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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两颗地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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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光熙钻进车里,里面臭烘烘的,狗啦猫啦最多,居然还有一只黑熊仔,抓着花狐狸往车外头走,又转回头,手捏住结实的锁身,轻轻一转,锁鼻扭曲断裂,笼子轻松被打开。
它们都被打过药,即使逃生通道被打开,眼中对逃出牢笼的向往很深,却也只能挪动一点点。
留着两个有行动能力的动物贩子在外面,解救这些动物不怎么安全,他下车,一道银光闪过,瘸腿忍着背上的疼爬起来,朝他挥刀。
夜尽明一个四好青年,怎么也不可能看着云光熙被刺伤,轻盈蹬腿跳了过去。
他忘了,他是人,思维还没有彻底转变,狐狸的身高和攻击范围还不熟悉,一下子跳偏了,飞进云光熙怀里。
“……”本来能躲掉的云光熙被这么一扑,退后一步倒回狭小的车厢里,接白狐狸的胳膊被刀尖划到,还是受了伤。
他对这脑子不怎么好使的狐狸偏见很深,照这它记仇的性格,很有可能是在报刚刚摔它的仇。
瘸腿见了血,更加兴奋,瘦高个没有瘸腿身材壮实,疼得半天爬不起来,没办法过来帮忙把车开走。
云光熙被堵回车里,两个人都低头哈腰,更不好施展拳脚,但瘸腿手上有刀,还有一车的小动物,这些都能威胁到他。
“如果你把我和这一车动物放走,我会既往不咎。”云光熙所处形势非常不好,甚至是劣势,他却悠闲的很,抱着白狐狸,手掌抚着它头上的毛,三言两语把除了两只狐狸在外的动物保护的责任都揽到他身上。
“你以为你是谁?还既往不咎,别说动物了,你今天也得给我留在这里!”
瘸腿丝毫不惧,眼睛贪婪的在云光熙身体上打转,年轻,有活力,这比狐狸皮还值钱!
他没有再磨蹭,发起攻势。
云光熙格挡,夜尽明顺势落在地上,这次他没有傻傻的着陆了再翻身,半空中他就调个个,让腿在下面。
他缓冲的姿势不对,右后肢结结实实墩地上,直接麻了,拖着腿到花姐在的地方,小声嘤嘤嘤。
“抽筋了……你怎么样,没受伤吧?”
花姐吸溜口水回:“没有,但是有熊仔诶,想吃吃看是啥味道。”
夜尽明:“?”狐狸不是喜欢吃鸡吗,怎么改食谱了?
花姐在那里看着一帮虚弱的动物畅想未来,夜尽明听了两耳朵,恨不得现在变成人,就不用听懂计划吃狗心还是吃猫肝的狐言狐语。
云光熙抓住瘸腿挥刀的手,轻轻一捏,骨头直接碎裂,瘸腿握不住刀,刀弧线飞出去,他瞥了一眼,脑子没反应过来,身体先动。
带着云光熙血的刀直直奔向夜尽明蹲在地上圆滚滚的后背,瘸腿腿瘸了,手又断了,恨他恨的要命,发狠了用另一只好手攥拳砸向他,阻止他的动作。
这么一耽搁,刀扎进了夜尽明背上,疼得他整只狐都直了。
花姐不再看那些让它流口水的食物,转头就看见小崽受伤了。
“别动!”
云光熙感觉这顿打少不了,也不再收着力道,瘸腿鼻骨断裂凹陷下去,两只眼睛瞪的跟铜铃一样,鼻血顺着人中往下淌,汇聚到下巴上,直挺挺的从面包车上倒到外面,压住了费劲巴拉爬到车子旁边的瘦高个,手都快够到门把手,突如其来的百十斤重量砸在他脊背上,硌叭一声,不止是呼吸不顺畅,脊椎也骨折了,手指猛的张大,又无力落下。
花姐嘴叼着刀柄,奈何夜尽明背挺的老直,前肢半点弯都不打,刀有点斜,她个头又跟夜尽明差不多,根本没法使力。
夜尽明痛的呼吸都轻了,花姐还搁那捣乱,耳边动物见血的叫声此起彼伏,他感觉头有些晕,从小到大生活在和谐社会里,到这没两天就受了这么重的伤,果然之前看的小说克他!
云光熙挥开花狐狸,没有像它一样,怕给伤口造成二次伤害,慢慢磨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拔出刀,快到夜尽明都没反应过来。
一人一狐刚松一口气,人觉得他爷揍他的时候下手会轻一点,狐觉得养好伤他还能再活五百年,狐就变身了。
刺眼的白光从夜尽明身上冒出来,云光熙微微眯眼,顶着要亮瞎眼的地方使劲看。
哈,居然没穿衣服!
当了编外捉妖师那么多年,终于可以转正了,云光熙看着茫然的白狐狸精,伸手过去扼住他脆弱的脖颈。
“你果然是妖。”
夜尽明抬手抵抗,看到熟悉的人类手掌,第一反应不是“怎么变成人了”,而是“怎么没穿衣服”!
“我……”
一声如雷暴呵回荡在车里,夜尽明没说完的话被迫打断,空间扭曲起来,他撑不住传送的眩晕感,两眼一翻,脑袋拿云光熙掐他的手当枕头,昏睡过去。
“我就这么不可怕吗?”云光熙想缩回手,放任这个漂亮狐狸精倒在快涂满车子的呕吐物上,还是没忍的下心来,把人抱到副驾驶,拿过不知道是谁的衣物擦了擦沾上的胃酸。
又觉得这样对妖未免太好,把衣服盖在了狐狸精头上,擦过呕吐物的地方正好扣在他脸上。
这时候再拿开,觉得很别扭,扭过头不看他,坐在结实的笼子上发呆。
“下来!”车子外,花白短发的老头子声音亮如洪钟。
云光熙在车里打一个哆嗦,面上表情轻松,昂着头,挺直腰背站在老头面前。
一副“风光霁月”的模样,没装模作样多久,偷偷给他爷使眼色,车里有个妖,给他点面子。
云山青也没想在外面打他,他住的地方是清幽,也不至于一个人都没有,教育孙子不差这点时间。
“你和那只妖做了什么?”面包车玻璃膜弄的特别黑,从外面啥也看不见。
这孙子身上妖的气息很浓,他的长生灯比其他人短一截,今天又是他的劫,微弱的火苗无风晃动,眼睁睁看着明明还有一大半的烛瞬间只剩下一滩小小的底,火苗倒是比之前燃烧更旺,晃动也更加剧烈。
可命都快没了,又烧这么烈,劫难已至,他赶紧通过挂在孙子上的传送石,给他弄回来,放在眼皮子底下。
同时给多年好友打电话,商量用什么办法,能够逃脱要命的劫,没想到带回来一只妖。
“什么都没做啊?”云光熙见他爷眉头紧皱,话语间充满质问,没追究他把养的狐狸弄丢了,反而探究起他和妖之间的事。
既然老爷子问起来,他把前因后果都说了:“这妖是我前年捡到的白狐狸,昨晚上给它和花姐喂食,不知道是没吃饱还是咋,踹了花姐一脚,今早见花姐睡死过去,叫也叫不醒,开始嚎叫,我带它们去镇上的医院,缴费的时候被狗贩子偷走了。”
“然后呢?”云山青打开车门,把花姐抱出来,看到堆在一起,已经脏地分辨不出花色的动物,想着它们送到附近的救助站里。
“有个狗贩子带了刀,把我划伤了,那刀又给白狐狸捅了,就这样了……”
“?伤到了哪里?”
云山青这下反应比之前叫他下车还大,很紧张的样子,抓过离他有些距离的孙子,这瞅瞅那看看。
“喏。”云光熙把手臂露出来,给他爷看,这点小伤,创面都快结痂了,他爷揍他的伤比这还重,小老头紧张兮兮的,他笑了笑,“心疼我啦?”
“那我能不能每天早上多吃一颗药丸?”
他从小体弱,经常被同门欺负,连带着他爷日子也不怎么好过,当然这都是他的臆想,理事会的行事风格是不看长辈资历,强者为尊,即使是强者的孙子也照揍不误。他性格又很要强,每天起早贪黑训练,没什么效果不说,还越练越废。
药丸不知道是谁配下的,吃了之后立马见效,身体中仿佛充盈用不完的力量,自十三岁起,就再也没体会过肩不能抗手不能提,把那些欺负他的人揍个落花流水,再也不敢找他麻烦。
他爷看他看的紧,从不让他多吃,说吃了会有不好的后果,他也怕再回到那个任人欺负的体质,一直都是嘴巴说说,从来没付诸行动。
云山青瞪他一眼,这小子没挨揍皮又痒了:“不能。”手机来了信息,老朋友已经到了,他把云光熙赶回房子里。
云光熙走的时候还一步三回头,生怕他爷把他当捉妖师的敲门砖私吞,这是他遇见的最好捉的妖了,智力武力都为负,不要太完美。
老朋友是个眉目慈善的小老头,两撮白色长眉耷拉在眼睛旁边,像小括号,把眯起来笑的眼睛框起来,跟表情包一样。
夜尽明醒来,面对的就是这个小老头。
小老头干枯皱巴的手指搭在他的手腕上,整条手臂都酸软无力,他惊恐的发现没有人给他穿衣服。
就是这么对待妖的吗?想到云光熙要把他掐死,那个表情还没有狗贩子瘸腿恐怖,闹着玩似的把手搭在他脖子上,反而能被他看出来有点恶趣味在里头,有点像骗小孩抓屎吃的大人。
这么看来,没有在社会上混过的妖确实是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孩,如果他表现出来羞耻,会不会被看出来灵魂和皮囊不符?
“嗯?你说这是一只狐狸精?”小老头张免舫再次向云山青确认。
云山青点头:“壮壮是这么说的。”
壮壮是云光熙小名。
小老头仔细打量夜尽明,眯成小缝的眼睛看不出神色变化,夜尽明紧张兮兮的,尽量装作单纯妖的模样,盯着小老头的动作。
“其实这道劫对于小熙而言是好事,如果能勘破,他的成就比你还高,破劫的办法也有两种,看你要选哪种了。”
“把它交给捉妖师理事会,小熙可以晋升成为捉妖师,但他这辈子止步于此了。”
两人面对面说着,小老头又转过头看夜尽明:“另一个,把这狐妖送到我指定的地方,只要它守不住本心,做出杀生夺心之类的行为,主动破坏契约,这道劫自然迎刃而解,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云山青目光倏地盯向夜尽明。
从云光熙的长相不难看出,云山青年轻时也是个俊美无寿的,在理事会中呆了半辈子,气质很特殊,灰黑的头发短而精干,风吹日晒的皮肤粗糙,肤色健康,那双眼睛更是能看透人心一般。
夜尽明感觉浑身都不对劲,强行压下去的尴尬和羞耻又浮上来,忍不住用手盖住某个部位。
“契约?”云山青忍不住发问。
“嗯,不是主宠契,是道侣契。”
云山青这才恍然大悟,难怪云光熙本来就只剩下一半的长生灯,只剩下一个底子,感情是被这妖分走了。
夜尽明听着他们一来一回,说着他听不懂的话,神情茫然。什么主宠契,什么道侣契,怎么结的契他都不知道。
“我知道了,让我想想,谢谢你。”云山青声音淡淡。
小老头笑眯眯:“说什么谢啊,能帮就帮,理事会人才凋敝,小熙这么个好苗子,可不能让他流失走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