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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平衡” ...

  •   那晚之后,我和江谨禾之间达成了一种微妙而脆弱的平衡。我们像往常一样生活,他处理公司事务,照顾我的起居,我画画、接受采访、定期见医生。但某些东西已经彻底改变。
      我们会在无人看见的角落接吻,手指在餐桌下短暂交缠,夜晚他哄我入睡后,停留的时间越来越长,有时甚至会和衣在我身边躺下,只是紧紧抱着我,直到我呼吸平稳。我们小心翼翼地遵守着那些“规则”,像在刀尖上跳舞,每一次触碰都带着甜蜜的痛楚和禁忌的颤栗。
      这种隐秘的关系成了我生活中最强烈的情绪刺激。我的创作进入了前所未有的高产期,画笔下不再是混乱的色块或阴郁的意象,而是充满了流动的光线和压抑的激情。画廊主欣喜若狂,说我进入了“黄金时期”。只有我知道,这些画的能量来源是什么。
      但情绪的峰值之后,往往是低谷。药物的副作用在持续,而为了维持表面平静所耗费的心力,让我时常感到精疲力竭。我开始更频繁地做噩梦,有时是父亲冰冷的眼神,有时是媒体长枪短炮的追问,但最多的,是江谨禾转身离开的背影。
      一天下午,我在画室为那幅定制肖像画打草稿。收藏家提供的她丈夫的照片是一位慈祥的老人,但我笔下勾勒出的线条却总是不自觉地带上江谨禾的轮廓。烦躁感像藤蔓一样爬上来,我扔下炭笔,揉了揉太阳穴。
      江谨禾推门进来,端着一杯温水和药片。他看了一眼画板,没说什么,只是把水递给我:“到时间了。”
      我顺从地吞下药片,感受那种熟悉的麻木感逐渐蔓延。他伸手,用拇指擦掉我额角沾到的一点炭黑,动作自然亲昵。
      “进展不顺利?”他问。
      “嗯。”我靠在画架上,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画不出来。”
      “不急,慢慢来。”他顿了顿,“晚上周时逸组了个局,请我们吃饭,你想去吗?”
      周时逸是我的主治医生,也是江谨禾多年的好友。他知道我所有的病情,也是极少数隐约察觉我们关系不寻常的人。他的“局”通常很小,只有几个亲近的朋友。
      我本想拒绝,社交总是耗神。但想到能出去透透气,或许能摆脱画室的滞闷,我点了点头:“好。”
      晚餐在一家私密性很好的日料店包间。除了周时逸,还有他的伴侣,一位沉稳冷静的刑警队长。气氛很轻松,周时逸很巧妙地引导着话题,避开可能让我紧张的内容,主要聊着艺术圈趣闻和他即将到来的婚礼。
      “谨语,到时候你可一定要来,给我们画张速写当礼物就更好了。”周时逸笑着对我说。
      我勉强笑了笑,应承下来。席间,我能感觉到江谨禾的注意力始终有一部分停留在我身上,他会不动声色地把我不太碰的菜换到我面前,在我沉默太久时轻轻碰一下我的膝盖,提醒我参与谈话。这些细微的照顾在别人看来或许是兄长对体弱弟弟的关心,但只有我知道其中蕴含的亲密。
      去洗手间的时候,周时逸跟了出来。我们在走廊尽头站着,他看着我说:“最近气色看起来不错。”
      “嗯。”
      “药量还是按时的?”
      “嗯。”
      他沉吟了一下,压低声音:“谨语,我知道我不该过多干涉你的私生活。但作为你的医生,也是谨禾的朋友,我必须提醒你,任何重大的生活变化,尤其是情感上的剧烈波动,都可能对你的病情产生影响。”
      我的心猛地一紧,抬头看他。
      他眼神温和,但带着医生的锐利:“谨禾他很不容易。他把你放在第一位,很多时候甚至超过他自己。你……要好好的。”
      我明白他的意思。他在委婉地警告我,不要成为江谨禾的负累,不要让我们危险的关系毁掉彼此。一股混合着羞愧和叛逆的情绪涌上来,我低声说:“我知道。我会注意。”
      回到包间,江谨禾敏锐地察觉到我情绪的变化,用眼神询问我。我摇了摇头,表示没事。但后半顿饭,我吃得食不知味。
      回家路上,我们都有些沉默。车停稳后,他没有立刻解锁车门。
      “时逸跟你说了什么?”他问,目光直视前方。
      “没什么。就是例行关心。”我不想重复那些话,那会显得我脆弱而不堪重负。
      “谨语,”他转过脸,在昏暗的光线下看着我,“无论他说什么,或者别人说什么,那是他们的事。我们之间,是我们自己的事。”
      他的话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奇异地安抚了我的不安。我伸手,勾住他的小指,轻轻晃了晃。这是我们从孩提时代就有的小动作,表示和解和依赖。
      他反手握住我的手指,攥紧,然后松开:“上去吧,有点凉了。”
      然而,平静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太久。一周后,我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一家小报用模糊的镜头刊登了几张照片:一张是车库门口,江谨禾低头似乎要吻我的额头(其实是他在查看我是否发烧),另一张是餐厅里,他伸手擦掉我嘴角的酱汁。配图文字写得极其暧昧,虽未直接点明,却处处暗示江氏集团年轻掌门人与其患有精神疾病的“弟弟”关系非同寻常,并用猎奇的口吻提及我的病情和画作中的“强烈情感投射”。
      新闻是在清晨爆出的。我还没起床,江谨禾的手机就被打爆了。我躺在房间里,听着他在客厅压着怒火处理危机的声音,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恐惧和羞耻感排山倒海般涌来,混合着一种奇怪的、被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的眩晕感。
      他推门进来时,脸色是前所未有的阴沉,但看到我苍白的脸,他的表情立刻软化下来,走到床边坐下。
      “看到了?”他轻声问。
      我点头,喉咙发紧,说不出话。
      “别怕。”他握住我的手,手心温暖干燥,“我会处理。已经让律师去交涉了。这些无良媒体……”
      “他们会怎么写?”我声音沙哑地问,“会告诉爸爸吗?会影响公司吗?”我最怕的,是这一切会反噬到他身上。
      “这些你都不要管。”他语气坚定,“交给我。你今天就在家休息,别上网,别接陌生电话。画廊那边我会打招呼。”
      他安排得井井有条,像应对任何一次商业危机。但我能看到他眼底的红血丝和紧绷的下颌线。这件事对他的压力,远比表现出来的大。
      他起身要去公司处理后续,我猛地抓住他的衣角。
      “谨禾……”
      他回头,看到我眼里的恐慌,重新坐下,用力把我搂进怀里:“我在这里。没人能伤害你,我保证。”
      他的怀抱温暖而安全,但我却感到我们在一步步走向悬崖。那些我们试图用“规则”筑起的围墙,在现实面前如此不堪一击。
      那天,我把自己关在画室里,画布上却一片混乱,如同我的心境。傍晚,江谨禾回来了,带着一身疲惫,但神情已经恢复了冷静。他说事情暂时压下去了,那家小报同意撤稿并道歉,但网络上的痕迹无法完全清除。
      我们沉默地吃了晚饭。电视关着,手机静音,房间里只有餐具碰撞的细微声响。
      睡前,他照例来看着我吃药。我吞下药片后,没有立刻喝水,而是看着他。
      “谨禾,也许周医生是对的。”我轻声说,“也许我们……应该暂停。”
      说出这句话时,我的心像被撕裂一样痛。
      江谨禾的动作顿住了。他看着我,眼神复杂,有痛心,有疲惫,但更多的是不容置疑的坚定。
      “不可能。”他斩钉截铁地说,“谨语,遇到问题就退缩,那不是我的风格,也不是我们该有的样子。”
      “可是……”
      “没有可是。”他打断我,伸手抚上我的脸颊,拇指摩挲着我的眼角,“这条路是我们自己选的。既然选了,就要一起走下去。外界的声音,我来挡。你只需要做一件事——”
      他俯下身,额头抵着我的额头,呼吸可闻:
      “相信我。然后,好好地待在我身边。”
      他的话语像一种咒语,暂时驱散了我所有的恐惧和疑虑。我闭上眼睛,感受着他的存在。那一刻,我知道,无论前面是深渊还是烈火,我都无法放开这只手了。
      这座爱的牢笼,是我心甘情愿走入的。而囚禁我的,从不是疾病,也不是世俗,而是你的哥哥,这个叫江谨禾的男人,和他那份沉重、霸道、却是我唯一赖以生存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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