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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前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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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是有传送,整个B省的任务量也有点太大了。
不过一天,简文衡已经忙得要飞起来。
西郊案的调查报告终于下达到部,送纸质文件的苦差事当然也是简文衡做。
马文州坐在王雨云身边悠闲地啜白水,简文衡心中只有悲愤。
“简哥,你来啦。”
今天轮到王雨云值夜,他接过厚厚的一沓文件,眯起眼笑。
“嗯。”
转身就走。
“诶……?”
几息之间,简文衡出现又消失。
马文州喝了口茶:“他只是太忙了。”
“那马叔你以前也是?”
马文州点头。
“我年轻的时候,话还很多。”他想了想,“就跟狄世的话差不多多吧。”
上树摘果,下河摸鱼,顺便把掉进陷阱里的小修士揪出来。
简文衡在短暂的休息时间里悲愤交加,又被脑子里的工作踹着去上班。
不知道浑浑噩噩过了多久,脑子突然清明了。
他站在一条步行街中间。
商家的大喇叭大声呼叫着节日优惠的讯息,来往的行人手上拎着购物袋或是捧着咖啡奶茶。
让他恢复清醒的是一张海报,夹在架子上。游人们默默地从它身边走过,也无意识穿过简文衡的身体。
算算时间,离正式入职竟然已经过了两个多月。这段时间里他堪称兢兢业业,从早到晚穿梭在整个省份,处理大大小小的问题。
是场脱口秀啊。简文衡看着海报想。这会儿没事干了,看他妈的吧。
他把手插进口袋里,最后翻出一张皱巴巴的阳间通行货币,不知道是哪次救了人之后被塞进兜里的。
现在都是刷证或者二维码入场,他只能手动把钱放进售票处的收银机里,从墙上的票版里扯下一张塞进兜里。
顺着观众入场通道步进场内,熟悉的环境不禁让他站住了。在通道里愣了半天,广播宣布还有五分钟开场。
简文衡使劲挤挤眼睛。
这个剧场他以前来过,是一场什么比赛来着,大家办着玩的。他和搭档上台的时候场冷得他浑身发冰。
人群慢慢安静了。简文衡提起步子,往出口走去。
“大家晚上好,我是月月!”
一阵掌声。
简文衡猛地回身看向台上的女人。
她看起来老了,还是熟悉的齐刘海,染了棕发。
猛地,思绪被拉回到六年前的冬天,记忆早已在过往里成了碎片。
犹豫了一会,简文衡还是没走出剧场。
他在剧场最后站定。
鬼差增强的五感让他能轻而易举地用视线描摹台上人的五官,她的眼睛扫过他,热情地和台下或近或远的观众互动,说简文衡听过或没听过的段子。
简文衡突然想抽烟。
“为什么要做伤害自己的事呢?这不荒唐吗?”
自己怎么回答的来着?忘了。
得了病之后,记忆衰退得很厉害。他对那个冬天的最后记忆只剩下用以御寒的衣物,握在一起的手,毛衣上的静电发出的噼啪和细线样的血迹。
还有那片黑色的海,他和周月分享一支奢侈的软中华。
在很快被寒风吹散的烟雾里,厚重衣物下的伤疤发痒。他听见自己说,分手吧,我不能再耽误你了。
最后几排的观众只发出零星的笑声,简文衡从口袋里摸出一根女士烟,转身走了。
苹果爆珠,杨汐不知道什么时候塞给他的。简文衡叼着烟,摸遍了全身都没找到打火机,后知后觉地抽出一张火符点了烟。
身后一个女人说:“借个火。”
简文衡浑身僵硬,几乎含不住眼眶里的泪水,低头猛抽一口,呛得咳嗽起来。
女人,不,周月把他拉到角落里。
“我有进步吗?”
简文衡含糊地点头。
“我想也是。”
周月自己掏出打火机点了烟,端详他通红的眼眶。
“现在在哪高就?我以前见过的那些都不是你这样的。”
“阴司。”简文衡说,“功德正好达标,底下又缺人,就让我顶上了。”
“不错,打扮得挺酷嘛。制服?”
“嗯。”
一人一鬼对立着抽完一支烟,周月把烟盒递给他。
“你拿着吧,我很少抽。”她说,“待会还得去接我大儿子放学,提前散散味,别让孩子知道。”
一包软中华,只少了一支。
当年周月的烟瘾比他大,稿子写到兴头上一天就要干掉半包,在床垫上燎出几个洞,差点把家烧了。
简文衡扯扯嘴角:“孩子成绩怎么样?”
“还行吧,幼儿园讲什么成绩,能认识二十六个拼音字母都要烧高香了。”
“小的那个上幼儿园了么?”
“前年年底生的,还有的熬。”
四目相对。
“他对你好吗?”
周月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笑道:“你还会问这样的问题?我以为这么俗的话不会从你嘴里说出来。”
简文衡也笑:“我也没想到,这种勾引人妻一样的话会从我嘴里说出来。”
“是啊。这辈子就这样了。要是没什么天赐良机,我就一辈子当个小演员,给孩子改完作业打着灯写我的稿子。”
周月笑着笑着,眼睛也红了:“就算嫁给你也是一样的,顶多过得更穷点。”
简文衡后退两步,说:“我还有工作——你进步真挺大的。走了。”
“行。我要是响应国家号召生第三个,你得随礼。”
“我记得了。现在挣得多,包个大的。”
“那,你去忙?”
“再见。”
“再见。”
简文衡消失在视野里,周月眼眶里要落不落的眼泪终于掉下来。她蹲在地上失声痛哭。
“操你大爷,你写的那些东西真的好笑得要死啊。”
她用手背抹着眼泪,粉底和眼线混成一大块黑色,分段的假睫毛也掉下来。
“你死就死了,为什么不把你写的那些狗屎留给我?!”
简文衡落荒而逃。
脑内弹窗要他给唯处办送一份文件资料。不重要,也不急,但他只是想离开。
黎予正在跟江阿姨讨论糖醋排骨调味料的配比,头也没回:“就放我桌上。”
江阿姨问:“小简怎么了?”
简文衡吸吸鼻子,懵了一会才概括:“失恋了。”
“啊?”
一窝人像后脑勺上长了摄像头,这会全都围上来。
韩霜白手里还抱着一堆档案,急慌慌问:“怎么会失恋的?”
胡桦盘在她脖子上,也着急地溜到简文衡脖子上蹭蹭:“老简别难过,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
黎予更是眼睛瞪的比硬币还大,散发出蓬勃的求知欲和一点欲说还休的关切。
狄世老大爷遛弯过来:“没听说你这几个月跟谁有不正当关系啊?”
“早就失恋了,她孩子都幼儿园了。”
“哦。”
众人齐齐放下心来,在场唯一的同性已婚人士却问:“那怎么今天突然又失了?啥时候二恋的?”
“什么二恋!”简文衡急忙摆手,“她家庭美满得很,就是今天碰见了。她也有血统,聊了几句。”
杨汐探头:“然后你就掉小珍珠了?”
“她事业有成,我作为同行很嫉妒?”
黎予撇嘴:“得了吧。我跟我老公也同行,你见我什么时候嫉妒过?”
“你们是一个工作性质吗!”
黎予被众人暴击。
站在一边旁听到现在的马文州忽然说:“就是还爱而已。”
简文衡哽住。
气氛安静了,马文州却没有继续说的意思。
王雨云打着哈欠从楼上下来,见状问:“简哥怎么了?”
黎予说:“帮你简哥处理感情问题呢。”
“感情问题?这个我不擅长。”
王雨云钻进厕所,众人又把眼神放在马文州身上。
“老马。”还是黎予先开口,“我记得你当队长那段时间,你那个谁还在底下当差吧?”
马文州稳稳端着茶杯,权当没听见。
“你倒是给孩子解释解释啊,怎么弄得跟电视剧里谁要度情劫似的?”
“这是阴司留人的手段。”马文州说。
大家梗着脖子听,这人又挤牙膏似的没下文了。
“给你个念想,叫你别干到一半跑了,或者万念俱灰专等魂飞魄散了。”黎予说,“是不是这个理?”
马文州点头。
黎予一摊手:“这不就完了?”
“所以……”
脑中闪回这些天的迷茫,今天莫名其妙的清醒倒显得格外奇怪。
“我知道了。让我想一想。”
王雨云甩着手出来,又被一群人行注目礼,发出一声疑惑的鼻音。
“你们看我干啥?我惹简哥难过了?”
众人作鸟兽散。
“马叔,刚刚干嘛呢?我错过什么了?”
马文州说:“我新买了个自添水茶杯。”
“嗯?哦,那挺方便的,省的你一直加水了。不过你每天喝那么多,真的不用上厕所吗?”
“不用。”
黎予走到简文衡背后,捏捏他肩膀:“咱小王就是傻不拉几的。孩子傻点好。”
“嗯。”
“汐姐的对象,居然是C省的。”
简文衡擤着鼻涕,问:“怎么?”
“那家伙职级没有咱姐高,不过年纪还小。她说下周他来,叫咱哥几个去参谋参谋。”
简文衡诧异:“我也去?”
“嗯哼。你看这,狄哥没结婚,小王没谈过,我跟老马什么情况你知道。小韩么,有她自己的局限性。”
简文衡纳闷:“我也没结婚。”
“那不一样。”黎予挤眉弄眼,“到时候我给你发地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