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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出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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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初的老家只能说是一个十八线的小县城，不穷，该有的东西都有，吃喝穿教育都不缺。但是也不富有，大部份的人思想依然贫瘠。
坐飞机只能到市里，焦初还要再坐上几站的动车才能到家。
出车站的时候，风里夹着细雨，冷意像看不见的针一样往人身上扎。
“叭叭！”
车道上的一辆车响着喇叭，焦初看了一眼车牌就拉着行李箱往那辆车走去。
“爸，你怎么来这么早。”
放在以前，他到站了，他亲爹才从家里出门。
“你妈饭都做好了，就等着你回来了，赶紧的，行李放好上车了。”
“行行行，我知道了。”
焦初放好行李箱，坐到副驾驶的位置，问他爹，两个老人家这一年多过的怎么样。
“还是和以前一样，还能怎么样。”
“你呢，你这到底是在什么大公司上班，一干就这么久都不回来。”
焦初根本就憋不住笑，拿出自己的手机给他爹看，“我也是真的太忙了，我这一年都在跟这个项目，等到建成，我带你和妈过去玩。”
焦伟彦抽空看了几眼，一开始还以为是什么小地方的活动项目，发现是地区大型项目之后又多看了几眼，“不错，我儿子也是出息了，工资怎么样？”
“还不错，我还给你们带了礼物，在箱子了，等回去了拿给你们。”
“嗯。”焦伟彦点头，脸上却有几份为焦初骄傲的神色，“我儿子是厉害，不像老张家那个，他当时不是跟你去的同一个地方。”
焦初听出了焦伟彦话里话外透出来的评判，脸上的笑渐渐消失，收起了手机，没再看焦伟彦，只是望着前面弯曲的道路，“你是说一凡？”
“对对，就是他，差不多跟你同一时间去的那个。他爸之前来咱们家吃饭，说他年初的时候突然说工作做不下去了，就回来了，回来的时候身上还一分钱都没有，就只能先在家里待着了。”
“那你说，一个成年的大男人老是在家里待着也不是一回事，他爸妈就叫他去找份工作，顺便看看能不能考上咱们本地的公务员，也算是有个着落。后面考试没考上，工作的地方也不要他了，说他做事还行，就是人跟木头一样，跟同事相处不过来。现在和亲戚介绍的一个姑娘一起在他们自己家的点帮忙，刚订婚没多久，过完年可能很快就要结婚了，这几天你记得抽空包个红包带点什么东西过去一趟。”
焦初低着头，有些冷淡地应了一声，“……嗯，知道了。”
“本来老张他又会做生意又会赚钱，之前也是算我们这出了名的人了，当初生了儿子的时候还那么高兴，结果现在……”
焦伟彦摇了摇头，什么都没说，也什么都说了。
“这人啊……”
“爸。”焦初靠着椅背闭上了眼，“别说了，我累了。”
焦伟彦瞥他一眼，对焦初突然变得恶劣的语气并没有放在心上，“行，那你眯一会儿，到了我叫你。”
“嗯。”
人的一生总是在追求活得有价值，每个人都是在评估的凝视下出生。
是男是女，是强壮还是虚弱。
年纪再往上，就看长得好不好看，学东西学得快不快，讲话做事讨不讨人喜欢。
而评估的结果又取决于比较于比较的结果，所以父母总是拿自己的孩子出来比，别人不能赢，孩子也不能输。
这种评估可以说是苛刻到了极致，因为只要有一项不合格，那么你的人生履历就已经被打上一个大大的叉了。
焦初听着焦伟彦的那些话，总觉得像是在说另外一个自己一样，让他感到又庆幸又不适。
庆幸自己当时有天宇集团的机会，而他也抓住了。而如果当时他没有这个机会，那么现在这些话的主语或许就变成了他。
他会变成一个遭人嫌弃的残次品，活在别人茶余饭后的闲言碎语里，而源头甚至就是自己过去二十几年里最亲近的父母。
焦初无声叹了口气，还在回家的路上，他就已经想离开了。
他装着睡，焦伟彦没人可以说话，就放起了歌，八十年代的各大名歌就这么响了一路。
到家的时候，焦伟彦转头要叫焦初起来时，焦初已经把安全带解开准备下车了。
“你起来得还挺是时候。”
“嗯。”
焦初的母亲闵幼珊听到停车的声音已经等在门口了，“哎呦，我儿子终于知道回来了，我还以为你都忘了自己还有爹妈呢。”
“哪有那么夸张。”焦初笑了笑，抱了一下闵幼珊，“我还给你们带礼物了呢。”
“呦，怎么，是想拿礼物堵住我们的嘴吗？”闵幼珊拍了他一下，“你人回来就好了，还破费带什么礼物啊，我看你最近是不是都瘦了。”
“他现在出息了，在大公司上班，钱赚得也多了，还有孝心给你买东西这还不好。”
“真的？这么厉害，一会跟你妈说说这一年多都怎么过的。”
焦初笑着指了指后备箱，“我去拿箱子，你们先进去吧。”
“行，拿好了赶紧过来吃饭啊。”
“好。”
焦初看着夫妻两说说笑笑着走进去的背影，突然有了一种想要现在就逃离这个地方的冲动。
桌上的菜还冒着热气，全是焦初爱吃的，闵幼珊已经给焦初打好了饭，“先坐下来吃饭。”
焦初点头，在闵幼珊的旁边坐了下去。
“现在你工作也稳定下来了，也是时候要找个女朋友了，你们公司里有没有你喜欢的女生啊？”
“妈……”焦初刚拿起的筷子，就这么放下了。
“干嘛，本来就是，你现在工作稳定，下一步可不就是成家了，你妈我还等着抱孙子呢。”
啪，绷得紧紧的那根线，就这么毫无预兆地突然断裂了。
焦初自认自己还算是一个冷静的人，平时面对别人的挑衅也好，轻视也好，他都能在想到解决办法的同时，适当发泄情绪，从来没有彻底失去过理智。
是因为面前的人是自己的亲人，家人，所以这份烦躁的情绪才会这么来势汹汹吗？
“那您可以不用等了，我有对象了，是个男的。”
饭桌上大概凝滞了一到两分钟，没有人说话，就连呼吸声都消失了。
闵幼珊才尬笑了一声，“你不喜欢妈催你可以跟妈直说，开这种玩笑做什么？”
“我没在开玩笑，你要是不相信，我手机里还有我们的合照，你要看吗？”
“你是怎么回事？！”焦伟彦拍桌而起，桌边的饭碗被震落在地，碎成几瓣，里面的饭菜也难堪地黏在了地上。
“一年多没回来，一回来你就想要把我们气死是不是！要是这样，你干脆就别回来了！”
“说想我，叫我回来的是你们，现在觉得不满意就要把我赶出去的也是你们。”焦初也站了起来，比起焦伟彦明晃晃的愤怒，他的怒气更像是蓝色的幽火，生得冷静，“就算是狗，都没有这么养的。”
“既然你们现在不想看到我，那我就先走了。”
他的声音没有起伏就像是在说平时的事情一样，就连放下碗筷起身离开的动作也很轻，只有一张脸冷得像是刚认识不久的傅傲筠。
“这孩子怎么出去一趟回来就变了个人一样，以前明明不会这样的！”
闵幼珊的哭声伴着不解的疑问在厨房响起，焦初听见了，但他还是走了。
就像是闵幼珊说的一样，他以前成绩不错，体格也不错，也会做人会说话，能把所有人都哄得眉开眼笑的，也算是别人家的孩子。
可以前的时候，他们也还不会催着他该结婚，该生孩子了，拿他当谈资和朋友比较，把张一凡当成一个聊天时的道具使用。
还是说他们一直都是这样，只是他现在才知道而已？
崩溃的不只是他们，焦初心里的一角也塌了。
离开一年多的老家，说有变化，也不大，焦初走在路上还能想起那些路。
细雨落在他身上凝成了水珠，他走在路上突然想起焦伟彦说过的，张一凡现在在自家的牛肉店里帮忙，他转了个身，走进了一条狭窄的小路里。
张一凡他爸在当地确实是个有名人，自家的牛肉店在他手里扩大成了大排档，后面还开了好几家连锁店，又开了厂做牛肉干和牛肉丸，卖得都不错。
他们的店也算是一个地标了，基本上就没人不知道。
焦初家离他们的店不算很远，但是走路也要个十几分钟，等他到了坐满了人的张家大排档时，头发都已经湿了。
他看到将近一年没见的张一凡在热闹的餐桌之间穿梭，一身黑色卫衣，腰上系着泛黄的格子围裙，头发被汗水和油烟打趴下了，贴在他的脑门上。
有那么一瞬间，焦初没有认出来张一凡，这大概是第一次亲眼目睹环境是怎么改变一个人的。
碾碎个性和自我，再重新塑造成一个没锐角的螺丝。
焦初在店门口看了一会儿，张一凡都没有停下来过，他总觉得现在不是什么和张一凡打招呼的好时机。
但是店里一个同样带着围裙的年轻女生跑过去跟他说了两句，张一凡突然朝着焦初的方向看了过来，露出了一个惊喜的表情。
他也说了两句，然后从店里跑了出来。
“好久不见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