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初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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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雾/文
晋江文学城
2024.10.1
午后柏油马路晒得发亮，不时飞驰而过一两台车，卷携风声将路旁的细叶榕冲撞得簌簌作响。
出租车后座，程欢目光虚焦看向窗外，握在手里的手机振动，随即屏幕上方弹出几条消息窗口。
是她远在国外的母亲发来的消息，语音里夹杂文字，大概又是赶飞机来不及打字。
她看着对话框，仰头靠在座位上闭眼长叹，做足了心理准备才慢悠悠带上耳机点开语音播放。
“转学手续已经弄好了，去到明俞别再给我惹事。”
“行李的事情飞叔在跟，搬家公司大概晚上到。”
“我要去实地考察项目，大概四个月，你要是有急事就联系飞叔，他会帮着处理。”
不想回复，反正回复了她也未必会看。
每次都是这样，回来没几天又飞了，又或者经常性直接睡公司。明明能交给下面的人去做，但她这位母亲偏要每件事亲力亲为。
程欢扯掉耳机，和手机一起随手瞥到旁边的座位。浅抬眼皮，她百无聊赖托腮看向车窗外倒退的风景。
不多时，道路两旁的细叶榕替换成建筑物，车速也逐渐降缓。
“靓女，我在哪里放你下车，学校门口行不行？”司机大叔调整了一下后视镜对她发问。
“嗯，都行。”程欢作答。
下了出租车，她抬手压低黑色鸭舌帽帽檐，把带着深究的视线遮去大半。
学校正门喷泉里立着的那块石碑，用金灿灿的涂料题了明俞高中四个大字。从她这个角度看过去，只能看见正对着的图书馆大楼，其余建筑构造一概不明。
俞城第一私立高中，集结最优秀的师资团队，建校半百年给世界各地输送了不少精英人才——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地方。
该怎么形容程欢对新学校的看法，大概就跟八月底迎面吹来夹杂燥热的风一样，令人感到厌烦。
本来想提前熟悉环境，可惜跟门卫处交涉一番无果，只能绕着学校外围走了一段。
学校占地面积不小，远山近水，地理位置幽僻本身是件好事，只可惜打不到车。手机就跟没信号一样，死活没人接单。
眼见马上要被晒到两眼一黑晕过去，程欢柳暗花明瞧见一家24小时便利店，打算进去买瓶水再说。
自动门开启，迎面扑来的冷气将她身上那股燥热压下去不少。
挑了瓶矿泉水准备结账出门，下一秒，外面猝不及防风雨飘摇，直接就着暴晒下起太阳雨。
哗啦啦的声音大到吓人，程欢走到玻璃窗前拧开瓶盖喝了一口，淡漠看着绿化带上开得明艳的扶桑七零八落砸进泥坑。
眼见暴雨没有要停下来的趋势，她从口袋拿出手机给正在帮忙搬家的飞叔发送信息：飞叔，你什么时候到呀。
没过几分钟，对面消息传回：已经收拾好了，正准备出发，大概一个半小时吧。
行，指望不上。
程欢指尖飞速点了几下手机屏幕：好，您慢慢开，这边在下大暴雨。
顺手关掉那条10%低电量提醒，她抬头环顾一圈，走到收银台前询问：“请问你们这有能借充电宝的地方吗？”
“我们这里没有，要不您上去楼上网吧看看？”收银员指了指店里另一个方向。
顺着指示，不起眼的楼道拐角有道门帘，帘子后面是条楼梯，不仔细看大概会以为是员工通道。
程欢道完谢，朝着楼梯一路上到二层。
跟预想中因为不通风憋满烟味的脏乱场景不同，这儿的网吧意外干净敞亮。她扫了一眼，径直走到前台扫码租借充电宝。
噼里啪啦的键盘声传入耳中，U形吧台内，网管小哥专注着敲击键盘，似乎没注意到身后有人。
或许注意到了，但没喊他，所以懒得管。
程欢充电宝到手，瞧着他屏幕不间断输出的一串串代码，忽然有点不想下楼。
随手从书包隔层翻出身份证，她两根手指夹着轻轻一抛丢到桌面，喊他：“开台机，两小时。”
网管小哥听见明确指令，这才慢腾腾转动椅子。
两个人对上视线，程欢看清了他那张脸。
网管小哥皮肤很白，额前碎盖细软，长了双深邃狭长的丹凤眼，下颚凌厉锋至。
但最让她记得住的，是他鼻梁处那颗红痣。
无疑，这张脸是好看的，只是这张好看的脸没有一处不在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冷漠。
他拿起她的身份证举在半空和本人做对比，片刻静默后，张开薄唇溢出质疑：“未成年？”
程欢被点到，收回视线不以为然耸肩。
“未成年一百一个小时，这里扫码。”网管小哥报了个数，将身份证放回原处。
他笃定她不会付款，继续背过去鼓捣他的东西，就差没把“别烦我”三个字刻在后脑勺。
“......”
虽然程欢从来没进过这种地方，但她还不至于没脑子：“你们家电脑是镶了金线吗？摸一下就会掉那种？”
开口提出质疑，背对着的人没说话，回答她的还是那阵噼里啪啦的键盘声。
大概是今天出门没看黄历，诸事不顺。程欢心情本就差到了极点，现在还被莫名其妙“敲诈”，积压的火气蹭蹭往上涨。
“哎。”
她抬起眼睫，单手撑在吧台上托下巴，语气轻佻嘲弄：“这个价钱，是能坐你腿上玩吗？”
话落，面前的背影肉眼可见顿了一下，缓缓转过椅子和她对视。尽管没有开口，但程欢捕捉到他垂眸时眼底的一瞬复杂神色。
“你确定？”他抬头反问。
原来他不是真的没反应。
两个人之间差了一个吧台距离，程欢今天雾霾色衬衫内搭了件小吊带，敞着领子本身看上去就酷酷地。被反问到，她哼笑一声应答：“确定。”
他要是敢，自己又不吃亏。
不等回话，程欢先一步扫上付款码支付。听见旁边扩音器收款成功，她重新对上那双眼，静静等待下文。
僵持不下，适时大厅有人叫了一声：“阿闻，这里有台机子黑了，过来看看。”
伴随周围空气重新流动，网管小哥率先退出对峙：“来了。”
严峻气氛被插曲打破，程欢手一伸收回身份证，调转方向反倚：“行，今天这一笔，先记着账，凳子借我坐坐。”
她兀自走到最里面的机子坐下，网管小哥没再反驳。
“阿闻，帮我拿包玉溪过来。”
“阿闻，红烧牛肉，加两根肠。”
...
“阿闻，过来玩两把呗，反正没什么人。”
“行啊，先说好，开机钱算你的。”刚刚那道清冷的声音由远及近，停在程欢前一排。
“好说，能带我上分就行。”
面前这个少年有蛊，一旦靠近就让人挪不开眼睛。或许是程欢看人的眼神太过直白，他同样朝她看过去。
两人的视线再一次在空气中对撞。
程欢被人发现偷看丝毫不怵，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甚至还在目光投来时弯眉勾唇。
对视十几秒后，她放在一旁的手机亮起。悻悻划开接听键放在耳边，再抬头，已经只能隔着屏幕间隙看他的背影。
“喂，飞叔。”
“哎，欢欢。在哪呢，飞叔去接你。”飞叔在商场上摸爬滚打好些年，精明强干，却对程欢格外亲和温柔，说话都是温声细语地。
“在学校门口的24小时便利店。”傻子才说自己在网吧，她随口。
“行，我十分钟后能到，你再等我一会奥。”飞叔应答，话筒对面还能听见导航的语音播报声。
“好，待会见。”程欢挂断电话，背上书包去前台还了充电宝，原路折返便利店。
外面的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的，水泥地面又被晒了个半干，只留下一个个污浊的水坑。
郊区住宅区两极分化，一边是普通居民楼，一边是别墅区，中间只隔了一条柏油马路。
飞叔成功接到人，带着她驶入一处花园洋房。边开车边语重心长叮嘱：“欢欢，过两天开学，到了新学校要跟同学好好相处知道没。”
“宋姨也来了，负责照顾你的饮食起居，到时候想吃什么，就跟宋姨说。等你开学，飞叔就得回公司去。”
大人总是这样，忙得脚不沾地。看着好像将天上的月亮都捧到了她面前，却没想过问她要不要。
程欢微不可查拧眉，良久才从牙缝里憋出一个嗯字。
关上车门，搬家公司已经有条不紊地将她的东西整理摆置各处。
而她，只需要坐在位置上静静看着。
到了真正开学这天，闹钟隔五分钟响一次，直到第三遍，程欢才舍得掀开被子坐起身。
她没有赖床的习惯，如果有，那一定是因为半夜睡不着头疼导致。
早上7点，阳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房间，程欢收拾完毕，单肩跨起书包下楼。
“宋姨，以后不用那么费事，早餐我去学校吃也行。”拉开椅子坐下，她屈指探向陶瓷碗边缘。
从厨房又端出一屉小笼包，宋姨笑盈盈张罗着摆上桌：“那怎么行，外面的哪有我做的有营养。”
“而且你肠胃不好，吃了外面那些不干净的容易肚子不舒服，还是我给你做，保险些。”宋姨句句占理，没给程欢反驳的机会。
“之后只有我们两个，吃不完。”
宋姨哎了一声打断：“这话说的，吃不完下次就打包回去带给同学吃。”
不知道是哪个字戳到程欢，她舀粥的动作顿住，默了片刻，敛眸轻巧转移话题：“飞叔呢？”
“奥，他吃过了，在外头浇花呢，等着待会送你去学校。”
程欢点点头，快速合完最后一口粥，抄起书包走到玄关换鞋，“我吃饱了，先去学校了。”
坐上去往学校的车，飞叔成功将她交到高三理（7）班班主任手上。
“我们家小孩就交给您了。”
班主任姓赵，这会儿正拿着程欢忽高忽低的成绩单翻看，一会瞪眼一会摘眼镜：“这成绩单…”
“奥，是这样的，你听我说…”
大人们在办公室里一套一套的，程欢只觉两只耳朵嗡嗡鸣个不听。不想听他们虚与委蛇，她自顾自走到办公室外面，靠着护栏打量学校建筑。
高一至高三，每个年级各占两栋楼。高三分到最靠近广场的两栋，五层楼高的教学楼每层中间用天桥连接。
低头看去，楼下三两成群嬉戏打闹的学生，和一中那群脑子里只有学习，行色匆匆的好学生比起，张扬肆意太多。
虽然同样是穿着校服，给人的感觉却大相径庭。
只不过，她转学到这，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初见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