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交易 ...
-
“客人要退房？”小攒竹倚靠着墙边，略略哈了口气。
“想问点东西。”
陈阴陵摇头，身后迎香跟上。
小攒竹身后的骷髅人头已经消失不见，其后墙上的园林山水如常，没有任何的异样。
就仿佛一切都是记忆的幻象。
“哦，做信息交易。”小攒竹兴趣平平：“虽然我这里是有这么项售卖的东西，不过你也知道，交易嘛，需要等值的东西。”
她神色如常地扫过站在陈阴陵身旁的攒竹：“两位客人，我可是在你们一进来客栈，就白送了你们许多信息，若是再这么慷慨，我可要亏大发了。”
“而且，两位身后那些客人可是会不高兴的。
我总不能厚此薄彼嘛。”
陈阴陵点头，自腰间的储物袋中取出两方用黄符包裹着的细条状物，放置在帐台上，推到小攒竹眼前。
这两根半个手掌长的细条，像极了“骨针”——或者，它们就是骨针。
倘若清泠泉在这里，一定能认出陈阴陵给出的这东西和小貮拾柒头颅中取出的有异曲同工之妙。
小攒竹见到这些东西，恹恹的神色一瞬间明媚起来。
她从墙边正过身体，从宽大的袖袍间伸出染着豆蔻，粉红指甲的手，摸到那两根被包裹的骨针，将手掩藏于衣袍间收回。
“你要拿这个东西和我做交易？”小攒竹收到东西，脸上的笑容带着些许的小傲娇：“这东西的价值，除了我这里，你去城中心都能换不少好东西——只要不是太过分。”
陈阴陵点头：“就拿它们。”
“唉，可惜你看起来也只有这么点东西。”小攒竹挑挑眉，眯眼笑：“你看，百年前就告诉过你，你大可以把自己押上，会有不少人愿意支付足够价位的东西和你换的。”
“也不至于百年后，只能拿出这么点和百年前的你相关的东西了。”
“虽然是被冶炼过，还刻意加了这么多没用的符文，但总归还是能用的嘛。”
小攒竹将两枚骨针小心翼翼收好：“你们要问什么信息？只要可以回答，我都会悉数奉上。”
陈阴陵后退半步，给迎香让出了些身位：“你先问吧。咱也想知道，你和咱想的，遇到的究竟是不是同一样东西。”
迎香点头上前。
小攒竹见到两人换了身为，托腮很是耐心地倾耳倾听。
“我在这里，做了一个梦。”迎香睫毛轻颤，她看着这个还带着些婴儿肥的少女，将心中所想和盘托出：“就在方才，我见到你和阴陵姐姐——在同一个梦。”
“不夜城里，会做梦么？”
女孩头顶投下的光线在一瞬间仿佛黯淡了不少，使得她面部呈现几大部分的光影。
但小攒竹的姿势却并未有变化，甚至身上的气息依旧显得活跃愉快，仿佛在为自己换到不错的东西而感到愉悦。
“理论上说，不夜城里是没有梦的。”
小攒竹另一只手在帐台桌面上画着没有规则意义的圈：“你也知道，阴阳两城，虽然我们在其间的行事、城内东西的变化大相径庭，但总归本质没什么变化。”
“城里的人或物……我不记得有多久了，反正是没什么变化的。外面的人熙熙攘攘地进来，从此就再也出不去，留在这里，跟着所有人一起变成亡魂，体验苦厄灾难。
魂灵怎么会做梦呢？”
“不过你是远道而来的客人，你会有喜怒哀乐，生老病死，你会不会做梦，我可没办法预测和了解。”
“房间里给所有的客人都准备了舒缓精神，放松助眠的烛火，客人们自己点燃，好好地休息一遭，会做梦应当也不算稀奇。”
“只是……”
她轻轻地画了一轮又一轮小小的圆圈，等到说得让她自己有迷惑了，便带着一些小小迟疑：“只是你若是做梦，应当会受到城里的一些影响，或许是会栽进‘记忆’里，联上某个人，经历一些荒诞的东西。”
“栽进‘记忆’？”迎香皱眉。
小攒竹画圈的动作静止了短短一遭，很快逆转方向继续开始晃动：“这很正常啊。城中心那个人在这儿呆了多久？几千年？几万年？
每天做的事不怎么正常，整个人看起来也不怎么正常，疯疯癫癫的，魂灵记忆碎了满地，会在乱晃的时候误伤某个过路人也说不定嘛。”
“她有幻想的状况啦，胡说八道真是再寻常不过。你要是在梦里不小心被她缠上了，就尽快找到联通现实的出口，出来就行。别被她迷惑，跟着她在梦里演下去。
可能会忘掉自己。”
话到了最后，逆转方向的圈又重新变得正向。
“什么是联通现实的出口？”
迎香不理解。
“咱确定咱应该是和迎香进了一处了。但咱并没有找到什么联通现实的出口，就是迎香凭空消失不见，然后咱就醒过来了。”
陈阴陵通过交谈，很快确认在三楼房间里莫名失去意识，陷入一场看不清梦中人脸，却遇见穿着怪异的迎香并非偶然。
梦里被操控的感觉太过真实，和她曾经历过的如出一辙，让陈阴陵确信并非只是一场梦境。
而梦中唯一看得见面貌，前后行为同样有极大差异，甚至表情异样的迎香，应当也不是简单的梦里幻想。
不夜城里，她曾见过太多奇怪的事情。眼下文青灵失去意识，不得不使陈阴陵对每一样出现的奇怪事情都慎之又慎。
“联通现实的出口嘛，就是能在梦里让你觉得明显不对劲，和梦格格不入，完全不搭，甚至产生割裂感，让你想起自己或真实情况的场景、东西或人。”
“你能意识到这是个梦，梦自然就醒了。”
小攒竹挑挑眉，嘟囔着嘴：“我也知道你有疑问，不过如果你们真的在梦里相遇，一个人醒了，另一个人也随之醒过来，那就证明伴随醒过来的人全然是被另一个人带进去的嘛。”
“你们住得这样近，又是一道来的。因果循环，你们身上互相缠绕着对方的气，会同生死共患难也不是什么值得奇怪的事情。”
“裹挟人的记忆洪流又不会长眼睛，能精准地确定自己究竟想要带谁进来，不带谁进来。”
她叹了口气，摊了摊手，继续道：“至于你们说看见我了，那可真是实实在在的冤枉。谁都可能是这段记忆的主人，除了我。
毕竟，我是这不夜城里唯一一个没有过去，也没有未来的‘人’啊。
你看我这副模样，除了有一些残存的印象，有一些与生俱来的性格和习惯，那位可是什么都没留给我。”
“我是不夜城里最好说话的‘攒竹’了。”
陈阴陵看着摊着手，俨然一副事不关己态度的小攒竹，点点头：“你的确比赌坊里的老板娘好说话得多，但真实或者虚假，其实咱们根本无法判断。
你没有说出口的东西太多，以至于话语云里雾里，让咱听不大懂的居多。”
“这些，应当都需要我付出等额的东西去交换一个真相。但我给你的骨针，能换取的消息是有限额的。
你甚至没有告诉我那份限额究竟在何处。”
“那是自然。毕竟客人你也知道，有关城中心的消息，一向价值不菲。”
小攒竹见她不上当，颇为没意思地耸耸肩：
“陈阴陵，你真的很聪明，我总算知道你为什么能从老女人那里赢下两把了。”
“如你所说，你给的骨针虽然对我而言有些价值，但价值并不能支撑你们无条件的问下去。按照正常，你们再问上三个有关城中心的问题，骨针就彻底归我了。”
“但现在，你们应当不会再问我记忆主人是谁，我是谁——这样的问题吧？”
“不问些有关你同伴的东西么？比如，究竟要怎样才能取回你道侣的那一半魂灵，城中心有什么，要怎样见城中心那位——诸如此类的问题？”
小攒竹微微后仰，画着圈的手指停下动作，伸直，张开十指，再交叠着放到胸前。
她的脸上带着一些诱哄又或是试探的笑容，似乎真的很希望她们能问出上述的问题，而后将现在做的这笔交易结账。
“睛明。”迎香轻轻开口。
“嗯？”小攒竹下意识应声，随后头脑微震，双目发怔。
她后知后觉了什么，陡然仰头看向迎香，声音发涩：“你梦见了这个？”
小攒竹的尾音上扬，却对事实的结果显得十分确信：“原来你梦见这个了啊。”
她很快收拾好自己稍有失态露出的神情，嬉笑着道：“不用浪费问题了，我确实不知道有关记忆的事情。
就像我之前说的，我没有过去，也没有未来。问点我能告诉你们的吧。”
陈阴陵微微侧脸揣摩着小攒竹全部的表情，轻轻点头：“真正的城主攒竹，在中心城楼第几层？我们要找的所有人，都能在她那里得到答案么？”
“原来你得到过中心城楼的消息啊，害得我还在这里藏着掖着。”小攒竹听到这些交易询问，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
“城主那个倒霉蛋嘛，当然被锁在最深那一层，这座城和她呼吸相连，息息相关，她能掌控城里全部的讯息，你当然能在她那里得到想要的答案。”
作者有话说
第42章 交易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