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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你是我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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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儿没有多余的房间,你跟我睡。”
“啊?好。”于斯年说。他从来没有和别人一起睡过,就算是他那所谓的爸妈也没有。他有记忆开始,奶奶就告诉他,他是个小大人了,要自己照顾自己不要成为一个麻烦精。
他哥的床挺大,很软。躺了两个人中间还能放下个成年人。
于斯年裹紧顾亦给他的小被子,闷着脑袋在来自身边人的呼吸声下,沉沉睡去。
这段时间他经历了太多,奶奶的离世,爸爸妈妈的抛弃,接连串的事情压得他喘不过气来。这还是他第一次,睡得那么平稳、安心。
睡梦中他隐约感觉到有人给他盖上被踢开的被子,隔了一会儿又擦擦他的眼角,没摸到泪痕才放下心来轻轻呼出了口气。
第二天他一觉睡到正午,看到时间猛然从床上坐起。
他不记得昨晚是怎么睡着的,也没有做梦。旁边的位置已经空了,客厅安静着。他知道顾亦什么时候走的,当时他很困,挣扎想要起来,顾亦对他说:“接着睡,我给你请假。”
床头柜上顾亦给他留了张字条。
“早饭在微波炉里,醒了记得吃。零钱放在门口的零钱袋里,下午记得去上课,我只给你请了半天假。”
于斯年对着空荡的吃着早饭边打量着客厅的陈设,没什么特别的,简简单单的布置很是冷清,茶几上的几份旧报纸衬得这里像是空巢老人的家。客厅窗户上有一盆小仙人掌,于斯年看着不对劲,发现原因后一口粥卡在嗓子眼。
仙人掌上的刺是被人拔下来又把尖锐的一头插上去。
这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是顾亦能做出来的事儿,但也只有他了。
……
下午上完课,于斯年被老师单独叫到办公室。
“小升初的考试就在两个月后,市里举办了中小学生奥数比赛,拿下前三可以提前获取入学资格和进入中学的火箭班。”
“对不起老师,我不想去。”
“为什么?机会难得,学校也只获得了一张入场券。况且,这对你来说也是一个好机会,斯年,老师希望你可以好好想一想。报名表你拿着,想好了再来找我。”
她对于斯年在数学上的天赋有很深入的了解,要是他报名参加,不仅会拿下第一,还能为校争光。
于斯年最终收下报名表,从他们这个小县城到市里要很远,车费很贵,比赛也不是一两天就能结束的,各种费用下来不是个小数目。他不想去。
他不去,也有足够的信心考入最好的中学和进入火箭班,就是……
“你这成绩怎么回事?”顾亦翻着于斯年上次模拟考的试卷,眉头拧成一团,“数学满分,英语两分。”
顾亦放下他那惨不忍睹的英语试卷,“怎么那么偏科?”
2分,随便乱蒙也比这分高。
于斯年扭捏地站着,他也不知道呀,他对英语就是提不起来兴趣,单词语法背完就忘,上英语课就瞌睡犯困。
导致他只能是年纪第八,除了英语垫底,别的科目都在单科第一的宝座上屹立不倒。
闹心啊。
顾亦去厨房做饭让他自己好好看错题纠正,于斯年看了道德政治的失分点,心里有了大概以后,熟练地翻开课本准确无误的翻开知识点对应的那一页,快速在脑海里过一遍,拿空白纸默写一遍就完事。
然后,拿起那满是红叉的英语试卷乱涂乱画。
吃晚饭的时候,顾亦下了面条,拌了两个凉菜。面条很清淡,就着凉菜吃才带上点味道。
中途顾亦起身去厨房拿了鸡蛋吃,于斯年眼巴巴看着他剥壳吃掉,顾亦没分他半个眼神。
于斯年吞咽了口口水,心里有点失落。原来,没他的份呀。
“快吃,吃完去睡觉。”
随着一声响,一小块蛋糕和几块香喷喷的炸鸡放在他眼前,于斯年眼睛亮了,问:“这是给我的吗?”
“嗯。”顾亦端起两人吃空的碗走进厨房洗碗。
于斯年听着厨房里传来的动静,心里暖呼呼的,突然想起来早上他哥给他煮了鸡蛋,但由于他快赶不上公交车了,就放着没吃。
看来,他哥是不想让他吃剩鸡蛋呀。
于斯年吃着小蛋糕,他以前在蛋糕店的橱窗里看到过,小巧精致的一小块就要30块,他从来舍不得买。这块小蛋糕比他以往见到过的都要精致。
顾亦要工作多久才能赚够一块小蛋糕的钱呢。
啪嗒
于斯年的眼泪滴在饭桌上,有的和蛋糕融为一体,顾亦从厨房出来就看到他在用袖子擦眼泪,蹭得眼睛红红的。
见顾亦出来,于斯年慌忙擦去桌上的泪痕,扯出一个甜笑对他哥道了声谢。
顾亦没有说不客气。
而是问了他:“你叫我什么。”
顾亦擦擦眼泪,回答:“哥。”
之后,顾亦越来越忙,常常很疲惫的模样,眼下的乌青很重。
于斯年晚上写完作业睡熟了他还没回来,早上他醒来时顾亦已经做好饭离开,门口零钱袋里的钱没有断过,哪怕两人长时间说不了一段话,在于斯年需要交课辅资料的费用时,他总能从零钱袋里取出足够的钱。
……
日子一天天过去。
不知道是不是于斯年的错觉,最近家里的饭菜丰盛了很多,顿顿都有肉,每隔一两天还有补汤。
直到班主任告知,他哥给她打了电话替他报了名,于斯年才明白,这是为了什么。
他不知道顾亦是什么时候看到他放在包里的报名表的,又或者,在他收下报名表放入背包夹层的时候,心里就已经在渴望顾亦能发现这张报名单了。
“哥,你给我讲讲英语吧。”
当天晚上于斯年破天荒地拿着英语课本去找顾亦讲解。
如他料想中的一样,顾亦放下手边的电脑,接过课本开始给他讲。
条理清晰,简洁明了,易懂。于斯年一下子觉得英语也没有那么枯燥乏味。
“哥,你好厉害。”于斯年忍不住说。
“以前给像你这么大的孩子做过家教。”
这还是他第一次听顾亦提起工作上的事情,在他的认知里,顾亦这个年纪应还在读大学,和别的同龄人一样,坐在大学教室里听课,欣赏着大学校园里的美景。
不过,于斯年记得,顾亦之所以没有上大学,是他的畜生爸爸把顾亦的大学录取通知书藏了起来。
顾亦当年考的很好,过了一本线,本该有灿烂辉煌的一生,却因为于建国,导致顾亦十几年的努力全都白费。
那时候顾亦,报了警,找了老师,问了招生办,招生办说,他拿着可以证明他身份的证件就可以去报道。
可于建国呢,偷了顾亦的手机和身份证,去警察局和学校闹过无数次,教育厅都招来人了,他们面对着于建国这样的人能怎么办,谁上去说几句话就抱着人的腿嚎,这还不算完,还跑到人家里闹。
最后,以顾亦的一句“我不去了。”结束。
于建国闹了一个来月,让顾亦这个名字,在城里传开。
她们是怎么形容顾亦的呢,可怜?还是同情?还是同样的庆幸别家出不来个大学生?
这还是于斯年听他那便宜妈说的。
于建国把他带到这里的时候,他就想,顾亦恨死于建国了吧。
又怎么会收留下他呢。
两人躺在床上,于斯年侧身打量着顾亦,仔细看了一会,凑进些,再凑进些,一股橘子味扑面而来,于斯年额头抵在他肩膀上,着迷般地嗅着顾亦身上的味道,不一会儿,于斯年头拱在顾亦脖颈间蹭。
“老实点。”
顾亦拍拍他肩膀,示意他老实点,没事别乱动。
“哥。”
“后悔吗?”
“什么?”
“跟着我。”
于斯年轻轻哼了一声,手搂上顾亦的腰,哼唧着:“哥,你当我是你的什么。”
“你叫我什么?”顾亦反问他。
于斯年说:“哥啊。”
顾亦点点他肩膀。
“哥,你是我哥啊。”于斯年说。
……
于斯年期中考试那天,顾亦请了假同他一起来到学校,和老师请了去参加比赛的假,站在校门口等于斯年考完试出来。
三点半,铃声打响,各层考试的同学拥挤出考场。于斯年在其中缓慢地走着,低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什么。
“考砸了?”
于斯年猛地抬头,直勾勾盯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他面前的顾亦,于斯年叫他:“哥哥。”
顾亦愣了下,这还是他第一次听到于斯年叫他‘哥哥’而不是‘哥。’
顾亦不自然地“嗯”了一声。
于斯年扑到顾亦怀里,顾亦牢牢接住他,轻咳一声,抬手摸摸他的头。
“不哭,考砸了还有下次呢。回去给你买小蛋糕。”
于斯年吸吸鼻子,闷声说:“哥,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小蛋糕?
“你六岁的时候过生日,我给你买了一个蛋糕,你开心的一晚上没睡着觉,蛋糕你也不舍得吃就一直放着,后面都发霉了,你避开发霉的地方把蛋糕吃了,之后你肚子疼了三天。”
六岁啊。
这么久远的事情,于斯年早该忘了,这会儿顾亦提起,那段时光仿佛又模糊的重现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