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桃花断血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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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何这人总执着于请人吃饭？
夏续断无比疑惑，难道请吃饭不花钱吗？这人有钱烧的慌？
说实话，他是真不愿意和秦随走的近了，毕竟七年前他便是从京城逃出来的，如今又来了一个京城的人，他真是脑子进水了才答应帮齐冬眠撑场面。
然而不管心里怎么想，身为一个随侍，还是京城大官的随侍，他只能勾起一抹完美的微笑，“好的呢~”
秦随刷地合上折扇，一张风流多情的脸毫不客气地释放魅力，谁看了都会忍不住沦陷，对他露出最完美的笑容，除了——
夏续断半死不活地叹气，和老板吃饭那不叫吃饭，叫～加～班～
谁会对着让人加班的老板沦陷？除非脑子灌进了三碗黄汤，分不清大小王了。
默默跟在秦随身后，看着秦随摇着折扇和程阙客套，官场上的那套话听的他昏昏欲睡，抬头看一眼天色，阳光正好，很适合窝在椅子里睡一觉。
程府建的处处讲究，虽不张扬但也足够精致内敛，夏续断一身洗了多次的白衣跟在通身富贵的秦随身后，站在程府与程三公子面前，若不是那张脸怕还真引不起旁人注意。
本来这趟程府之旅与夏续断关系不大，奈何有秦随这个人在，锦衣卫统领这个身份放下这儿什么事都简单不了。
程阙不愧是经商的，不只与秦随客套，还时不时的和夏续断这个随侍搭话，也热络地聊了几句才告辞。
夏续断迫不得已应付一场，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裳，又看了看秦随那身衣料华贵，配饰齐全的装扮，手略痒，想扒了卖钱。
但有些事情只能想想，真让他干他可不敢。
无奈叹气，明日还是换一件更旧的衣裳，这样就更像个下人，也许就不会有旁人来和他搭话。
不知夏续断在想些什么的秦随转身只看到了一个出神都不忘捏着衣摆的人，他视线落在那只白皙的手上，眸底漾起一丝波澜。
夏续断想着家里的猫和花，手指无意识捏着袖摆，忽觉头顶有些痒，一道来自于旁人的温度落在了他的发顶，疑惑抬头，正巧对上了秦随那双含笑的眼。
他皱眉微微偏头，躲过头顶那只伸过来的手，不自觉后退一步拉开距离，心底微微泛起恶心感。
秦随被躲开也没有生气，而是手翻转，一片粉色的桃花瓣出现在他手心，“风大，这花瓣想来很是喜欢夏老板。”
夏续断眉头皱的更深了，目光甫一触及那只手，那股恶心感就强上一分，他条件性地捂住嘴，胃里却开始翻涌。
那只手碰到了他的头顶，只这一个认知他便无法忍受，自来了伍南县便未曾犯过的老毛病夺去了他的理智，眼睛瞪大，水汽开始聚集。
不行，不可以被人发现！
慌乱之下他只来得及说了一声抱歉便转身走了，脚步杂乱，没了往常的闲散。
四月的伍南县许多花都开了，冒出墙头挤在一起煞是好看，只是在这些颜色各异的花中，没有一棵桃花树，没有一朵粉色的桃花。
风吹过，秦随眼角一直勾出的笑意消失殆尽，那颗泪痣也随之暗了下来，手指夹起花瓣轻轻摩挲，直到汁液浸在指尖方停下动作。
抽出手帕擦净粉红的汁液，细心叠好有些旧了的帕子，将绣在上面的黄色刺绣露在最上面。
那刺绣歪歪扭扭，针脚杂乱，所有黄线乱成一团看不出绣的究竟是什么，他却十分珍惜地放在胸前，贴近心口的地方。
做完这些，秦随重新挂起带着风流的笑，追着夏续断的步子离开。
**
与程府隔着两条路的巷子里，夏续断扶着墙干呕，眼角泛起生理性的眼泪，睫毛颤抖，眼泪便落了下来。
方才秦随那短暂的触摸一遍遍在心底重演，那是温热的，轻柔的，属于人的手。
脑海里，冲天的哭喊填满每一处缝隙，令他无法呼吸。
“都是你！都是你的错！”
“是你害了我们！你就是个厉鬼！”
“你不得好死！”
“来吧，来我们这里，我们才是一类人！”
长满青苔的墙根在他眼前不断变化，重影不断出现，直到风掀起他额前的发丝，潮湿的味道变成挥之不去的鲜血，捂着嘴的手变成一把滴血的剑。
鲜血染透了他的白衣，犹如忘川旁盛开的彼岸花，又如从地底烧起的烈火要将他吞没。
麻木的神智被鲜血指引，长剑挥出，带着血气没入一个温热的躯体。
夏续断猛地抬眸，对上了一双满是恨意的眸子，稚嫩却无处可躲。
一只孩子的手缓缓伸向他的脖子，带着擦不干净的鲜血。
啪——
那只手触碰到了他的脖子，却没有任何温度，也没有流不尽的鲜血，只有一缕桃花香。
转身，一把折扇搭在了他的肩头，迷茫的眼睛顺着折扇，沿着小臂看到了一颗泪痣。
“夏老板，爱哭可不是一个好习惯。”
扇尖抬起，勾掉夏续断下巴处即将滴落的眼泪，晶莹的泪珠打湿了檀木做的扇背，泅出一小块深色的痕迹，微咸的眼泪灌满了桃花香。
所有的幻象在这一刻消失，夏续断眼前不再是一片红，而是泪痣上带着笑意的双眸。
是秦随。
下意识抬起手，水迹留在手背上，夏续断难得慌乱一瞬，那张总是透着淡淡死气的脸却因此生动起来。
刷——扇子打开，扇面挡在他面前，只露出一双沾着潮湿的眼。
秦随替他挡住了脸，隔着一把扇子道与他笑吟吟对视，“夏老板。”
夏续断心底没来由的生出一点异样，他是在帮他掩盖狼狈的一面吗？
这个人似乎没有那么恶劣……
却听秦随继续道：“该吃饭了。”
“……”
夏续断脸瞬间垮了，好不容易生出的那点感激消散的无影无踪，果然，老板只能是老板，感激老板是他脑子进水了。
抬手借着秦随的手合上扇子，他擦干净眼泪又恢复成之前半死不活的状态，仿佛方才的狼狈模样从没存在过。
秦随见了他的态度只是笑笑，收回折扇握在手心里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迈着富家子弟的步子朝县中最大酒楼的方向走。
折扇轻敲手心，每敲一下，他嘴角的笑就深上一分。
而跟在后面的夏续断两眼空空，看来真的得找个庙拜一拜了，驱邪。
福满楼，伍南县最大的酒楼，大气精巧，就连上菜的小二都是年轻力壮的青年。
平日里面接待的都是有身份的贵客，富商官员在这里不算稀奇。
放在往常，夏续断连福满楼的门都不会进，毕竟里面一道菜可能就是他一个月的薪水，吃不起。
若之前问他什么时候会去吃上一顿福满楼，他可能会回答：“死的前一天一定要去吃一顿庆祝一下。”
但现在，他就坐在福满楼二楼厢房里，位置还临窗靠街，窗户一开，远处的景色就收入眼底，低头一看，街上行人也看得一清二楚。
秦随丝毫不吝啬钱财，大手一挥就是好酒好菜，摆了满满一桌，色香味俱全的菜勾的他不由吞了下口水。
夏续断抬头看了眼笑眯眯的秦随，低头看了看满桌的菜，然后扭头看向窗外。
现在从这里跳下去的话会不会死？
要不要他跳个楼庆祝一下？
完全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的秦随还在闲聊，“听闻这福满楼有名扬春城的春日宴，只是我来的不是时候，不然便可以请夏老板尝尝这春日宴到底是什么了。”
说着，他还用夹了一筷子用秘制调料拌的牛肉放到夏续断的碗里，动作十分自然，等夏续断回过神时，碗里已经堆满了菜。
顶着秦随那存在感极强的目光，夏续断回敬了一筷子菜，然后秦随的碗也满了。
秦随没忍住笑了出来，夏续断心里险些翻了个白眼，什么毛病，不仅喜欢请他吃饭，还喜欢给别人夹菜，不理解，也不尊重。
报复完，反正走也走不掉，他便真拿着筷子吃了起来。
不得不说，福满楼不愧是大酒楼，菜虽然贵但确实好吃，是他活了这么多年没体会过的味道。
那丝滑的口感，留香的味道，简直犹如天边的月亮，可望而不可即。
通俗点讲，就是钱的味道。
夏续断是个俗人，尝不出哪里好，只能说出好吃和不好吃这两句，叫他评价他也只会来一句有钱的味道。
夹起一块牛肉，肉质紧实的牛肉上挂着咸香鲜美的酱汁，就连牛肉上连着的筋都炖的软糯，叫人食指大动。
只是鲜美的牛肉上，总是挂着切的细碎的香菜，他本想将其挑出去，余光猛然撇过对面的秦随，挑菜的动作还没开始就被他停了下来。
忘了，对面是老板，要注意形象。
忍着心里的不乐意，夏续断神态自若地夹起牛肉送进嘴里，感受到对面传来的灼热的视线，他疑惑看过去，却只得了一个秦随夹菜的动作。
而且，秦随无辜抬眸，同样向他露出一个疑惑的目光。
夏续断：“呵呵。”
一顿饭就这样在两人鬼鬼祟祟的目光里结束了，秦随终于大发慈悲放夏续断回家，话音刚落，夏续断就收拾东西，连一个眼神都不多给就跑了。
秦随还坐在桌前，看他风一样刮走了，片刻后笑了一声。
厢房里只剩他一人，他视线落在那一盘牛肉上，目光盯着盘边沾着的香菜碎，眉头一点点皱起。
记忆里，每次吃饭那人都会挑出香菜，要么扔掉，要么捡给自己。
可方才……
他还是找错人了吗？
右手探入衣袖，一朵桃花被他放在了桌上，盯着花瓣良久，他揉了揉眉心起身。
耽误够久了，若再无进展，京城那边该出事了。
桃花被他从窗户扔下，飘飘荡荡落在街上。
**
街上，夏续断守在一个白糖糕摊子前，等大娘做好这一锅糕点。
甜甜的香气冲散了嘴里的香菜味，让他心情好上不少。
他极不爱吃香菜，一旦碰上必是躲得远远的，要么直接扔掉，要么直接不吃饭，但今日为了陪老板吃饭他真是下了血本了，连香菜都吃了不少，那味道简直熏得他想吐，也就是他极力克制才没吐出来。
所以出了福满楼，他直接奔着糕点摊来了，他得吃点别的压一压嘴里残存的香菜味。
等了将近一刻钟，他才拿到心心念念的白糖糕，心满意足的边吃边回家，一路上香味勾了不少小孩。
拐进一个巷子，四周爬满的绿藤为此处添了几分阴凉，他现在看哪里心情都很好。
果然，不干活天气都是好的的，处处阳光明媚。
还没高兴多久，巷子前方阴影处忽然传出一声脆响，当啷一声，像是刀剑落地的声音。
夏续断立马停下步子，想都不想转身往外走，他没恐怖片主角的癖好，明知不对还要往前凑，他只有一条命，不支持他这么玩。
但有些事不是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还没走上两步，肩膀忽然被一股大力往后拉扯，他瞬间失去平衡只能任由身后看不见的人将他往后扯。
“唔——”
努力压抑的闷哼声响起，他被狠狠扔在地上，力道之大他在地上翻滚几圈，白糖糕掉在地上，白衣也沾了不少污泥，甚至有些蹭到了他的侧脸，全身上下只剩狼狈。
忍着疼，夏续断从地上爬起来，半闭的眼在四周看了一圈却没看见人，仿佛方才拉扯他的人不存在，一切都是他的幻觉。
但肩膀处的疼痛提醒着他，这一切都是真的。
顾不得先别的，他从地上爬起来就要往外跑，忽然，一支利箭划破空气，擦着他的发丝钉在了地上。
几根发丝晃晃悠悠坠落，夏续断大气都不敢出，生怕下一秒箭的目标是自己，眼珠一转，目光落在了那只利箭上，这一看他皱起了眉。
那箭尖钉着一张纸，而利箭下方，还有一块四四方方的东西，上好黑沉木所做，拿在手里有几分重量。
深吸一口气，他努力平稳气息，做出平日里懒散的语气道：“我去看信，暗处的兄弟别杀我，”
嚎完这一嗓子，他颤着手拔掉箭，打开信，只见上面写着：“收好令牌，否则下一次取得就是你的命。”
而那个四四方方的东西，正是一块令牌，上面刻着一个字：断。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桃花断血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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