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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一百零一、若之一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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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钦晋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床上,他暗自运气,发现身体软绵绵的,提不起气,仿佛被人禁锢了内力。
外间传来女人的声音,暮钦晋放缓呼吸,不让她们察觉自己已经醒来。
那道声音似乎是巫夫人的,只听她问道:“憬儿,你知道小倌是做什么用的?”
听见巫夫人的声音,暮钦晋不知道自己是该喜、该愁还是该气,喜的是绑架他的人不是暮钦晃也不是萨达的人,他没有性命之忧;愁的是,巫憬憬这位母亲似乎比巫憬憬还奇怪,自己落在她手里除了性命无忧,其他可能都要忧一忧了;而气的是,巫夫人这算什么娘亲,竟然教女儿养小倌,还问她小倌是做什么用的!
怪不得巫憬憬知道逛小倌馆,原来是家风渊源。
巫憬憬的声音响起:“知道。”
巫夫人松了口气,欣慰道:“既然知道,娘就不多说了,人就在床上,娘已经禁制了他的武功,如今他就是一只小弱鸡,你想怎么玩就怎么玩。今日闹出这么大动静,你爹肯定知道了,娘回去把他稳住,免得他过来扰了我们憬儿的好事。”
什么小弱鸡?!
什么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什么好事?!
这到底是娘,还是老鸨?!
暮钦晋心里都要发疯了,他感到一只冰凉的手,正摸上了他这只小弱鸡的脸。
暮钦晋睁开眼睛,推开巫憬憬的手,半坐起身:“巫小姐如今不想当公主,想当女皇帝,养个三宫六院了?”
巫憬憬道:“不想养三宫六院,只想养你。”
暮钦晋堵在心口的气顺了一点,下意识又问道:“只想养我,那杜辞呢?”
听到杜辞名字,巫憬憬怔默了下,随后道:“杜辞是要当神仙的,你不要诋毁他。”
暮钦晋讽刺道:“是啊,杜辞是要供奉的,而区区就可以亵玩了。巫小姐,你可真分得清。”
巫憬憬望着他,不吭声,竟是默认了。
暮钦晋真要被她气死了,他正准备下床,巫憬憬刷一下扑入他怀里,搂住了他的腰。
暮钦晋叹了口气,将她散落的头发一一梳理至耳后,露出黑紫斑驳的脸,轻声问道:“脸怎么更严重了?”
巫憬憬像受惊的兔子一样,从他怀里跳了出去,转身走向梳妆台,去看自己的脸——她的脸,斑斑驳驳,紫中带黑,一圈又一圈,像一只千年老灵芝。巫憬憬摸了摸自己脸颊,心里大约知道是怎么回事:许是杜辞限制了她灵力的使用,让脸上的伤口愈发凄惨了。
巫憬憬从梳妆台的抽屉里找到了面纱,要给自己戴上,暮钦晋跟着她来到梳妆台,握住了她的手:“我只是担心你,你不必戴面纱。”
巫憬憬回握暮钦晋的手,从镜子里看向他的眼睛:“暮钦晋,我现在很丑,没人要我了,你也不要。”
暮钦晋很想说“我与你分开不是因为容貌”,可不论什么理由,放弃就是放弃,他只能说:“今日不就在君府捉婿么?”
巫憬憬道:“没想捉婿,是你才捉的。”她想了想,又补了一句,“我娘帮我捉的。”
暮钦晋心里有些难受,若他不是太子,若他未曾遇见郑伊,若他既无责任亦无牵挂,他是很愿意被捉的。
可“若”这个字,在古语里的意思原不是“如果”,而是“顺从”,所以,当一个人说着“若怎么样,我就怎么样”时,其实他早已顺从了现实,顺从了命运。
暮钦晋抽回与巫憬憬相握的手,努力笑了笑,弯身给巫憬憬作揖道:“今日之事是我小姨自作主张,我事先不知情,但不论如何,今日惹你,是我之错。”
巫憬憬道:“那就将错就错?”
暮钦晋抬眼看她,没懂她的意思。
巫憬憬道:“半个月。我当了你半个月的皇姑奶奶,半个月的暮华景;你当我半个月的小倌,半个月的秦光。”
暮钦晋摇了摇头,叹息道:“当赌徒说‘再玩最后一局,以后都不玩了’的时候,他心里根本就没想过戒赌,只不过是为了多玩一局。憬憬,我玩不起。”
巫憬憬没有说话,弯下了脑袋,露出一截惨白中带着青紫的颈项,看上去好不可怜。
暮钦晋抿了抿唇道:“我小姨……咳咳……她寡居多年,挑的年轻男子大多都是好逸恶劳,贪慕虚荣之辈,托她挑选小夫郎,并不妥当。我……我会着人替你挑选,委托我小姨送至府上。”
“一样的。”巫憬憬沉默了很久,没头没脑说了一句。
暮钦晋道:“什么一样?”
巫憬憬道:“外面那些小倌也是我爹爹给我娘买的。”
这么荒唐的事,暮钦晋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心里不仅想到——巫世南不愧是丞相,宰相肚里能撑船。
可他转念琢磨了下巫憬憬“一样的”三个字,才意识到自己似乎也与巫丞相不逞多让。
暮钦晋苦笑了下,摇了摇头,轻轻道:“我走了。”说完他打开房门向外走,而巫憬憬竟然没追上来。
暮钦晋一直留意着身后动静,但身后什么动静都没有,他下意识地停下了脚步,随即苦笑,在心里暗骂道:暮钦晋,你在期待什么?
暮钦晋快步往外走着,此刻是傍晚,天色还有些许亮光,暮钦晋发现与其说这是一座别院,不如说这是一处极大的庄园,庄园里的田地被分成大小均匀的四方块,此刻,一群涂脂抹粉、衣着风流、油头粉面的年轻男子,正在……正在犁地。
想起巫憬憬方才的话,暮钦晋意识到这些都是巫夫人的小夫郎,巫憬憬的小爹以及巫世南的好兄弟,暮钦晋的嘴角不禁抽了抽——巫世南在朝堂上看上去一本正经,沉稳到近乎呆板,没想到私底下玩这么花,当真是人不可貌相。
他脑子里又不禁想,若是他娶了巫憬憬,那眼前这么娘炮竟然也都成了他的便宜岳丈们……这样的想法,让暮钦晋打了个冷战,不禁开始小跑起来。
一个穿着柳色长衫的男子哇得一声哭了出来:“是谁,是哪个杀千刀的偷了我的韭菜菜苗?自己种不活就偷别人的,啊啊啊,还我苗苗……”
另一个穿着杏色宽袍的男子皱眉道:“别哭,我的黄瓜种子昨日才种下,此刻正睡得香甜,你莫要吵了它们的好梦。”
杏色男子不远处,一个穿着褐色短打的国字脸大汉皱着眉道:“糟糕,到底哪棵是荞麦,哪棵是野草?”
杏色宽袍的男子问道:“草哥,你觉得哪棵是荞麦?”
草哥挠了挠头,指着右边那棵道:“这棵?”
杏色宽袍的男子扶额道:“草哥,你不愧叫草哥,是不是这儿的饭菜太好吃了,你才种不出荞麦?”
草哥道:“是挺好吃的,今早的韭菜饺子就很好吃。”
柳色长衫男子听闻,刷一下冲了过来:“你说什么饺子?”
草哥道:“韭菜饺子。”
柳色长衫男子道:“我就知道那个盐糖不分的厨娘定然是看上了公子我的美貌,故意偷走我的韭菜苗苗,好让我出不了这座别院。咦,前面的弟弟,你是夫人新买来的吗?”
暮钦晋心道:不,我可不是你的弟弟,咱们不是一个辈分。脚下步伐更快,远远将那几个甩开。
柳色长衫男子道:“这位弟弟不会想逃跑吧?”
杏色宽袍的男子:“管他呢,反正又跑不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