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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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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重生了。
加上今日便是回到成文三十年的第二个月。
我是宗徵帝的第七子,生平二十四年碌碌无为没什么值得载入史册的事迹,而母妃也只是书香门第的庶女。
子随母,巧了,我也是个不折不扣的庶出。
可在第二十五年的凉月,我却被编撰进正史两回。
正史其一——无所作为的庶子躺赢夺得皇位。
正史其二——方做了七日皇帝便草草驾鹤西去。
不应该啊,我的大半辈子加起来竟连一页笔墨都用不上。
而事情的始末,还得从成文三十四年风潇雨晦的那日说起。
宗徵帝共有九子,可到了这一年,除了方出世的小九,也只余我跟玉既白了。
玉既白倒也对我动过杀念,成天叮嘱自己的小娘子在我的府邸布下眼线,方连我每日解手几次,去的是何处的毛司都要一一向她的小夫君禀明。
我见过极北寒苦,那里的百姓衣不过暖食不过饱,凛冬将至就连一口热茶都是奢望,我年幼时也曾怨过天道不公,母家无势,我与母妃在后宫任人欺压,可见极北满地荒芜枯枝断骨,便也消了这些怨念。
况且,我本就不打算争这皇位,这也是玉既白虽让那小娘子日日监视我,却迟迟留我一条贱命的因由吧。
说起柳泛月,我跟她倒有一段渊源。
我的母妃与她的母亲是故交,两人私下曾给我跟柳泛月定了姻亲,我这辈子活得随便,想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便乖乖认了,而且我见过她,长得也是我喜欢的款。
不过人家倒是看不上我,只惦念着自己的既白哥哥,甚至将我娘予柳家的定亲信物也退了回来,真是不留一点情面。
所幸,我也没那么喜欢她,便随她去了。
……
都说凉月少雨,可那日偏生下了一整夜,天窗铺匀的墨还未散,我便被宫里来的太监戴上枷项连拖带拽带到了兴庆宫,狗仗人势这套他们倒是学得明白,非得让我跪在雨幕里,时不时还得学两声犬吠。
我有冤没得申,我冤枉啊我……想我这辈子就连看见只蚂蚁都得绕道走,我……哎算了。
我那该死的亲爹,该是撑不过今晚了。
可恨他二十多年未施舍我点父子情谊就算了,就连自己死了,都得拉上我,真是好笑,难不成,我还会跟身为嫡子的玉既白抢皇位吗?我是不是还得谢谢我这亲爹,谢谢他,还记得有我这么个斗鸡走狗的儿子。
看今晚这阵仗,老不死的是打算将对玉既白有威胁的人全部铲除干净了。
毕竟他这乖乖儿现今还待在岭南平乱不得归,可不能被别有用心之人钻了空。哪怕是我这个没什么存在感的庶出皇子也无一幸免。
事已至此,若有得选,那便赐我杯毒酒吧,至少死得干脆又留有全尸。
风雨愈发大了,天际浓云卷着电闪雷鸣从我头顶齐刷刷掠过。我赤着双脚跪在硌肤的青石道上,衣袍兜满了水便要往外溢。
“嗳哟七殿下,瞧这雷声轰得哟……若是再配上几句狗叫,你说得作成何等佳音。”
我抬头,将每张鼠目獐头的嘴脸通通记下。
正待开口狗吠,忽觉周身雨歇。
我微一侧身,眼角瞥见一双花鸟履。京中姑娘绣花鸟的步履不少,可她这一双绣得却是两对鸳鸯,尾羽不仅用得是明黄缎捻金丝所制,甚至用了几根鸳鸯的真羽。
倏然忆起玉既白前阵子在岭南猎了两对鸳鸯,特命人快马加鞭披星戴月地送至宗王府献给他的小娘子。
衣袍里的水不再往外溢,倒是额发上落水不断,我本欲抬臂理清,却发觉双手早已被枷项禁锢。
“七殿下安好。”
……我看起来是很安好的模样?
罢了,懒得跟柳泛月多费口舌。
她将伞斜立在我脚下,算是赠给了我,又跟那群狗仗人势的奴才低语了几句便一人沐着雨幕离去了。
天地间归为静默,额间的烫感逐渐模糊我的感官,不觉间我的身体连同整个脸颊全部扎进泥淖里,不消片刻,就连我的意识也随风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