰,被那轻微的拨动融化。坍塌,最后融进了那溺毙的水里。

      随着发凉的针慢慢抵入孔洞,辛德瑞尔的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颈侧的肌肉紧绷,几乎能听见那血脉不堪重负的微响。
      时间似乎被无限拉长,每一秒都无比难熬。就在辛德瑞尔觉得自己快要被这酷刑逼疯,快要控制不住那躁动的心脏时——

      “好了。”

      奥佩莎的声音骤然响起,将他从疯狂的边缘猛地拉了回来。

      紧接着,便是一阵戒断,抽离的空虚感。那温热的,伴着幽香的包围圈顿时消失,冰凉的空气重新涌向他发烫的皮肤,激的他不由得轻颤了下。

      他几乎是仓皇地看向奥佩莎,然后反应过来,试图找到平静的状态,吐出的字句却如同被砂纸打磨,干涩暗哑:“谢谢……”

      “真好看。”奥佩莎挑挑眉,退后两步好整以暇地看着他。视线带着欣赏,但并不是欣赏玩物一般的,而是带着赞美的欣赏。她微微歪头,眸光流转,落在了他那仍烧灼着的耳朵上。

      “辛德瑞尔。”她的尾音微微上扬,“你的耳朵比上面的蔷薇花还要粉嫩呢。”

      辛德瑞尔猛地转过身去,避着奥佩莎促狭的视线。

      她什么都知道。
      那些所有自以为隐藏的天衣无缝的僵硬、战栗,甚至那点可耻的、几乎要破开胸膛的悸动,在她眼中,或许清晰分明。

      一种可耻的感觉顿时杀光了他剩余的理智,他捂住侧脸,匆匆迈步:“……走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Chapters 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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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本文已修改类别为轻小说,一般隔日更】 因题材问题会修改设定,如今正在修改全文设定,修改时会给出章节提醒。 明确表示:非原著人物设定,仅参考人设。 每天都会修文抠字眼,跟盗版绝对会有出入,若有设定修改会提前说明章节。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