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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番外1 “我来接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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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魔最后还是没有放过宋华蓁，她在病榻上躺了很久，最后撒手人寰。
她早就接受了自己的离开，准备好与这个世界告别，但唯一让她放心不下的是自己的一双儿女与都晏。可是命运没有放过她，她没有办法，□□上的折磨早已演变为精神折磨，她真的撑不下去了。
实际上她早就经历了一遍这个世界，看过许多人的生死，也经历过自己漫长的死亡。她是一个很理智也很自私的人，知道不能擅自改变什么，她更不想惹火上身引起什么类似蝴蝶效应的事发生，但最后感性占据上风，操控躯体想要去救一次老友。
命运很残忍，在你可以出手时让你摇摆不定，而在你准备好出手时又让你无能为力。
当她从病榻上睁开眼时，孟鸷已经离开了，他倒在大雪里，眼睫上结了一层白霜。
不久后的如今，她也要去找曾经的老友。
这时，她的背后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
“宋华蓁。”
宋华蓁回过头。这天的太阳太夺目了，好像快要刺伤灵魂脆弱的眼眸。
久别重逢，恍如隔世。
虽说出任务前已打听到这次的接引对象的身份，这是一个意外掉落进时间缝隙，重新活了一世的灵魂。孟鸷心里有些预感，但亲眼见到后还是心头一震。
他戴着面具，旁人完全认不出，况且宋华蓁的灵魂在脱离躯体时微微受损，记忆好像有些卡顿。
孟鸷正了正神色，只是朝故友伸手，像是一个普通的陌生人，“你好，我是旻穹的执行官。我负责来接你回家。”
慢慢地，像是被什么吸引一般，宋华蓁鬼使神差地搭上孟鸷的手。
“……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孟鸷看着她，温和地笑着，“或许我们曾经真的有过一面之缘呢？很多魂灵见到我都这么说。你的时间早已到了，在你选择轮回前，人间一切与你再无干系。我们回去吧。”
宋华蓁在孟鸷的带领下往前走了几步，却意外听到似乎有人在呼喊她的名字。
眼前那个男人趴在自己已经故去的躯体旁痛哭，他给宋华蓁很熟悉的感觉，好像认识了很久，但她忽然想不起来这个男人是谁，只是心脏抽搐地疼。
男人面白如玉，一双桃花眼在脸上漾起涟漪，身上穿的是沾满灰尘的黑衬衫。
宋华蓁忽然觉得这人不该穿这样的衣服，而是应该穿一件格外扎眼、在人群里一眼就可以看到的衣服，他应该适合的。
“他是谁？”她问。
孟鸷顺着宋华蓁的眼神去看，顿时了然，“你曾经的爱人。”
“我可以再去与他告个别吗？他看上去真的……很可怜。”
孟鸷看了一眼远处，叹了口气，点头默许了。
“不过无论你现在做什么他都不可能再感受到了。”孟鸷好心提醒。
宋华蓁微微点头。她走近，将手轻轻放在都晏额头上摸了摸。像是有所感应一样，病房窗外有一阵和煦的风吹过都晏的碎发。宋华蓁将手指放在他眼角，掉落的眼泪穿透她的灵魂。
此刻又来了两个女性执行官，她们轻揽着宋华蓁的肩膀，将她向另一个方向带去。宋华蓁看着自己的手指抽离，离曾经的爱人越来越远。
终于还是要走了，孟鸷在她们前面引路。
宋华蓁不住地回头去看，又忍不住问前面的孟鸷。
“他叫什么？”
“都晏。”
看宋华蓁还想去问点什么，孟鸷打断了她的话：“你的灵魂有所损伤，现在要去灵泉养病，疗伤结束后记忆会恢复，到时候这些你都会知道，之后你也可以自行决定记忆的去留。”孟鸷平淡地道，“现在有些事不要问，问多了只会难过得更久。”
宋华蓁似乎明白了什么，她苦笑道，不过也没有再问什么了。
“有些事不能强求，顺其自然才是最好的选择。”孟鸷又道。
宋华蓁进了灵泉结界，消失在迷雾之中。
孟鸷看着人影消失，缓缓从嘴里吐出一个称呼：“……真姐，我接你回来了。”
离开人间后，孟鸷来到了另一个世界。这个世界里只有游魂，他们死后可以选择再次入轮回，进入人间，也可以去一个叫做“旻穹之境”的居民区定居，享受无忧无虑的乌托邦生活，或者是选择留在一个叫“织梦居”的地方工作。
这片独立于人间存在的土壤是世世代代的神灵为游魂打造的安息之地。
织梦居四通八达，是人间和旻穹的过渡带，游魂在这里休养生息，决定之后的去留，可以滋补和修复灵魂的灵泉也在此处。
只有完全恢复前世记忆的游魂才有资格做出三选一的选择，恢复记忆既是对游魂的尊重，也秉承了织梦居长此以往坚守的原则：无论好坏，皆尊重任何人的选择，绝不干预。
这是最重要的原则，也是唯一的原则。除此之外，这里再没有其他束缚，连前世记忆自己都可以选择留存或者彻底失去。
也许曾经在这里，孟鸷做过无数次轮回的选择，而这次他选择了留下，留在织梦居，并且携带记忆，他逐渐成为了一名合格的执行官。
“我不太喜欢‘执行官’这个称呼。”他对同事道。
同事一愣，“怎么？大家都这么叫。”
“你不觉得这个称呼太冷漠了吗？”
“也许很多游魂都觉得我们就是这样冷漠吧。”同事安慰道，“一个称呼而已，没什么大不了。”
只不过是对一部分人来讲，有时候遗忘未尝不是件坏事。
“对了，你怎么没有选择轮回？我听说你有个人间的爱人，怎么不回去找他？”同事问。
孟鸷笑了笑，“他还活得好好的，我怎么能去找他？再说了，轮回时不能携带前世记忆，同时轮回尚且不一定能有缘分再次相遇，何况是不同时呢。”
同事又问：“如果他来到这里，最后选择入轮回，你会和他一起吗？”
孟鸷想了很久，正当同事以为这个问题问的不合时宜准备换个话题时，他忽然道：“我想等他，我不想丢掉曾经的回忆。只要能看他过得好，这样就够了。”
他将来怎么选我都尊重他，就算从此再不相干也无妨，毕竟是我亏欠他，我不该再去招惹他。
……
……
“小孟这些年勤勤恳恳，出任务也积极，现在都可以带新人了。”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笑着在茶座喝茶，她的对面坐着孟鸷。
老人叫白雱，其实她并不算特别老，比这里很多灵魂都年轻，只是因为一些原因才让她容貌不再。她是织梦居的最初建设者之一，也是织梦居的代理人，负责守护两界和平。
来往的执行官凡是看到白雱都会打声招呼，尊称一句“白代理”。
孟鸷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还得多谢白代理的帮助。”
当年孟鸷死后灵魂破碎不堪，甚至难以支撑他到灵泉，来引领他的执行官们手足无措，当即派人回去说明情况，得知事情全貌的白雱亲自引了一泓灵泉水，在现场对他的灵魂进行修补，最后接他回来。
他向白雱提出了自己唯一的心愿，就是把曾经的故友一个一个地接回家。如今他接过了宋华蓁，后来没几年又接走了他的姐姐穆林。穆林也是在下雪的季节里离开的，不过她当时是笑着的。她一个人去俄罗斯旅行，不顾危险进了封控区，说是要追一场风雪。穆林辛苦压抑了一辈子，她从没有为自己活过，最后为自己死了。
很多年后。
白雱抿了一口茶，轻声道：“小孟，你的故人就快要来旻穹了，你要不去接一接他？也算是了却自己的一桩心愿。”
孟鸷眼眸微微睁大，却也只是如此，他以为自己的情绪会受很大波动，却没想到多年后听到消息的他如此平淡。毕竟这些年他已看过无数世态炎凉。
但下一刻他的心里忽然堵塞起来，一股悲凉席卷全身。
于是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微微点头。他怕自己一开口，浮于表面的平淡就会被击碎。
……
未琛明是自然老去的，也算是善始善终了。
他这一生没有结婚，没有孩子，只养着两只猫，而他的猫也不过只陪了他一小段时间。退休时他的公司被都晏的孩子收购，未琛明很欣慰那对儿女能长大成才。临走前，他的遗产捐赠给了福利院，只留了一笔钱给自己善后。
自然老去的灵魂十有八九不会受损，但很奇怪未琛明的灵魂有一处破碎。
孟鸷作为谕师来接引灵魂时总会戴一个面具，这次也不例外。
“你们执行官做接引时都会佩戴面具吗？”未琛明跟在孟鸷后面，问。
孟鸷没有回头，平静地说：“有的会，有的不会。有时会，有时不会。但没有魂灵可以清晰地看到我们的脸，这是旻穹潜在的机制。”
未琛明了然。他看着这位执行官的背影，总觉得十分熟悉。
“你说我的灵魂有一处受损，要去灵泉修补，我能知道受损处在哪里吗？”他盯着孟鸷，问。
“心口。”
之后就是一阵沉默。
未琛明低头，像是做了一番挣扎，然后抬头道：“我总觉得你的背影有些眼熟，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很多人都这么说，也许我们真的有过一面之缘呢。”
之后，未琛明又问了些别的事，直到孟鸷给他讲起过段时间他需要做的三选一的选择。不知不觉间未琛明觉得自己和这位谕师逐渐熟悉起来，于是他顺势问：
“我想跟你打听个事儿，你记不记得这里有一个叫‘孟鸷’的魂灵？你还记得他当年选了什么吗？”
面具下的孟鸷步伐一顿，和他一同来做接引的两位新人也抬眸看向孟鸷，他随即反应过来，“这个问题我们不能回答。”
“我就知道。”未琛明叹了口气，“这种事你们肯定有规定要保密，再说你们平日接引那么多灵魂，或许也不记得其中的某一个。”
“你怎么对这个人这么感兴趣？”孟鸷问。
“他……我很爱他，一直都很爱他，我对他有很多亏欠。”未琛明苦笑道，“我欠他一次等候。”
当年他结婚，我没有等他把话说完，而是不分青红皂白地离开，留他一个人在人间受折磨。
孟鸷顿足，转头看向未琛明。
“你觉得你亏欠他，或许他也觉得自己亏欠你。”
灵泉近在咫尺了，二人就要告别。
“谢谢你回答我这么多问题。”未琛明道谢，“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吗？等我疗完伤登门道谢。”
“不必。”孟鸷回绝了他，“萍水相逢，有缘再见。”
……
白雱素爱喝茶，从前一个人喝，现在时常叫孟鸷一起来喝。
“你就不想问他最后选了什么？”白雱打趣，低头品茶时忍不住抬眸打量孟鸷的神情。
“没必要知道。”孟鸷道，“我只知道没有我参与的人生一定很好。”
“哎，话不能这么说。”白雱道，“我悄悄告诉你，他没入轮回。”
闻声孟鸷手中的茶忽然不稳，晃了好几下才堪堪拿住，“为什么？”
“他说他想在织梦居等一个人，如果那人入了轮回，他就等对方轮回结束；如果那人没有入轮回，他就在旻穹一直去找，直到找到为止。”
孟鸷难以置信地笑道：“旻穹这么大，他上哪儿去找？”
白雱摇了摇头，“我也是这么跟他说的，但他回了我一句，说：有缘之人，自会相见。”
孟鸷的眼眸垂了下来。
他真是有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