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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8、九十八、不循朽路 ...


  •   凌老夫人目光如炬地看着殿内的户部尚书:“老身状告户部尚书程遇知之子程藩利用其父之名卖官鬻爵、奸杀民女、霸占民宅、栽赃陷害,制造冤假错案。”
      程遇知脸色煞白,指着凌老夫人道:“凌老夫人,你莫要血口喷人。”
      凌老夫人深吸了口气,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满目坚定:“老身所言句句属实,程藩之同党正是老身之不肖之孙凌轩贤。”
      从宫中回到东宫后,顾北庭朝着暮钦晋直直跪了下去,暮钦晋急忙将他拦住:“抱朴,起来。”
      顾北庭道:“殿下,都是微臣之错,连累了殿下。”
      暮钦晋道:“抱朴何错之有?”他看了眼厅中的下属,“若非令尊庸碌怯懦,你堂堂侯府长房嫡子又怎会成为我的伴读。跟随我的弟兄,要么家世单薄,要么有家世而无家宠,彼此是何情况,大家都是清清楚楚的,何错之有,若真有错,也是命之错。”
      暮钦晋想了想,笑道:“便是我,今日在宫中亦未得父皇半分眷顾。这户部在我手里不过几日,一得机会,父皇便立刻将其送归三弟手中。”
      若讷道:“是啊,顾大人,你虽然有一双软弱的父母,可他们只是软弱,对你却是真心的。还有你那位夫人,哦不,妻妹,唉妻子,嗯,小姨子?”若讷反复说了几次,都感觉不对,偷偷抬眼看顾北庭脸色。
      顾北庭被他问得有些燥,外出多年回来,妻子跑了,妻妹变成了妻子,这种事情太荒唐了。他刚到家,得知之后气坏了,有心把人送回去。可他的两个儿子,抱着人家姑娘家的两条腿,哭得稀里哗啦,一口一个“娘”,还骂他八年来对他们不管不问,任由顾家二房欺负他们和爷爷奶奶娘亲,一朝回来就想赶跑他们的娘。他母亲也跟着哭,直说这个儿媳妇有情有义,若不是她操持家里,他们一家在被二房赶出侯府后,早就露宿街头冻死饿死了。他父亲对外软弱,对他倒是横得很,拍着桌子说,要是他再提送李氏回去的事情,他们就当他死在萨达了。
      他问那小姑娘的意思,那小姑娘就低着头,一片沉静。可家中每每有事要来问他时,又一派从容地一口一个“夫君”。她面不改色唤着,倒是把他唤得面红耳赤,恨不得像萨达草原上的土拨鼠一样,火速挠出一个洞钻下去。
      如今这个家,他每次回去都头大得很。
      暮钦晋看出顾北庭尴尬,笑了笑解围道:“今日被诸臣陷害,见他们心中只有算计毫无是非公道,我心中本是十分寒凉,可凌老夫人之举,又让我对南燕生出几分信心。”
      赠艾道:“幸好凌老夫人大义灭亲,把程遇知拖下了水。暮钦晃虽然拿回了户部督理,户部尚书却由暮大人暂代了。这一局我们即便我们输了,暮钦晃也喝不下庆功酒。”
      云既异道:“这几日我一直在想一件事。”
      顾北庭道:“何事?”
      “我在想,”云既异看了一圈周遭的人,“我在想殿下的幕僚,从出质萨达之时就是残缺的。”
      顾北庭道:“残缺?此话怎讲?”
      云既异道:“我们都太年轻了,殿下身边未曾有一位久经朝堂、老成持重、精于与群臣斗的长者。”
      赠艾拍手道:“是了。国舅他就是一根筋,这些年虽然占着国舅的名头,却早已是朝局边缘之人;郑太傅虽然在朝堂,可除了编书修史,亦无作为。若是殿下身边有一个老谋深算如高相那样的人,怕是早就看穿暮钦晃的把戏了。”
      顾北庭愤恨道:“想来这也是岳家在为殿下安排随行人员之时的有意为之。”
      云既异道:“过去的事情已然过去,现在我等该思虑的是,是不是得找这样一位可靠的长者弥补不足?”
      顾北庭道:“夕诚子道尊?”
      赠艾道:“顾大统领,您可真敢想?夕诚子若是有心插手朝政,圣上哪有机会坐上那龙椅。”
      云既异道:“殿下虽然二十有二,却可以说从未真正步入朝堂。殿下到底是何人物,有何能耐,朝堂上那些老狐狸一概不知,是以,他们是不会轻易向殿下示好的,唯一捷径,便是姻亲。”
      暮钦晋道:“随之,姻亲一事我早已同意,太子妃与侧妃均由你筛选。只不过关于长者一事,我倒另有看法。”
      云既异道:“愿闻其详。”
      暮钦晋道:“一位久经朝堂、老成持重、精于与群臣斗的长者,能教给我什么?左右不过是他们在南燕朝堂浸淫多年的荣身富家之道。而这荣身富家之术又是什么?左右不过是勾心斗角、结党营私、窃国饱族,他们的能力,只能让自己在同室操戈中连连得胜,可一涉及外战,便软弱可欺;他们的能力只能让他们自己和族人越来越富,而百姓的苦难却越来越深;他们的能力,让他们以利益为根基紧紧抱团,党同伐异,却让南燕的国体分崩离析,距离瓦解不过一步之遥。
      若是八年前有一位这样的长者,教导我们这些,或许今日与暮钦晃相斗,我们能轻松很多;可即便这位长者于此道炉火纯青,斗得暮钦晃毫无还手之力,我也不过是取代了父皇坐上了那张龙椅,而你们也不过是取代了朝堂上高相、巫相、岳家、徐家之流,或许富了云家、顾家、赠家……甚至连若讷都能够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若是这样,属于我暮钦晋的朝堂和父皇的朝堂有何不同?不过是换了批人鱼肉百姓,不过是换了个君主玩弄制衡之术,不过是当了个大孝子,亲手送南燕最后一程,顶替父皇当了末代君主罢了。
      这样的道与术,绝非天人暮家的道与术;这样的道与术恩养不了百姓,清正不了朝堂,威武不了军队,这样的道与术,无法拯救南燕。
      未曾习得这样的道与术,我并不觉得可惜,反而庆幸。”

      南御山巅无烛火,白玉兰仿佛从天穹里借来了月光,一朵朵花苞绽放出月华,温柔照耀着小院。
      巫憬憬是安静的,杜辞亦然。
      与杜辞相处的大多数时光,杜辞总是望着天,巫憬憬总是望着他。
      巫憬憬常常觉得,在杜辞眼里,自己不过是小院里的一具摆设,与院子里的玉兰、石桌、石椅还有梁上的燕子并无不同。
      杜辞除了教导她法术之外,对她再无关顾,饭是夕诚子送上来的,真要说谁会带带她这个“小娃娃”,也是那株玉兰。
      玉兰会自己摇曳,攒一夜的露珠,下雨给她玩;也会弯下树枝,让她荡秋千;或者卷着她坐到它的顶梢,看朝阳破开层云,发出万道金光……
      夕诚子是她的“奶娘”,玉兰是她的玩伴,而杜辞……
      杜辞,是她的神祗。
      夜空中一点星芒暗淡了些,杜辞道:“我要走了。”
      巫憬憬道:“可你才回。”
      杜辞道:“封印之术我已在你身上种下,待你再使用两次之后,你的灵力就会封印。”杜辞转身看向巫憬憬,“憬憬,此次于你是死劫,你要听话。”
      巫憬憬点头:“一直听的。”
      杜辞扬手,一朵白玉兰从树梢落下,越来越大。
      巫憬憬忍不住道:“杜辞,我很听话的,带我走,好吗?”
      杜辞未回身,道了句:“憬憬,你自有红尘。”说完,那朵白玉兰将他包裹,消失在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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