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过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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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雪纷飞，寒风刺骨。
洞府前，云惊秋艰难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脚尖，上面沾了雪。
他皱了下眉，白嫩的小脸上不怎么开心。
鞋子脏了，衣摆也脏了。
这是他今日新换的衣裳，红色的，衣角还坠着金铃，他很喜欢的。
费力在雪中走了两步，好不容易站在洞府口，他用力踩了两下，身上的白雪抖落一地。
“师兄？”
他抱着怀里的东西，堪堪露出一个脑袋，大眼睛转着往洞府里看。
“我进来了。”
自觉打完招呼，他哼哧哼哧抱着东西走进洞府。
外面终日大雪漫天，空气里都带着冷冽，人往那儿一站就受不了。
云惊秋原以为洞府里会好一点，但等他进去了才知道，洞府内外没区别。
洞府里也冷的吓人，灰黑的石头成了唯一的点缀。
洞府里只有一张床，一个打坐的硬石头，一张石桌和石凳。
云惊秋又不得打了个哆嗦，萌生一点退缩之意。
要不，他还是回安离峰吧。
这地方实在是太穷了。
但又想起师尊走前的嘱托，他还是抱着东西乖巧坐在了石凳上。
冰冷坚硬的石凳瞬间侵扰了他的温度，他暗自咬牙，很想站起来揉揉屁.股。
“你拿的什么？”
云惊秋内心活动丰富，猛地一听面前的师兄开口下意识坐直。
反应过来问题是什么后，他笑眯眯拍拍东西，无辜道：“我的小被子和小枕头啊！”
摞成山高的枕头和被子终于从他眼前移开，这一刻，恰好白雪融光，照亮了师兄的身形。
如墨般的长发，身上是宗门统一发放的弟子服，白蓝二色，清雅别致。
白到像是外面的大雪一样的肌肤泛着冷光，如亘古不化的冰雪。
云惊秋撑着凳子边，两条小短腿在空中晃来晃去，歪头轻笑。
自己这位师兄长得还真是好看，嗯，只比自己差了一分。
他一贯喜欢好看的东西，所以这全身都透着好看的师兄他自是一见就欢喜。
这样一来，他对师尊临走时语重心长的交代似乎也没那么不高兴了。
“惊秋啊，你那师兄天生没有喜怒哀乐，这次过去，记得带着师兄体验一下凡人情感。”
彼时，云惊秋尚且处在师尊擅自离开还给自己布置任务的不高兴中，自然对这个师兄没什么好感。
“为何不让别的人去感化师兄？师尊，我才三岁诶，师兄会把我丢出去的。”
那懒懒靠在玉兰树下的师尊笑的蔫坏，“惊秋啊，目前收了徒的也就我和你掌门师伯了，你和你师兄可是独苗苗，上哪给你找别人呢？”
云惊秋：“…………好啦好啦，我去就是了。”
任务接的不情不愿，但现在，看着这冷硬洞府里唯一一个精致摆件，他忽然觉得居然还不错。
于是，他伸手拽住了师兄的衣袖。
“师兄，今晚我睡在哪里？”
说着，他的手指轻轻缩了缩，有点冷。
他这位天生没有情感的师兄，住在大雪里，就连衣摆，都能冷到心底。
不知为何，云惊秋看不清师兄的脸，像是蒙了一层雾气。
但又打心底清楚师兄长得好看，他没觉得哪里不对，还很娇气地鼓了鼓脸。
“师兄这里太冷了，为何不用避寒诀？”
“适合修炼。”
终于，他那冷冰冰的师兄回答了他的问题，虽然只有四个字。
但云惊秋不气馁，啪叽跳下凳子，迈着小短腿凑到师兄身旁。
软乎乎的脸搭在冰冷的衣裳上，他眯了下眼。
“可是师尊的安离峰常年处在春夏交接的季节，玉兰花开了满山。”
“二师伯的南坞峰日日秋风落叶，枫叶火红。”
“三师伯的尔兰峰有满山的桂花，我还能吃桂花糕。”
“就连明前师伯的莪术峰为了药材生长，都四季轮转不断。”
“只有师兄的洞府，终日大雪寒风，连朵花都没有，光秃秃的。”
他似是在抱怨，脸却又蹭了蹭那冰凉凉的衣袖。
心里小小感慨一番宗门的弟子服布料还不错，滑滑的。
但无论他说了多少话，做了什么，师兄都未曾理他一次。
就像师尊说的那样，师兄没有喜怒哀乐，无论云惊秋做什么，都不会得到回应。
就连最初让他进来，也不过是师尊临走时的要求罢了。
云惊秋自生下来就娇养着长大，如今三岁，正处在娇气的时期。
长时间得不到师兄的回应，他不由得有些生气。
眼睛一转，他忽然双手扒着师兄的腿用力一撑，把自己扔进了师兄的怀里。
面对面抱着师兄的腰，他开始放飞自我。
反正他做什么师兄都不会有反应，那就代表他什么都能做。
头顶，师兄平淡的目光落下来，里面没有疑惑，没有厌烦，没有怒气。
只是平淡的，不留痕迹的看一眼。
云惊秋没有被扔下来，也没被抱起来。
费力扭头往桌上看，他的师兄正看着一本书，完全不在乎他的行为。
云惊秋：就很挫败，明明我已经这么作了。
小孩小小郁闷一下，抱着全身都是冷气的师兄打了个哈欠。
上山的路不好走，更何况一路上还大雪漫天，他抱着被子一个人走上来，早就累了。
小孩子的身体困的快，抬手擦去眼角的泪，他抱着师兄蹭蹭脸。
“师兄，我想睡觉，但有点冷。”
师兄没反应。
云惊秋攥紧小手，很想动手捶一拳。
没关系，师兄是块木头，他不能和一块木头一般见识。
冷静，你的任务就是感化没感情的师兄，云惊秋，一定要冷静。
默默安慰好自己，云惊秋自己把小被子拉了过来披在身上。
小被子很大，容纳一个他还有很多剩余，他抖了抖被子，摸摸手下没什么温度的身体。
算了，师兄还怪可怜的，整日与白雪为伴，连朵花都不愿意开在这里。
小被子展开，将坐在凳子上的师兄也包了进去。
云惊秋整个人都被压在了被子下，清晰看见师兄的手冒出灵力来。
“！！！”
他赶紧把自己从被子里扒拉出来，仰着头可怜巴巴看师兄。
迎着那平淡的目光，他软趴趴道：“师兄，我的小被子是师尊用千年天蚕丝做的，冬暖夏凉，我很喜欢，你要是戳两个窟窿，我，我哭给你看！”
师兄的衣领已经被他攥出了褶皱，他睁着大眼睛，“不修炼了，休息一下可以吗？”
最后，他拿出杀手锏，“师尊要你照顾好我的。”
不知道是不是最后一句话起了作用，师兄当真收了灵力，不再试图把被子戳两个洞然后把手伸出去看书。
云惊秋保住了小被子，安心趴在师兄身上闭上了眼。
被子果真冬暖夏凉，在这寒冷的洞府中，一身冰冷的师兄第一次感受到了温度。
还有胆大包天缩在怀里的小孩，睡的不知时间。
师兄垂着眸子，墨一般的发丝滑落肩头。
他知道师叔把小孩送过来的目的，不过是他天生没有感情，想让这个孩子带他看看世界罢了。
他知道，却并无兴趣，洞府外的白雪依旧，就像他一样，永远不会变。
最初入宗门时，所有人都断言他将是无情道最合适的修炼者。
但师尊与师叔却并不同意他入无情道，当年的事很多都已模糊，只有师尊那句话尚在耳边。
“试着接受这个世界，就当是为自己种下一颗种子。”
这个孩子，是师叔又一次尝试。
寒风呼啸，桌上的书页缓慢翻转，小被子裹住了两个人，为一人带来了第一次的温暖。
**
这一觉，云惊秋睡到了黄昏。
揉着眼从床上爬起来，被子从肩头滑落，他懵懵看着周围。
不熟悉的洞府，有些冷的温度。
直到理智回笼他才反应过来自己是在师兄的洞府。
师兄呢？他下了床，睡着前明明是在师兄怀里趴着，怎么醒来却在床上？
他忽然搓了搓胳膊，不对啊，洞府好像没那么冷了。
以为是错觉，他多走了两步感受。
结果是真的不冷了，像是季春时节的温度一样，有些微凉，却不寒冷。
能改变洞府温度的只有一个人……
云惊秋眼睛亮晶晶的，瞬间跑出洞府。
一走出去，大雪便不要命一般往他身上刮，一片苍茫里，他看见了一身白衣的师兄。
师兄坐在石头上打坐，肩头落了不少雪，就连那柔顺的长发都有些湿了。
云惊秋单手抬起挡去往眼里刮的雪，跑到师兄面前笑眯眯。
“什么嘛，面冷心软的家伙。”
笑嘻嘻当着师兄面控诉一番，他又转身跑到洞府，脚步十足轻快。
连身上的雪他都没抖，爬上床从自己的小包里扒出一个荷包。
又叮铃咣当地跑出去，拿着荷包心疼地看了看自己的衣裳。
最后狠狠心，跪在地上开始刨雪。
雪很厚，天上还不断地下雪，云惊秋哼哧哼哧刨了大半个时辰，才将石头周围的雪都刨开。
“你在做什么？”
头顶，师兄那平淡的声音响了起来，他跪在坚实的土地上，脸上蹭了点土。
仰起头却笑得灿烂，举着荷包炫耀一般晃了晃。
“看，里面是我挑了好久的花种，师兄这里一朵花都没有，我给师兄种花啊！”
“以后师兄再来这里打坐，身旁就能围一圈好看的花了。”
师兄目光停顿片刻，最终又闭上了眼，留下淡淡的两个字，“随你。”
天寒地冻，白雪折射出阳光，像是撒在地上的宝石一样闪烁。
云惊秋捏着种子小心埋进土里，跪在地上的腿忽然一暖。
一道冰蓝色的灵力隔绝了他和冷硬的土地，又是一阵风吹过，他身上的红衣转瞬间干净如初。
他抬头看冷淡的师兄，明明是个很温柔的人，怎么会天生没有喜怒哀乐呢？
不会笑，听着就很难受。
他低下头继续种花，这个任务，他会成功的吧？
洞府内的日子很枯燥，自那日种花之后，云惊秋便时不时披着小斗篷跑出去看。
没几日，他察觉了异样。
他埋下的种子被一道阵法护住了，阵法为花种挡去了风雪，为它们提供了合适的温度。
让本该长于温暖春日的花在冰天雪地里破土而出，逐渐发芽长大，最终开出各色的花。
而没什么事可干的云惊秋开始不断缠着师兄，从凡间故事讲到安离峰上的趣事。
乏味的洞府里满是他叽叽喳喳的声音，大多数时候师兄只是听着，神色从未有过改变。
每日未时，师兄便会在洞府外的石头上打坐修炼，冰雪寒冷会让修炼事半功倍，往日他都是在洞府内修炼。
但那喜欢说话的小孩来了以后，他第一次使用了避寒诀，驱散洞府的寒气，自己却出去修炼。
“师兄，我去二师伯的山上摘了枫叶，还有三师伯山上的桂花！”
“师兄师兄，我偷偷摘了师尊最喜欢的玉兰，可不能被发现！”
“师兄，这个小摆件我好喜欢，能不能摆在你桌上？”
“师兄，桂花糕，三师伯给的，还热乎着呢！”
“师兄，四师伯又吓唬我，要我去为她的灵田翻土，我才不要！”
云惊秋在这雪山上住的时间越来越长，那单调冷硬的洞府多了几束花，几个小摆件，几副挂画。
那往常只有书的书桌上放着一盘桂花糕，香甜的味道驱散了白雪。
师兄的长剑上多了一个红色的剑穗，师兄打坐的石头下花已经开了。
花香成了师兄修炼时的安神香，等回过神时，师兄一成不变的生活住进了一个聒噪的孩子。
桂花开在雪地里，花香浓郁，飘散在天地间。
云惊秋仿佛闻到了那股桂花香，梦中，他勾出一抹浅笑。
直到太阳升起，阳光驱散黑夜，也驱散了这个梦。
梦醒了，而做梦之人终究记不住梦中的一切。
耳后，那道绿光闪过，绿叶状的痕迹只出现了一瞬。
等它消失，云惊秋彻底清醒。
“这么开心，做梦了？”
景仁轻敲窗户，手中拿着一本书，垂着眸子看他。
云惊秋捂着脑袋晃两下，努力想了想，却想不起来做了什么梦。
“记不清了。”他眼神茫然，手指轻抚过唇角，方意识到他在笑。
“但似乎是个美梦。”
景仁的表情有瞬间的晦暗，但很快他便恢复正常，仿佛那一瞬只是凌晨时的眼花。
云惊秋没再纠结做了什么梦，穿衣起床，走到院子里伸了个懒腰。
桌上摆好了早饭，油条豆浆，还有一碗粉，香气扑鼻。
他拿着筷子正要下口，隔壁突然一阵叮啷咣当。
“？”
景仁淡淡解释，“隔壁住了人，今日刚搬过来。”
“麻烦…了…”
“是…不着急…”
断断续续的声音伴着晨风飘进耳朵里，云惊秋放下油条，觉得这声音有点熟悉。
出于好奇，他没忍住推门出去。
隔壁院门大开，门口还有些东西没搬进去。
他小心翼翼走进去，敲了下门。
门内，主人家背对着他，正和另一个人商谈着什么。
云惊秋越看这两人越熟悉，哪怕此刻太阳刚露出一点，光线灰暗。
“早上好，我是隔壁的，听见这里有声音便过来看看。”
他还是懂礼节的，只是说完这两句话，满心的疑惑只剩下震惊。
因为主人家转身了。
“早上好，小妖怪。”
云惊秋倒吸一口凉气，“晏，晏辰安！”
作者有话说
第48章 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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