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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1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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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市天气变化莫测,刚才还是晴朗的阳光,一大片铅灰色的云层飘过来,原本明亮的天气也逐渐变得有些昏沉,随之而来的就是倾斜而下的蒙蒙雨丝。
湿润的风夹着雨雾吹进房间内,有些凉意。
谢阮起身走到阳台前,刚把门关上,就感到肩膀一沉,腰间也被一条结实的手臂横住抱紧。
迟漾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他身后,将下巴搁在他颈窝里,懒懒蹭蹭:“下雨了?”
他说话时,温热的呼吸就贴在谢阮耳侧,像是要钻进他耳朵里,又酥又痒,谢阮躲了下,脖子上的皮肤一点点染上绯色。
“你脚不是疼吗,老是这样乱走动受得了吗。”
自从刚才两人把话说开后,迟漾就好像被打开了什么奇怪的开关,不管谢阮走到哪都非要粘着他对他又搂又抱。
谢阮去倒水,迟漾要坐过去牵他的手,谢阮去上厕所,出来时迟漾也靠在门旁等着他,落在他身上的目光乌沉沉的,带着勾子一样。
像只粘人的大型狗狗,非得缠着挂在主人身上不可。
可是主人清瘦纤细的身形明明比他小了一个号不止,哪经得住他这么又缠又挂的。
迟漾却好像全无所觉,漫不经心的“嗯”了声:“疼,但现在就是不想你离开我。”
他说完,还又不轻不重的收了收手臂将人抱得更紧了些,手指撩起他耳侧一小缕乌黑的头发。
谢阮垂着睫毛:“我之前听学校里的传闻,说你洁癖很重,很讨厌跟别人有肢体接触。”
迟漾笑了笑:“不是传闻,是真的。”
洁癖这事,并不是从小就这样,迟漾自己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就开始变成这样了。
顿了两秒,又低声说:“但你怎么可能跟其他人一样。”
谢阮敛下的睫毛急促颤了几下,慌乱转移话题:“下雨了,不知道会不会影响运动会。”
迟漾掀起眼皮,朝玻璃门外漫不经心地瞥了眼,淡淡道:“可能会吧。”
说到运动会,迟漾又想到上午那几个跟谢阮搭讪套近乎的人,黑眸眯了眯,偏过头,看着他近在咫尺的白嫩侧脸:“软软,这几天莫名其妙跟你说话的人多吗。”
话题转变的有点快,谢阮愣愣,脑海里下意识回想这几天的经历,点点头:“好像是的。”
迟漾“啧”了声,语调变冷:“不要搭理他们,尤其是像前几次总是纠缠你的那个男生,一个多余的眼神都不要给他们。”
谢阮知道他说的那个男生是谁,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特意跟自己强调这件事,但还是配合的点头:“好。”
迟漾很满意他的回答,语调上扬,嗓音里勾起明显的愉悦:“软软好乖。”
谢阮抿起唇,被他夸得有点难为情,虽然小时候他一直这样叫自己的小名没错,但现在毕竟早就不是小时候了,而且还是在他对迟漾抱有某种不太清白的感情的前提下。
实在过于暧昧了。
这之后他们又腻在一起说了许久的话,讲他们分别后各自的生活,迟漾觉得自己在国外的几年没什么好说的,索然大过有趣,不过是日复一日罢了,所以大部分时间都是他在引导谢阮说。
谢阮不喜欢随意跟别人讲自己家庭的琐事,但迟漾不是别人,既然已经决定要跟他恢复以前的关系,那就没必要再遮掩什么。
小学五年级那年,迟漾在迟母的要求下去国外陪长辈暂度一段时间,分开前夕,两个少年依依不舍地睡在一起难过了很久,本以为只是很短暂的分离,没想到迟漾再次回国后,却得知谢阮一家已经从迟家离开的消息。
那时的谢阮还叫林阮,林父也从迟氏集团离开,后来林父跟妻子离婚,很快就跟另一个女人再婚组建新的家庭,林阮选择跟母亲一起生活,没过多久又改成了他母亲的姓。
从此以后,世界上便没有了林阮,只有谢阮。
这个故事跟迟漾让人查来的资料大致都能对上,但亲耳听到谢阮说出口,还是让他感觉到了比看那些冰冷的白纸黑字时更加强烈的心疼。
离异,再婚,跟不再年轻的母亲相依为命,短短的几句话就概论了谢阮这些年来的生活,或许这种日子并不是多么困难坎坷,但跟幸福的童年相比,那种落差和被遗弃的痛苦却并不难想象,可能也正是如此,才养成了他现在这样敏感又沉默的性格。
所以再见面时,才会让迟漾感到如此陌生,明明很多时候都已经确认他就是自己的软软,却又忍不住几度产生怀疑。
谈完话后的气氛有些沉重,迟漾胸口憋着一股闷气,握着谢阮的手,侧脸紧绷着,苍白深刻的眉眼间笼着一层阴翳和忧色。
谢阮知道他是在为自己感到难过,手指小心在他掌心勾勾,语气轻松道:“其实我跟我妈这些年过得挺好的,你别多想了。”
迟漾抬起头,眼眸深而漆黑:“等周末,我跟你一起去看看阿姨吧。”
谢阮笑笑:“你脚伤成这样,还是等你伤好了再说吧。”
迟漾耸了下肩,不在意道:“别太小瞧我,这点小伤很快就会好了。”
说到伤,谢阮又想起他一直担心的事,低头望向他的脚,皱眉问:“你今天怎么会突然受伤呢,难道真的是因为以前旧伤的后遗症吗?”
说罢还是觉得担心,想蹲下来再帮他看看。
迟漾拦住他:“没事,那么久以前的伤,哪里还会有什么后遗症。”
谢阮眨眨眼,清澈纯然的瞳眸还是在诉说着他的犹疑和担心。
迟漾瞅着他,知道不说出点什么小竹马是不会彻底放心的,默了会,向来从容冷淡的面容上难得出现一丝赧意,不自在道:“其实我是故意的,那么矮的杆子,怎么可能让我随便就崴到脚。”
谢阮继续眨眼,嘴巴也惊讶地张开:“为什么?”
迟漾无奈,伸手捏一把他的鼻子,语调也带一点气:“还敢问为什么,是谁最近一直在躲我,如果我再不做点什么,你是不是真的打算就此跟我彻底划清界限了。”
谢阮这次才完全听明白了,却又觉得有些出乎他的意料,因为在他的印象中,迟漾实在不像是会做出这么孩子气事情的人。
“你在使苦肉计啊。”
迟漾看出他嘴角强忍着的笑意,咬咬牙,干脆捏起他两边脸颊的嫩肉:“是,我就是在使苦肉计,但不管是不是故意的,现在我都是真的受伤了,你是不是该对此负责。”
谢阮抓住他的手腕,被捏得口齿不清:“凭什么,没有你这么霸道的……”
迟漾瞅着他,眸光黑沉沉的,突然俯身低头贴过来。
谢阮吓了一跳,下意识就把眼睛用力闭上。
额头上轻轻一热,脸上也感受到一丝温热的呼吸,谢阮惊疑地抬眼,看到迟漾近在咫尺的英俊面庞。
“真好。”迟漾低低开口,嗓子有点哑:“还能像这样跟你说说笑笑。”
这么近的距离,谢阮其实是看不清迟漾脸上具体是什么表情的,迟漾应该也看不到他的,所以即使现在他的脸颊和耳朵可能早就红成一片,应该也不会显得太过怪异。
谢阮侥幸的想,半垂下眼皮,含糊不清地“嗯”了声。
他发现,迟漾真的很喜欢跟他有这些不起眼的小肢体接触,黏黏糊糊的,就像小时候他们那种相处模式。
虽然谢阮并不排斥,甚至还会因此感到一些隐秘的愉悦,但这样也确实对他的心脏不太好。
没多大会谢阮就收到陶苏白找他的信息,说是上午的比赛项目暂时都结束了,要跟他一起去吃午餐。
陶苏白是不知道他来送迟漾回宿舍的,估计只是以为他不喜欢体育场人多,找了个清静地方躲闲去了。
谢阮怕他等急,而且也不太想他跟迟漾是旧识这件事太快让更多人知道,只好起身跟迟漾告别。
迟漾一听他要走,果然立刻就变了脸色:“你要把伤员独自留在这里吗。”
谢阮知道他会这么说,软声劝道:“你室友应该也快回来了,他们知道你受伤,肯定也会帮你带午饭回来的。”
“可是我现在只想跟你在一起。”
谢阮:“……”
这个直男,能不能不要总是这么口无遮拦的说些容易让人误会的话。
看出他有些为难的面色,迟漾低下眼,拉住他垂在身边的手,压着声线:“现在我受伤不太方便,但等我脚好了,你的所有私人时间都要优先考虑我。”
明明是强势又不讲道理的要求,却硬是被他说出了几分柔情和温柔。
谢阮说不出拒绝的话,甚至胸口某个部位也在因此而微微发烫,手指假装无意勾住他的,声音很轻的回:“好。”
谢阮从宿舍楼出来,刚下过雨的空气很凉,地面还都是湿的,寒风袭面,树叶扑簌着掉落。
但这些却都没有影响到谢阮的状态,他把运动衣的拉链拉到下巴,半张脸藏在里面,只露出一双弯起来的眼睛,弧度软软的,里面笑意像流水般清澈柔软。
经过大厅的玻璃门时无意间看到他的倒影,谢阮才惊讶发现自己竟然笑成这样。
难道跟迟漾再度恢复以前的关系,就真的让他开心成这样吗。
明明在今天以前他都还那么抗拒和害怕跟迟漾重新纠缠在一起。
谢阮整理了一下表情,默默警告自己不要太喜形于色,毕竟他跟迟漾不同,从一开始两个人想要的东西就不一样。
如果有一天迟漾发现了自己对他抱有的感情,以他对同性恋的反感程度,肯定会对今天所做的事感到后悔吧,甚至可能还会怀疑自己接近他的目的。
想到那种可能,谢阮身体里的温度急剧下降。
刚才还雀跃欢快的心情也瞬间荡然无存。
不自觉停下脚步,站在一棵挂满了枯树枝的矮树下。
萧瑟的冷风吹动他的上衣,黑色的衣料贴在身上,清瘦的身形像一片薄薄的纸,谢阮仰起头,看向头顶昏沉的天空,衣领遮挡下的苍白脸颊划过一抹苦涩的嘲讽。
*
迟漾的脚伤虽然看起来严重,但实际并没有伤到筋骨,而且他毕竟年轻,身体底子又好,只养了不到一周,基本就已经可以正常下地走路,只是还不太能做比较剧烈的动作。
养伤的期间谢阮跟他一直有联系,偶尔还会在迟漾的软磨硬泡下去他宿舍里看他。
刚开始迟漾的室友们确实非常震惊,这可是他们的高岭之花迟漾啊,认识这么久从来没见他主动跟什么人打过交道。
更何况还是把人叫到他们宿舍来。
虽然后来知道了这两人以前是旧识,还是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但想到平日里迟漾那副不食人间烟火的厌世模样,再看他跟谢阮相处时的体贴细致,他们还是觉得十分违和,不夸张的讲,说是被夺舍了也不过分,根本就是完全换了个人。
谢阮也知道他们突然走得近会让周围的人觉得异样,而且以迟漾在学校里的人气和影响力,想也知道如果大范围传播开,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所以这段时间,他除了必要的接触外,也有意无意在跟迟漾保持一些距离,算上今天,也有差不多快三天没见面了。
在这样算不得默契的日常中,天气也越来越冷了。
谢阮早起就换上了高领毛衣,又加了一件连帽外套,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这样既保暖,也给他一种无形的安全感。
下午的课是选修课,寝室里只有他一个人选了,所以只有他顶着寒风去教室上课,熬到放学,肚子也早就饿得咕咕叫,脑子里只想着一会要去食堂吃碗热腾腾的螺蛳粉才行。
为了避开食堂高峰期,他从教室离开的时间比较晚,等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才直起身伸了个懒腰,开始收拾书包离开。
没什么人的长廊静悄悄的,凉意也很重,谢阮拉了拉毛衣,把下巴藏在里面,经过转角要下楼时,突然被一只伸出来的手抓住拉到旁边的暗处。
谢阮吓得连叫声都来不及发出来,就又被一片高大的身影迎面笼罩着压下。
迟漾双手撑在墙上,把他的小竹马困在臂间。
“找到你了,软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