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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5、八十五、非凡之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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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钦晋同意娶妻的事，若讷第一时间禀告了君夫人。君夫人欢喜得不行，此刻南燕的桃花还未绽放，君夫人等不得了，当即就派人前往更为温暖的阿尔丹，去采购已经绽放的桃花树，连花带树一起买回来。
阿尔丹的果农做梦都没想到，桃子都还没个影儿，他们今年就已经赚得盆满钵满了。
君夫人要提前办桃花宴的消息一出，京畿待字闺中的小姐们的“善心”就仿佛被惊雷唤醒的蛰虫般踊跃了出来。
一时间京畿大街小巷，米粥飘香，几乎是十步一个粥摊，整个京畿的米价为此翻了一番。
对于米价翻番这件事，那些有钱的人自然不在意，那些没钱的人也不在意，因为最近他们不用去买米，饿了就去善堂或者路边的粥摊领粥就行。最苦的是那些不是很有钱却又还在意脸面的人，既舍不得花钱买米，又没脸去领救济，只能把裤腰带勒了又勒，或者去郊区挖野菜。
由于施粥的小姐实在太多，京畿的穷人敞开肚皮喝，都喝不完每日的粥。京畿的穷人便纷纷拿着碗去乞讨粥，再把粥带回家晒，把米粥晒成饭粒存起来，已备桃花宴过后的日子。
这就出现了一个怪现象，京畿最穷那些人最近都不去挖野菜了，反而是那些领着薪资，尚能支撑门面的家庭，纷纷蒙着脸偷偷在郊外挖野菜。
不仅京畿如此，打算进京赴宴的其他小姐亦是一路走一路布施，沿途城池的穷人都跑到了路边等着，亦是吃得心满意足，那些无亲无故的流浪汉，干脆就跟着马车一起出发了，一路走一路吃的，觉得神仙日子也不过如此。
穷人甲打了个饱嗝，对穷人乙道：“桃花节当真是顶顶好的节日，是我最喜欢的节日。”是了，君夫人的桃花宴，在穷人那边已经被称为桃花节了。
穷人乙道：“可不是么，老子恨不得天天过桃花节。君夫人当真是活菩萨。”
此时，一个蒙着面瘦骨嶙峋的青年提着一篮子荠菜走过来，冷冷道：“你们以为她们施舍一点粥就是好人么，她们拿来买粥的钱都不够她们每月胭脂水粉的花销。看见后面那辆马车地上的桃花瓣了吗？”
穷人甲穷人乙举目望去，只见远远驶来一辆粉红色的马车，这辆马车的两个轮子上方都支着一块木板，两个婢女各站立在一边，提着盛满桃花的篮子，一路行车一路撒花，地上留下两道粉红色的桃花车辙，很是美丽。
瘦骨嶙峋的青年道：“现在并非桃花盛开时节，君夫人为了设桃花宴，斥巨资从阿尔丹购买桃花树，一树千金。为了响应君夫人，那些赴宴的小姐有样学样，这些桃花是专门从阿尔丹买的，一揽子桃花的钱就够她们布粥一日了。”
穷人甲啧啧两声后，道：“唉，这有钱小姐的钱爱怎么花是她们自己的事情，她们肯省出些脂粉钱给我们买粥吃，总是好的。”
青年道：“非也非也，你们可曾想过，有钱小姐的钱到底是哪里来的？”
穷人甲与穷人乙对望一眼，觉得这个青年问得好没道理，道：“自然是家里父母给的。”这个青年真笨呐！
青年气得跺了跺脚：“朽木不可雕也。”说完，他提着篮子大踏步走了。
穷人甲呸了一声道：“他竟然说我们是什么木，他才像根竹竿哩。”
瘦骨嶙峋的青年边走边叹息：“算了，算了，我与他们计较什么，没有书读并不是他们的错，等我金科及第，我一定向陛下进谏，广办学堂。”
徐婼瑶的善堂是整个京畿最大的，她的粥摊上不仅有白粥，还有馒头和各色小菜，若是来领粥的人里面有六十岁以上的老人或者七岁以下的孩童，还能额外获赠一块红烧肉，她不仅在善堂门口设了粥摊，还在善堂里请了好几个坐堂大夫，免费为穷人看病。
与其他大多数小姐只是偶尔出现在善堂或者粥摊一会儿作作秀不同，徐婼瑶每一日从早到晚都在善堂里。
徐婼瑶的贴身丫头卉新小声道：“小姐，别家小姐布粥都是只有白粥，花的钱也不多，谁跟你这样大把大把银子砸进去的，夫人只给了米钱，其他钱可都得从小姐你的私账走呀。”
徐婼瑶小声道：“我做的坏事不算少，如今有机会光明正大做好事，自然要做的诚心一些。更何况，钱财乃身外之物，女子嫁人便如同第二条命，我若嫁入了狼窟，有钱花也没命花。”
卉新道：“我听说岳天姿也开了善堂。她那个善堂很不一样，是专门为是了清白又无父兄护舐的女子讨要公平以及给她们谋差使的。”
徐婼瑶瞪大眼睛道：“这不是公然打三殿下的脸面？”
卉新道：“是呀，听说那个善堂开了半日就关门了。我还听我在岳府做丫头的小姐妹说，她看见岳小姐的脸肿得高高的，定是挨了打了。”
巫府。
巫寒悯回到府中时，殃言徊急匆匆走过来，将女儿塞给他：“夫君，你可回来了。愉儿交给你了，我得去陪母亲开善堂去了。”
善堂?
巫寒悯皱眉道：“不是，你都已经嫁给我了，你难道还要去桃花宴？”巫寒悯将脸凑到殃言徊面前，瞪着她的眼睛。
殃言徊道：“夫君，你太近了。”
巫寒悯一本正经道：“为夫正在娘子你美丽的眼睛里审视我自己，飒飒，为夫瞅着自己不仅没有变老，还比昨日又俊俏了些，你真没必要换夫君。”飒飒是殃言徊的字，是殃言徊嫁给巫寒悯的当夜，巫寒悯给她拟的。他说从今而后，她便是巫府的少夫人了，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再是以前那个小心翼翼、连言语都要徘徊再三才敢说出口的小可怜了。
殃言徊好笑道：“自然不是我，自然是小姑子呀。”
巫寒悯道：“那更大可不必了，且不说憬憬愿不愿意，就憬憬那模样，往那里一站，知道的是善堂，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灵堂呢。”
殃言徊道：“夫君放心，我自然会帮小姑子梳妆打扮，打扮得美美的。”
巫寒悯不高兴了：“凭什么，我巫寒悯的妹妹，想嫁谁嫁不得，凭什么还得梳妆打扮，让人评头论足的。”
殃言徊抚了抚他的心口，为他顺气，柔声道：“凭这是您母亲的命令。”说完，她不再跟巫寒悯胡搅蛮缠，匆匆往门外走去。
“啧。”巫寒悯耸耸肩，惋惜道，“胆子越来越大了，有时候，我也会怀念当初那个让她站着，便一夜不敢挪一步的小可怜啊。”
不若有些小姐是临时支起的粥摊，巫家是一直有善堂的，平时交给殃言徊在打理。除了收留了一些老弱病残外，善堂平日里并不会支摊施粥，还是以工代济为主。
今日听说君夫人要开桃花宴，巫夫人就坐不住了，一早儿就拉着殃言徊一起准备布施。其实，巫憬憬能不能在桃花宴觅得如意郎君，巫夫人没有那么乐观，也没有那么在意——她是真心儿想给女儿物色一个上门郎的。
但是！
桃花宴哎！
一场全是十六七八岁的花一样的小姑娘，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美丽宴会，光想想就很激动。巫夫人与君夫人是闺中好友，她从君夫人办第一场桃花宴就旁观着了，这么多年，她盼得就是这么一天！把巫憬憬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塞到桃花宴里去，将她混到那些可可爱爱的小姑娘堆里去，即便不能像其他小姑娘桃花般的娇滴滴，起码也能混成一块桃花石！
巫夫人越想越激动，又往领取救济的人碗里加了一大勺红烧肉。
当巫憬憬带着未散的酒气和山间的晨露走进巫府时，就被挽莲拦住，半推半拉的带到了巫家的善堂。善堂后面是有供巫夫人等人休息的房间的，殃言徊见到巫憬憬过来，就拉着她进了房间，将她从头到脚都捯饬了一遍，她原以为巫憬憬会如以前般不配合，直接施展法力从地面破开一个洞钻进去。可奇怪的是，这一次巫憬憬异常配合，很温顺地由着她摆弄。
等到她把巫憬憬再带出来时，巫憬憬一身粉红色的衣裳，头上簪着粉红色的花，脸上打了薄薄的胭脂，除了面无表情、双眼无神外，倒也勉强称得上美丽。
巫夫人暗暗叹了口气，很是有心无力——她明明给巫憬憬生了极美的一双眼睛，她乌黑的眼瞳里却冒不出一点光。她不禁想到萧衍家那小丫头，虽然容貌极为普通，一双大大的杏眼眨巴眨巴的，仿佛会说话一样。若是自己家女儿的眼睛，有那丫头三分灵动，巫夫人做梦都要笑醒。就不说萧家那小丫头的，就是她的大儿媳殃言徊，能拿下她那个风流儿子，她那一双总是像覆着春水一般的眼睛定然也占了很大功劳。
巫夫人忍不住又叹了口气。
她将勺子递给巫憬憬：“来，憬憬，你来布施。”
巫憬憬来到善堂后，巫寒悯巫寒惊两兄弟，不约而同地来到善堂了。
巫寒悯看到巫憬憬面前排起了长长一条队，挑了挑眉道：“这可奇了，在粥摊密布的眼下，竟然还有这么多人没被憬憬那模样吓到，都在她这儿排队，怎的，她的勺子特别香？”
殃言徊“噗嗤”一声，得意道：“夫君你猜对了，小姑子的勺子确实特别香，因为她布的不是粥，是红烧肉啊。”金钱可以消除绝大多数成见。
巫寒悯“啧啧”道：“母亲倒是大方。”
巫夫人道：“不是我的主意，是言徊的。你呀，还不如你媳妇对憬憬上心。”
巫寒悯大言不惭道：“我媳妇自然也是看在我的面子上才对憬憬上心的，飒飒，你说是不是？”
殃言徊红着脸冲着巫寒悯笑了笑，不说话。
巫寒惊将手里的提篮递给挽莲：“得意楼的十一味灵芝汤，母亲布施劳累，也当补补身子。”
巫夫人笑道：“母亲能照顾好自己，你呀，还是多照顾照顾自己吧。”
见巫寒惊打量着粥摊，殃言徊小心翼翼地问巫寒惊道：“叔叔，您看这善堂还有哪里需要改进的？”
巫寒惊道：“嫂子你做得极好，我只是在想，粥摊前那些人还没有族里的奴隶可怜。”
他这话一出，巫寒悯等人都沉默了。
就在这时，一个十岁不到的孩子抱个一个水淋淋的婴儿冲进来道：“少夫人，少夫人，宝子又捡到一个。”
那是一个刚出生的婴儿，整张脸皱巴巴的，身上还带着胎脂。殃言徊赶紧带着婴儿去找大夫。
巫夫人等人看着那孩子，心情更沉重了。
这时候挽莲走上来道：“夫人，十一味灵芝汤摆好了，大家快趁热喝吧。”
灵芝是苦的，极苦，得意楼的十一味灵芝汤却因为加了十一味药材去掉了灵芝的苦味，因此名声大噪，成为得意楼的四大私房菜之一，当然价格也很是不菲，一碗汤就要一百两银子。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巫夫人这一次却在这以“去苦”而驰名的十一味灵芝汤里喝出了苦味，她放下汤碗，拍了拍巫寒惊的手，柔声道：“惊儿，若是你想去做什么就去做吧，这世道从来都不是自己变好的，总是要有非凡之人以非凡之勇付出非凡之代价，才能推着世道走入下一个更好的世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