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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秋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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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认关系后,裴厉和苏子真的相处便轻松了许多,他的一些恶趣味也不再藏着掖着,包含但不限于在苏子真吃饭时戳他鼓鼓的脸颊,在苏子真掏鸡蛋时把手从他微敞的后领伸进去……
搞得苏子真烦不胜烦,但却又说不出一句不喜欢。
县令不在,县丞主持衙门的工作,而县丞又不是个勤快人,自己都不怎么上班,更别地约束手下了,县衙里除了个别老黄牛外,全部撒了欢。
裴厉自然属于撒欢那一波,他整天无所事事,这里溜溜那里逛逛,等到了某天,拉着苏子真出了门。
“孙先生是县学的老先生了,我和他说过你的事,他让我先带你去给他看看,正好今日他休息,我介绍你们认识。”裴厉一边走一边和苏子真说。
他没有忘记苏子真学习的事情,认真想了想,最适合苏子真的地方就是县学,县学是公立学校,收费相对低一些。
苏子真对于求学一事既兴奋又紧张,一路上整理了好几回衣裳,不停问裴厉要是先生看不上他怎么办。
孙先生已经有六十多岁了,见苏子真干干净净一俊俏少年,心中便生了几分欢喜,拉着他进屋,做了一番简单的考校。
考校的结果是苏子真并没有出众的学习天赋,他已经十八岁了,再过几天过了年就十九了,早就过了学习的黄金时期,学起东西来要比孩童吃力许多,不过他态度很好,求知若渴,孙先生也不想让他失望,又因为他是个老师,喜欢爱学习的孩子,能多一个识字的人,他也很欢喜。
“小苏不适合坐在学堂和孩子们一同学习,他跟不上,浪费时间也浪费金钱,这样吧,你每日午时来县学找我,我教你小半个时辰,就不收你的束脩了。”孙先生摸着胡子道。
县学的孩子学习量大,一日要吃三餐,午时是吃完饭休息的时间,也是先生们休息的时间,孙先生愿意牺牲自己的休息时间给苏子真开小灶,已经是莫大的恩德了,两人千恩万谢,定下第二日就去学习,欢欢喜喜回了家。
虽然孙先生说了不要他们的钱,但是也不能真的就空手去,裴厉带着苏子真去买了一包桃酥,又割了一块猪肉,第二日苏子真去的时候就可以带上做个见面礼。
两人说说笑笑回到家门口,就发现隔壁小房子住了人。
门口的人在和衙门里的人说话,一对母女进进出出,忙着收拾家当,裴厉看了看,认出来这是他前些日子在城门口见过的那对流民母女。
她们居然在县衙附近租了家属房,那房子并不大,两个人住在不到四十平的空间里,下炕就是门口,非常挤,不过也能理解,那女人身上的衣服还是补丁摞补丁,一看经济条件就不好。
门口的人走了后,衙门里的小吏也要离开,裴厉早和这些小吏混熟了,在门口打了个招呼,只使了个眼色,那小吏就知道他要问什么。
“那对母女是从南边来的,到咱们这里投靠亲戚,亲戚不想收留她,只勉强让她们住到西北军走,就出来给她们找住处了。”小吏摇摇头,“那亲戚在县衙里有认识的人,她们才能住到这里,咱们这里多好啊,租金低,还安全,那亲戚给她们付了一个月的租金,这就算买断了亲情,以后不再来往,生死无关了。”
这年头眼见着就要坏,谁家都不好过,别说是亲戚了,就算是娘家,也不一定愿意接受带着娃的闺女,相比之下,这亲戚已经够意思了。
这对母女不是县衙人,不能在食堂吃饭,只能在公用的灶房自己做饭,那灶房乱七八糟,少有人用,光是收拾灶房,就废了不少劲。
等灶房生起火,空气中也没有米香饭香,想来是煮了些豆子,或是野菜之类,了以充饥。
而此时此刻,县衙的食堂继续狂欢,大厨蒸了花卷,炖了红烧肉,还炒了大白菜和蒜黄炒鸡蛋。
几个捕快笑嘻嘻说大厨莫不是把仓库都搬空了,大厨也跟着笑,这会儿没人管,账房的算盘子打得噼里啪啦响,每天的白面和肉,就数他吃的最多。
裴厉打了满满一大盆白菜,又拿了一盘蒜黄炒鸡蛋和一大碗红烧肉,最后抱着撑死的心态,见缝插针塞了四个大花卷。
有人取笑他:“裴厉,你是要把这一年的肉都吃回来吗?”
大厨使了个眼色,打趣道:“他家小苏最近得补,你就让他拿吧。”
众人又一阵哄笑,搞得裴厉这样的厚脸皮都不好意思了,每个人都踹了一脚,抱着食盒飞也似的跑了。
被他踹了的人也不恼,还在后面哈哈笑,这样的热闹也正在他们这种衣食无忧的公家人中会有了,放眼看百姓,哪个不是满脸迷茫,惴惴不安。
苏子真看到那一堆饭菜,眼睛都直了,问裴厉莫不是把食堂偷了,裴厉笑着给他夹红烧肉:“也就赶上两人县令交接,无人管事的空窗期了,三年一回,过期不候,趁热赶紧吃。”
“我从没吃过这么香的肉!”苏子真大声叫道,“快赶上裴厉哥你上次做的泥鳅,还有上上次炖的鸡了。”
裴厉笑他:“馋我做的饭就直说,明日我去找大厨,亲自下锅炒一锅饭给你尝尝。”
“炒饭是什么呀?”
“就是隔夜的大米饭,配上青菜火腿鸡蛋炒了吃,香死个人。”
苏子真吃着喷香的炒鸡蛋,听到这炒米饭的美味,又更饿了几分,只能埋头苦吃,解解馋。
快吃完的时候,院子外传来敲门声,苏子真颠颠跑去开门,只见门外站着的,竟是隔壁那对母女。
院子门一开,苏子真身上的饭香飘出去老远,他无比清晰地听见了这对母女肚子的叫声。
那女人不好意思笑笑,说:“小公子,我是隔壁新搬来的秋娘,这是我女儿小花,我会洗补衣服,你们可有需要浆洗的衣服?”
原来是来找活干的,这并不出奇,这世道女人家能做的工作很少,有些手艺的可以制香卖胭脂,或是做稳婆媒人,没有特长的,一般都是缝缝补补,做些手工活换点吃食。
裴厉和苏子真的衣服都是自己洗的,他们可不会花钱做这些事,都是穷人,谁去花这冤枉钱呢,但是这对母女看着实在可怜,苏子真便没了主意,回头看裴厉。
这会儿两人已经差不多吃完饭了,红烧肉早就被瓜分完,鸡蛋也没有了,只剩下些大白菜和花卷,裴厉正吃着呢,见苏子真看过来,又见那对母女眼巴巴看着自己,只好站起来,往装红烧肉的碗里挖了一勺白菜,又在上面放了一个花卷,端了出去。
“我们没有要洗的衣服,这些东西你拿去给孩子吃。”裴厉把碗递过去。
秋娘眼神暗了暗,低声说:“我们吃过了,不是来讨食的。”
裴厉摆摆手:“没有的事,按理说你们搬过来,我们要去拜访的,这碗饭就当是见面礼吧。”
秋娘迟疑了一下,低头看看瘦弱的女儿,终于接下了那碗饭,道:“一会儿我把碗洗干净了送过来,你们以后若是需要洗补的衣服尽管找我,我不要钱,给把豆子就行。”
裴厉点头应下,都是苦命人,若是她是个正经本分的人,帮一把也没什么的。
秋娘就这样在家属区住了下来,她挨家挨户打了招呼,还真有几家人把衣服之类的给她洗,她便在井边卖力做活,井水寒凉,为了省下柴火,她就那么用冷水洗,用双手总是紫红紫红的,不过找她做活的人却越来越多了,看来是做的不错。
小花平日就在家属区乱跑,也帮着收一些脏衣服,或是把洗好晾干的衣服给送过去,秋娘不让她跑远了,很多时候她就在秋娘身边看她干活,她想帮忙,秋娘不让的。
裴厉再没有在饭点看见过她们,应是经历了那一回,秋娘便叮嘱过小花,不能在那个时间点去别人家,会惹人生厌,不过对于裴厉和苏子真那天的赠饭行为,秋娘却很是感激,很多年后说起,裴厉才知道那时候秋娘正在生病,孩子也两天没吃上正经东西了,若不是那碗饭,她们怕是真的会病饿至死。
年味越来越浓,到了腊月二十七八,城里的铺子已经开了多数,在兵祸之后少有的热闹了起来,人们也愿意走上街头,买了春联来贴,又或者买点坚果糖果,过年吃点甜。
县衙彻底停摆,大家都回去过年,裴厉带着苏子真买了些年货,就锁了门,租了马车回村去。
他们出发的早,当天就到了村子里。
裴厉先去找了裴山,把他的四只鸡还给他,叭这些日子攒的鸡蛋一个不少的带了回去,又送了点肉和坚果,当作年货了,坚果是买的,肉是在大厨那里顺的,其实没花几个钱。
裴山瞅瞅裴厉,又打量苏子真几眼,见这俩人在兵祸之后,不仅没瘦还眼见着圆润了不少,不禁发出灵魂拷问……
你们城里是单独一个天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