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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混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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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婷婷探头望向地面,一脸无语:揣着老娘遗言调情,徐安怎么教的。
周围一切景象分解为数据翩飞,商婷婷撇了撇嘴,隐入其中一点,悄无声息地篡改、潜入。
林郁睁开眼睛时,已经身处入梦前的通道里面,周围依旧躺着陈朝和那对小情侣,迟迟不见戚九的身影。
情绪的冲击下,林郁一拳砸向墙壁,指骨的疼痛迫使他思考,烦躁的情绪下,甚至想一把火烧了一切。
系统虽然能控制人脑,但不能控制空气的流动,即使山下的人发现异常,这里面也早早燃成灰烬。
可这又如何,如果没有自己,他们第一关就快死了,死有那么可怕吗?一起陪着戚九不是更好?
林郁麻木地转动眼珠又想,不能烧了这一切,只要这些人一天不出去,外面就不会对姐姐轻举妄动,姐姐的命也很贵重。
只需要静悄悄死在里面,姐姐也能在外面安然度过这一辈子。何况,戚九也许不会想看到烧得体无完肤的自己。
林郁的精神状况濒临崩溃边缘,都没有注意到有人从他身后靠近。
戚九后悔看到林郁失魂落魄,心疼地抱紧他:“抱歉。”
林郁听到声音的那一刻,身体不受控地颤抖一瞬,突然明白了什么,声音喑哑:“你这个……混蛋。”
他们两个都没死,只剩下一种情况,戚九的梦魇从来不是什么女性,而是林郁自己。
从林郁出现的那一刻,戚九产生自我意识,梦魇就开始坍塌。是戚九侵入系统,大张旗鼓架起这场梦境,挟持系统使梦境延续,才会被巡查程序发现。
林郁自认为自己不能被称为美色,但这个昏君,确实因为他才过度更改梦魇走向,导致系统警惕,清除排异。
他毫不怀疑戚九有能力让一切完美无缺,商婷婷拦截的报警程序,或许也在他的预料范围之内,因此才放心地由他们两个见面聊天。
林郁疼得要死,质问道:“你为什么最后还要演一场戏骗我!”
戚九抱得更紧,反问:“赵先生杀你的时候,怎么不见得你难过。”
林郁垂下头:“他恨我,我给他杀,就这么简单。”
赵先生郁结了那么多年的怨气,总得有人拿给他发泄,林郁看不得别人这副模样,仅仅是想:我让你杀了仇人,好歹开心点吧?
林郁转身把戚九压在身.下,他反应过来一件事:“原来你当时让我答应你一个要求,就是为了教训我。你早就知道我会跟你吵一架,才会让我答应你,无论如何都不要生气。”
“你骗我,你的梦魇不是那些女人,师娘也由着你一起胡闹。”
戚九揉抚他的手:“对,是你,我的梦魇是离开你的一分一秒。”
“即使你会生气、难过,我也要你清醒感知到,我失去你的痛苦,不要随便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我也会生气,林郁。我尊敬的主人。”
林郁绕开他过分放肆的视线,即使明白他说的什么,也不愿意示弱:“那你呢?被系统发现你在强行组装这场梦,就是为了,你大爷的睡.我?”
戚九护着他的后背,缓缓起身,这副模样在外人看来,就像是林郁被拢进他的怀里。
他滚烫的气息喷洒在林郁的颈窝里,轻轻蹭得他那片肌肤发红发热。过了好一会,才肯将挣扎着的“主人”放下。
戚九直挺挺跪在他身前,垂着脑袋道歉:“我错了,请原谅我。”
林郁气得发疯,抓住他的领口扯到身前:“绕来绕去,死到临头了,就算丢了这条命,也要撩妹是吧?”
他刚一说出口,立马意识到“撩妹”这个词一点都不贴切,一口气不上不下堵着,更生气了。
林郁当时写的自主程序怎么可能这么不正经!而且无耻!
看着戚九装出窝囊相,实际上全是自己的主见,还莫名燃着一股不知悔改的底气,林郁拳头有地出没地疼。
“呵,故意向我示弱惹我心软,好算计。”
戚九抬起头,微卷的额发下,亮晶晶的眼睛染了笑意,还带有一丝骄傲:“我是你做出来的,生来就会爱你。”
他们两个心如明镜,即使前言不搭后语,也能明白对方想的是什么,想要的是什么,彼此都不再敢拿自己的生命去消耗任务。
林郁捏着他的脸颊,迫使他抬头,一字一句说道:“你给我,好好反省。”
说完,带着余怒瞪了他一眼:“入梦都雨。”
戚九这才发现,林郁刚才害怕得眼睫毛湿成一簇一簇,还强装坚定,凶巴巴看着他,宛若充满敌意却下意识靠近的小狗。
戚九想,如果他知道把他比作小狗,一定又会生气。
真想抱抱他,戚九伸手,和林郁消散的身影扑了个空。
他的郁郁是否有一天,也会这样离他而去呢?
想到这里,他柔和的眼神开始变得危险,上一场梦境消耗了他太多,入侵系统的计划只能暂缓。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他一定会拼尽全力让林郁活下来,戚九一点不知悔改地想。
两人都痛彻心扉过一遍,都一模一样地坚定不改。爱一个人,哪有保护他的机会在眼前,还能忍住不想尽千方百计,不去试试的?
即使对方会恨、会怨,只要为他好,那就是爱人之道。
戚九的声音幽幽飘到颜以难耳中:“既然醒了,就起来吧。过来看看你女朋友的过去,这场梦可是很危险的。”
语气中难掩酸楚,甚至有些艳羡。
颜以难紧张地瑟缩着手脚爬起来,在他俩吵架的时候,他就已经醒了。
但他不敢反抗林郁,戚九的声音更是让他脊背发凉。
在他刚才的梦境里,自己循规蹈矩的活着,毫无新意,但他脑海中闪过一张笑脸,很熟悉,很温暖。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
万般念头涌入大脑,他还要娶她,他还要活着,她叫都雨,是自己平平无奇的生命中,唯一的色彩。
她的梦会是什么模样的?那么可爱、完美的女孩,一定是在家境殷实,父母恩爱的环境成长的吧?
希望她的梦境,和自己的一样容易打破,颜以难想象不到没有都雨的未来。
他乖乖坐在戚九身旁,紧张看着面前的墙壁上,逐步显现人形,由模糊转向清晰,声音也渐渐能辨认音节。
是破烂的湿腻竹屋,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被锁在里面,闭着眼,看不出污渍下的肤色。
黑暗的角落里毒虫肆咬,且晒不到一丝太阳,她睡得很不安稳,脑门上冒出汗水,洗过一缕一缕的白道,小小的手掌攥紧腹部衣裳,眼睫颤颤,像可怜的猫。
没过多久,一个喷着刺鼻香水的中年女人扭着僵硬的曲线“大驾光临”,手指尖挂着一串小钥匙,嫌弃一般戳进锁眼,碰都不碰这扇门。
试了好几次,这扇浸了脏水的门,才被一只穿了高跟鞋的脚踢开。
她装模作样地捂着鼻子催:“快去刷家里的碗,晚上还要接客呢。对了,我们家的猪也喂喂,割嫩的草,让我发现有一根刺秧子,就等着跟它一起睡吧。”
都雨泛黄的头发下,一双眼睛雪白明亮,看着她婶婶走样的身体扭出小院,慢慢爬起来。
她擦了擦脸颊的热汗,提着篮子和钝了的镰刀往临街的前屋走。
这是一处很小很旧的土院子,占了沿街的优势,把自己家土房子前一半改成饭馆,还厚颜无耻占了土路四分之一搭棚子,摆了几张破烂木桌;后一半堪堪划出一间卧房,一处茅厕,还有一间风吹雨淋的竹屋挨着。
这处生意并不红火,来的都是老客,一碟花生一杯啤酒都能聊到后半夜,彼时小都雨抱着双腿蹲在灶台前,怀里抱着小猫顺毛。
林郁低头瞧着瘦弱的小女孩,只看她毫无血色的眼皮垂下,唇色匀称的白,用一块瘪着吸染油污的丝瓜瓤,刷着别的餐馆送来的碗碟竹筷。
手也被洗得发白,不知道是人刷碗,还是碗刷人。
太阳尚未落幕,四点钟的光不是很刺眼,瘦弱小小的身影,背着竹筐,稳稳走向西面小道。
逆光下,那身影却显稳重、倔强,步步踏实。
林郁作为一个幻影,还未附身,但光爬这山,作为一个成年人都觉得吃力。
小都雨驾轻就熟、七扭八拐,行至山阴处,见得一片空阔山野。
她把竹筐放在一颗树下,在树后的一堆杂石中掏出一本皱巴破烂的书看,恍若又见到她家的那间茅土屋。
走近看,辨认许久,才发觉是本三年级语文读物。
都雨读得津津有味,入了迷般边念边想,翻了两页,树上掉落一片枯叶,才惊觉该割草了,再有一个小时,还要赶去上菜陪酒。
握着镰刀柄的手粗砺,被.草刃划出细小的伤口,泥巴绿液糊满,活像半老的白树皮。
都雨动作很快,不管手上多出几道伤口,不怕疼似的边割草,边挑出婶婶要求的杂草。
不过二十分钟,筐里填了一半,这几乎跟她齐高的竹筐,不装满的话,婶婶又会责骂。
她有些累了,定了定神,用嘶哑的嗓音背诵刚才看过的两页内容,其间还腾出手擦快要滴进眼中汗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