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代替一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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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二是林鹤伯的追悼会。
陈锦佑昨晚他梦了一晚上的林鹤伯，心里紧得很，六点不到就从梦里醒来。
他靠在床头愣了许久，直到七点的闹钟响起，他才缓过神来。他迷迷瞪瞪地打开衣柜，发现穆白不知道什么时候给自己添置上许多蓝色的衣服，从藏蓝色到浅蓝色，几乎把蓝色全家都搬来了。
他费尽千辛万苦，才从衣柜的边缘拽出一件黑色的衬衣。
追悼会的地点很远，参加的人很少，因为林鹤伯之前说过，一切从简。
陈锦佑开车接上沈望。
其实，他还没有做好见林老师的准备，下车后站在车旁，久久不愿进去。
“进去吗？”沈望也在他旁边陪着，“别让老林等太久了。”
这句话既陌生又熟悉。
就好像这只是一个平常的午后，林鹤伯坐在办公室里，等待他去做什么事。
可现在并不是。
“进去吧。”陈锦佑做了很大的决心。
会场里很安静，只有偶尔出现的哽咽声，林鹤伯的两个孩子扶着他们的母亲。
在林老师离世的那个下午，陈锦佑就去看了他的死亡报告，六七项致命伤，几乎是没打算让他活下来。
林鹤伯如同睡着般躺在花丛中，不受外人的喧嚣，沾满鲜血的白大褂被黑色的西装替代。
“老师……”陈锦佑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满腔的话到头来也变成了一声称呼。
可这声称呼却再也没有人应了。
送林老师“回家”时，天空中飘下几片洁白的雪花，陈锦佑伸出手接住。
雪花慢慢融化，土也掩盖住那黑色的盒子。
“太可惜了。”沈望坐在车上，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
陈锦佑没明白，他问道：“什么？”
“老林太可惜了，而且现在还不知道那个人怎么样了。”
“不清楚。”
沈望握紧拳头，一会儿又松开：“现在医生都已经是高危职业了吗？”
陈锦佑不知道是该点头还是摇头。
“也不知道以后跳槽去哪里。”穆白喃喃道，“有时候真不知道自己坚持下去的理由是什么？”
“热爱？”陈锦佑说。
“热爱个屁，我是被我爸逼的。”沈望崩溃道，“劝人学医，天打雷劈啊啊啊啊啊！”
陈锦佑：“……好巧，我也是我爸逼的。”
“其实，”他正色道，“我上周也是这样想的，后来我在村里给孩子们讲课，有个男孩子问我，是不是医生，他说他以后也要当医生，救很多的人。那一刻，我挺庆幸我自己学医的。”
沈望感叹道：“我突然感觉你身上散发着金色的光芒哎。不过，能帮助别人，能救人，也是值得的。”
片刻后，他又说道：“但是，死在病人的刀也很痛苦。”
话音落后，就是长久的沉默。
这是一个无解的话题。
沈望清清嗓子，试图转移话题：“你跟穆白是怎么在一起的呀？”
陈锦佑将车停好，看向他，说：“接触误会，表白，就在一起了。”
“真快。”沈望朝他竖起大拇指，赞叹道，“速战速决的男人们。”
陈锦佑：“……”有时候真的不是想让他说话。
他快速下车，往医院的方向走去，半路上偶遇了穆白。
“你今天没去上班吗？”陈锦佑问。
穆白摇摇头，说：“请假了，带我妈去中医科看看。”
陈锦佑点点头，还没说话，姗姗来迟的沈望说了话：“中午好呀，穆白，阿姨也中午好。”
白荷笑着道声好。
“你们这是？”穆白问。
“出去一趟，回头跟你说。”陈锦佑害怕白荷听见死亡会难过，草草敷衍道。
穆白跟他一对视，就明白他的意思：“那我先带母亲去看医生了。”
沈望朝他挥挥手，陈锦佑却拉住他，手指轻扫过他的手掌：“代替一下。”
“回去补偿我。”
沈望也拉住陈锦佑：“真不把我当外人。”
陈锦佑还没下电梯，就听见男人怒吼的声音，还有主任的劝说声。
他刚走出电梯，一个病历本夹着风向他飞来。
陈锦佑偏头躲过。
今年犯水逆？他边疑惑地想边弯腰捡起地上的病历本，递给护士。
他本想从男人身后悄悄走过，将这件事交给主任去处理，却没想到刚走到一半时，男人叫住了自己的名字：“陈医生，你来评评理呀！”
陈锦佑疑惑地打量他一眼，他才注意到，发火的男人正是拖欠费用大爷的儿子。
他还没说话，男人就再次喊道：“我就是没有钱，有本事你就停我的药啊，你们该不会见死不救吧？”
陈锦佑小心翼翼地瞟一眼主任的反应，不敢做声。
“你已经欠了将近两万多了，必须想办法还了。”主任说，“而且你现在这样闹，已经严重影响到我们病人休息了，我可以叫保安了。”
男人扭头看向陈锦佑。
陈锦佑大概理清楚情况了，他安抚道：“消消气，你也不想把这件事闹到警察那里去吧。”
男人抿着嘴不语。
陈锦佑松了口气，跟他走向病房。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明天将是大爷做手术的日子，而就在这么重要的日子里，他的儿子却选择“大战”护士台。
他叹口气，推开大爷的病房。
这是一个三人间的病房，大爷缩在角落里，正吃着馒头，时不时从饭碗里夹出一小块咸菜，看见儿子与陈锦佑来时，大爷局促地收起馒头，整理一下衣服，问道：“陈医生，那个费用的事情，可不可以再缓缓？”
“这件事我也说了不算，主要是医院那边。”陈锦佑老实地说。
“我们真的拿不出一分钱了，周边的亲戚被我们都借遍了，他们现在一接到我们的电话，都是立马挂断。”大爷搓搓手，说，“主任那边也跟我们说了很多次，您看能不能帮我们跟他说一下，让他再缓缓。”
大爷满眼的期待，让陈锦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摇摇头，大爷眼里瞬间黯淡下来。
“你好好照顾身体，明天手术了。”陈锦佑说完，转身离去。
过了一会儿，他提着一袋包子和几杯豆浆，走进大爷的病房，放在他的床头柜上。
他只能尽自己所能去帮助他们。
*
一周的时间匆匆而过，转眼间又到了周五下午。
陈锦佑路过白荷病房，刚好与穆白碰了个面。
他低声说：“这周你别去了吧，多陪陪你妈妈。”
穆白回头看了一眼妈妈，点点头。
却没曾想，她只是望着他的背影，就能知道他想要做什么。
“穆白，”白荷叫道，“你想要去做什么就去做，不用担心我。”
“妈……”穆白回过头望向她。
“去吧，去吧，只要不做违法乱纪的事情就行了。”白荷挥挥手，佯装赶他。
穆云松也走到他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臭小子，你也长大了，不用总围着我们转。走出去，去看看。”
“爸，怎么连你也赶我呀？”穆白没搞明白他们什么意思。
白荷朝陈锦佑招招手，让他过来。
陈锦佑走进病房，坐在她床边：“阿姨。”
“小陈，麻烦你了。”白荷休息一下，拉住陈锦佑的手说。
“没什么麻烦的。阿姨，你还是要多保重身体。”
穆云松劝了穆白许久，才等到儿子点头。
陈锦佑也走出病房，对他说：“我们走吧。”
两人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走廊尽头，穆白回头看了几次，都只见父亲朝自己挥手。
穆云松注视着儿子上了车，才回到病房，白荷正在吃补品，见他回来，问：“儿子走了？”
他点点头，将妻子吃完补品的碗拿去卫生间洗完，回来坐在她旁边，感叹道：“孩子长大了，就像风筝一样越来越远，我们当父母的也该放手了。”
“放手吧，孩子也不能总围着我们这两个老家伙走，况且陈锦佑也是个好孩子，穆白跟他，我也放心。”
穆云松静静地看着妻子，眼底是满满的留恋。
“你看我……”白荷把水杯放下打趣道。
“我爱你。”
她还没说完，穆云松的话就先出了口。
很平淡的一句话，在一个平淡的午后，说了出来，恍惚间，他们都仿佛回到平常的某一天里，他们将在十字路口分别，穆云松脱口而出的告别语。
“我也是。”白荷说，“我也爱你，希望下辈子我们还能成为一家人。”
“会的。”
*
汽车行驶在两岸间，穆白的视线一直停留在结冰的河面上。
“阿姨应该是想让你出来散散心。”陈锦佑瞟了他一眼，解释道。
“我知道。”穆白没有动，回答道。
他的脑子里很乱，一会儿是白荷“赶”自己的样子，一会儿是穆云松说的话，一会儿又是儿时的画面。
陈锦佑将车停在村门口，没有动。他在等穆白开口。
穆白没做声，他也没说话，只是安静地等着。
“我们是在等沈望他们吗？”穆白终于说了话。
“他们可能晚一点。”
“那我们在等什么？”穆白转头看下他。
“等你。”陈锦佑嘴角扬了扬，“下车回家吃泡面去。”
穆白嘴角划过笑容，说：“……我还以为你要补偿早上的我呢。”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代替一下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