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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宗教学院的哥哥x兄控弟弟(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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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副驾驶的贝桑·托比拉还不知道这一路上,她已经数次自死神手中逃生。
当这趟路程行驶至后半段,摩兰掩嘴打了个呵欠,恰到好处的表现出几分疲倦,让贝桑·托比拉适时终止话题。
“瞧我!”
她用手轻轻拍了下自己的脑门,“都忘记你们已经坐了大半天的火车了!亲爱的摩兰,我的孩子,快闭上眼睛休息会吧,还要好一会儿才能到呢。”
“十分感谢您,贝桑阿姨。”
兰波便也先朝她略带歉意露出一个微笑,才转头低声让缪萨坐过来些,好让他倚着他的肩膀歇息一会。
在贝桑·托比拉从后视镜观察到的视野中,对他人极其冷淡的缪萨却十分听他哥哥的话。
虽然他的视线仍旧落在窗外,却仍依言挪了挪身体并挺直腰背,好让摩兰靠过去时能稳住重心。
比起能放心在车上熟睡的摩兰,他要显得警觉许多,哪怕面色苍白,眉眼间也流露出些许的倦意与不适,也依然在强撑。
包括之前的问话,也与事先派人打探到的情况相符。
学院之前混进了一只四处打洞的“鼯鼠”,好在蓬特诺夫人及时发现,才没有让对方得逞。
如今这个紧要关头,无论做什么都要更小心些。
贝桑·托比拉的戒备散去几分,以轻微侧过去的眼神示意司机不必搞“小动作”,专心开车便是。
虽说那个金发的孩子不怎么听话,但等到了地方后……她有的是办法。
摩兰闭眼休息,看似睡得很熟,直到轿车停下才好似被惯性冲了个趔趄般,带着难掩的迷茫与困意睁开金眸。
贝桑·托比拉正贴心的替他们拉开后车门,见到兰波醒了,便笑着打趣道。
“我正打算让拉布背你进去歇息呢。”
“抱歉,我睡得太熟了。”
兰波回以一个赧然的笑 ,拎起那个放在脚边的手提袋,弯腰从车门里出来。
见只有兰波手中提着那个略老旧的旅行用手提袋,魏尔伦则双手空空时,贝桑·托比拉主动询问。
“你们带过来的行李只有这些吗?”
“是的,只带了些我和缪萨的换洗衣服。”
兰波微微点头,“叔叔说这里很齐全,不用我们带什么过来就可以生活得很好。”
“噢,当然,你叔叔说的一点也没错。”
贝桑·托比拉立刻朝他露出一个甜蜜的笑容,边侧头示意司机过来帮忙提行李。
“拉布,你来帮摩兰把行李送到他们房间里吧,我需要带他们去见蓬特诺夫人,她一听说今天有对可怜的兄弟要过来,就决定无论等到多晚都得看一眼他们,确定兄弟俩都平安无事的到了,才能安心去睡觉呢。”
面容憨厚的拉布应了声“是”,便要过来拿兰波的手提袋。
“好的,劳烦蓬特诺夫人如此担忧我们。其实没什么的,我以前也和缪萨一起出过远门度假。”
兰波没有迟疑,直接将行李交给了司机,目送后者从侧门走进了一栋由四方形塔尖、圆拱穹顶及倾斜屋顶组成的庞大建筑里。
它被一片茂密的森林紧紧环绕着,偏深的外墙颜色让它在夜晚几乎彻底藏匿起来,仅能看见有几扇窗户亮着微弱的光。
兰波猜测那些光来自煤油灯或壁炉里的火焰,而非更现代化的电灯。
此刻,他们正走在这栋庞大建筑的内部了。借着月色从走廊的窗户望去,能看见被围墙与建筑物隔出的庭院干净而整齐,种下的株枫香树长得十分茂盛。
学院内修建有数栋楼,分属不同的功能区域,贝桑·托比拉只说明天再为他们介绍,便直接带他们来到住宿楼,往上走了五层,直至站在顶楼最深处的房间前。
贝桑·托比拉示意兰波他们站在身后,自己则在那扇门前轻轻敲了三下。
“蓬特诺夫人,顺利接到库什内尔兄弟了。”
听到里面传来一声“请进”,贝桑·托比拉才扭动门把手,将兰波与魏尔伦带进这间低调但奢华的卧室。
它的布局相当齐全,进门不仅有地毯、茶几、沙发与电视机,窗边还摆放有两把藤编的摇椅,占据半面墙的胡桃木书柜在亮起的灯下反射出分外温润的光泽。
右手边是一扇半开的门,兰波猜测那里应该才是真正睡觉的卧室。
而他们需要警惕的蓬特诺夫人正坐在其中一把藤椅上。
她的肩头披着带有宝石流苏的橘红色披肩,鬓角发丝泛白,向他们望过来铅灰色的眼睛十分柔和,却会令被盯上的人的心脏下意识瑟缩一瞬,仿佛被彻底洞穿内心。
“哦?”她笑着道,“这就是摩兰与缪萨吗?果然像埃德蒙说的那样,乖巧又漂亮。”
“感谢您的夸奖。”
摩兰表现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拘谨,向她问好。
冷着脸的魏尔伦站在身边,也被他抬手强硬压低脑袋,勉强行了个礼。
蓬特诺夫人笑了笑,又简单询问了下他们在来的时候有没有受委屈、是否有什么特殊的需求之类,兰波都逐一认真回答了,应对得无可挑剔。
大约是没听出什么问题,蓬特诺夫人便在最后叮嘱贝桑要好好关照他们,总算愿意放兰波与魏尔伦去休息了。
他们的宿舍被安排在三楼,是一个不算宽敞的二人间,摆放着两张床、两套小桌椅和一个双开门柜子,附带一个小小的盥洗室。
那个被司机拎走的手提袋也出现了,就放在其中一张木桌上。
兰波终于应付完将他们送到这里的贝桑·托比拉,此刻在房间内粗略扫视了一圈,先去将窗户关紧。
魏尔伦紧随其后进的宿舍,反手便带上门,落锁。
“有什么发现?”他轻声问兰波。
兰波打开行李,不出所料发现了那堆衣物被翻动过的痕迹——而他也确实只放了一些衣服与生活用品,对方没找到可疑点。
那些资料早就在刚下火车时,就被兰波假借上厕所的名义烧毁了。
很谨慎啊,这帮人。
是听命行事吗?还是他们都清楚传递情报这件事,且甘愿做帮凶?
兰波不太确定,但上面给他的任务要求是尽量活捉首脑,抓几个喽啰只会打草惊蛇。
“暂时没有,先睡吧。”
将衣服收进柜子里,兰波用极轻的声音开口说道,“明天再看。”
今晚接触的人太少,他暂时没找到怀疑目标。
蓬特诺夫人嫌疑最大,但也未必是她——身为院长,她早就被安全局调查过了,且是十分彻底的那种查法。
按照情报部那边的说法,除去账户上的异常资金流动外,他们甚至没能找到情报泄露的方式是什么。
“你今天做得很好,继续保持。”
兰波沉思片刻,先温和对魏尔伦今晚的表现夸奖道,没有错过对方眼底瞬间泛起的隐晦欣喜。
“等回去后,你可以从我这里得到一个奖励。”他继续说道。
“什么都可以?”
魏尔伦想了想,低声问他。
兰波轻轻点头,“只要我能做到。”
“好,这是你说的。”
有了兰波的许诺,魏尔伦十分高兴。
这里毕竟是敌人的地盘,他们不能聊太长时间,便在简单洗漱完后,各自躺床上睡了。
转天的晨曦时分,贝桑·托比拉就来敲门。
“早上好,贝桑阿姨……我们不小心睡过头了。”
等到她敲第二遍,摩兰才过来开门,身上仍旧穿着睡衣,说话的语速很慢,露出十分困倦的模样。
他身后的缪萨还躺在床上,用那床略泛黄的白色旧被子蒙着大半个脑袋,看起来压根不想起床。
窗外,升起的太阳才刚刚超过地平线。
“不要紧,你们昨天刚坐一整天的火车,肯定累坏了。”
贝桑·托比拉笑得亲切,但话语不容置疑。
“很抱歉,我的孩子们,晨祷是必须的,我们需要在一天的清晨向神洗涤自己的灵魂才行,”
——她一边说,一边轻轻拍了下摩兰的肩膀,催促他抓紧时间。
“快去吧,把你的弟弟也叫起来,还有很多家人在期待着见到你们呢。”
等这对兄弟花了些时间洗漱完,贝桑阿姨便领着他们前往祷告厅。
据兰波提前拿到的资料所记载,这座西图昂宗教学院虽然名为学院,但在大战开始后,也开始收养许多无处可去的孤儿,为他们提供住处与衣食。
与此同时,学院也会主动举办或参加一些上流社会的慈善晚宴,宣传战争的残酷与孩子的无辜——往往能得到许多好心慈善家的慷慨资助,获得数目不菲的捐款。
蓬特诺夫人之前接受安全局询问时,也称那些被打上问号的大笔资金都是这么来的。
在往来路过的好奇学生眼中,跟在贝桑阿姨身后的摩兰神情克制,顶多流露些许紧张与期待的混杂,与那些刚来的新人没有任何区别。
但实际上,他的思维极冷静,随时都能应对任何突发状况。
跟在摩兰身边的缪萨也冷着脸,眉眼间透出些许不耐,同样符合对他的性格描述——这倒是本色出演。
在去往祷告厅的路上,贝桑·托比拉还向他们简单介绍了下这座学院内部的区域分布:
那是教学用的小楼、那是礼拜用的中殿、那是告解的厅堂、那是仓库……等等。
“现在记不住也没关系,住一段时间后就熟悉了。”
介绍到最后,她还贴心的对摩兰说道。
“好的,贝桑阿姨。”
摩兰乖顺点头,没透露自己在她那几句介绍的功夫,已清楚记下了整片地图。
作为宗教学院,一切教学活动都围绕宗教内容展开,承担祷告功能的礼拜堂自然便是重中之重。
礼拜堂有一扇正门与两扇侧门,其中正门只在每年的几个特殊时间点才会打开,供“凡人看不见的主”从正门进来;侧边的两扇小门才是身为普通人的他们能进出的路。
目前只有左边那扇小门开着——好几个与他们差不多年龄的少年也正从那里进去,又用好奇的目光打量过来。
等看见这两个新人是由贝桑·托比拉带过来后,那些目光瞬间多出些许微妙的意味,匆匆收了回去。
似乎在这座学院里,贝桑·托比拉是一个非常有威信的主管。
进到礼拜堂,人流明显多起来,探询的视线数量也一瞬间增加了。
兰波其实对视线相当敏感,此刻的他只是佯装没有发现,转而打量这栋建筑物的内部。
由铁制的雕花飞扶壁承重,使天花板能够被建造得高耸而宽敞;由半弧形的交叉拱肋组成的墙面被繁复的壁画填满,再加上巨大的彩色玫瑰窗与下方一排的尖券玻璃窗,投入室内的光线便令这一切显得庄重而敬畏。
与内敛听话的哥哥摩兰不同,弟弟缪萨的脾性与反应都很大,毫不客气地将那些直白的窥探视线全部瞪回去。
贝桑·托比拉在用视线的余光仔细观察这一切,但她没有说什么,只是晃了晃手里的摇铃,让大家站好。
她则带着他们来到诵经台上。
“让我们欢迎新来的家人,库什内尔兄弟——摩兰·库什内尔与缪萨·库什内尔,欢迎加入这个被主庇佑着的大家庭!这是值得庆祝的时刻,孩子们!”
“欢迎!欢迎你们!愿主降下眷顾,从此保佑你们远离一切疾病与灾厄!”
无数双眼睛汇聚在兰波与魏尔伦身上,所有人齐齐开口,以一种诵唱似的语调将单词念了出来,重复三遍。
等这段结束,贝桑·托比拉又说了几句客套话,终于放兰波与魏尔伦回到台下的人群里,开始正式进行晨祷的流程。
之后,他们又坐在几张布置好的长桌边吃早饭——期间,他们还领到了两张标注有各自名字的课程表,上面有大量的通识课程、有天教的历史及理论研究、还有各种仪式与教典的熟练掌握等等。
甚至还有礼仪课,每一项上面都标注了该去哪个教室。
“这个问号是什么?”
魏尔伦指着周三下午的一节课。那个格子上什么也没写,只被打了个问号。
兰波看了眼自己的,同样是一个问号,“不清楚。”
“噢,这是唱诗班成员才会有的排练课。问号就意味着你们还没参加过每月一次的筛选,到时通过就留下,没通过就安排其它的课。”
旁边探过来一个陌生的棕发脑袋,对着身旁魏尔伦的课表迅速拿眼一扫,眼露羡慕。
“你们的排课真多啊,而且全是理论课,真好呢。”
这是一位比他们年龄略小些的少年,皮肤偏深,看上去就活泼又健谈,足以获得大人的喜爱,又能与任何同龄人轻松打好关系。
——但魏尔伦嫌他挨得太近了,不动声色的往兰波那边挪了挪身体。
兰波的眼眸微动,撇过魏尔伦自以为隐秘的小动作,没有戳破。
“还有会实践课吗?”
他很有礼貌的向这位自来熟少年询问道。
“当然啦,”
棕发少年点头,拇指一指自己,“我还有种地课呢!哈哈,其实就是给菜田除草浇水之类的。另外还有针线课和工匠课之类,都是以后能养活自己的好手艺。”
兰波好像不太相信般,重新浏览了遍手中的课表。
“我们为什么都没有?”
“我也不清楚,每个人的课程表都不同,可能你们是新来的吧?”
棕发少年摸了摸下巴,“也或许是因为你们漂亮,看起来娇贵得很,不像能干体力活的人。嗯,我记得奥莉好像也有礼仪课……”
按样貌分配特殊课程?还是奥莉的亲戚也塞给学院一大笔钱过?
“那她在唱诗班吗?”
正好他们的第一节课相同,兰波便与这位少年走在侧廊里,边慢慢的套话。
“啊呀,说起这点,我也觉得奇怪——我听过奥莉唱歌,甚至可以向你保证她的嗓音比唱诗班里的大部分人都好听——但不知道为什么,她没有被维希斯先生选上。”
长长的封闭式走廊里,棕发少年正在向兰波信誓旦旦地保证,却忽然被迎面对上的人撞了下肩膀。
“哎呀,这不是[黑脚]拉辛嘛!你这是在和人家搭讪?等级差太多了啊,还是不要自取其辱比较好,这可是我给你的诚恳建议——还不快感谢我?”
撞上棕发少年的人反而先笑嘻嘻的打起招呼,身高甚至比兰波他们还要长出一截,块头相当壮硕。
“不用你操心这些,”
棕发少年——拉辛皱了皱眉毛,“我都没计较你没对我道歉,你倒先叫嚷起来了。快点让开,我们还要去上课。”
“上课?”
那个大块头的眼睛眯起,在三人间逡巡一圈,最后锁定在唯一黑发的兰波身上。
接着,他忽然向兰波发难,“喂,你那眼神是怎么回事?好像很不高兴看到我啊!对我有意见?!”
“…嗯?”被点到名的兰波困惑道,“我并没有……”
“没有?你是想不承认了?”
大块头又往他那个方向迈进一步,咄咄逼人,声音大得让半条走廊的目光都汇聚了过来。
“喂,他都说没有了!”
拉辛想要挤进二人之间劝说,被大块头抬手就轻易推搡到旁边去,仅剩下看起来十分文弱的兰波站在他面前。
魏尔伦同样想要上前,却被兰波用手势打出暗号,示意他站在原地不准动。
“我对你确实没有任何意见,这是误会。”
兰波极为斯文的解释道,咬字间带着一点好脾气的温吞,“如果有哪里让你感到不愉快,我向你道歉。”
对方这种无中生事的找茬来得完全不讲道理,兰波不打算与他争辩出个高低,立刻选择退让一步。
“一句误会就想糊弄过去?我可没有那么好伺候!”
那个大块头反而被激怒,直接冷笑着举起拳头,就要朝兰波挥去——
落点是最坚硬的颧骨而非下颚、鼻梁或眼睛等关键部位,战斗经验丰富的兰波迅速判断出敌人根本没打算真的伤害到他。
或者说,被交代过禁止对他造成真正的创伤。
——这是来自学院的一次试探。
而此刻,来自普通家庭、在父母去世前被精心呵护的少年,只会对这种暴力感到陌生,身体僵硬,不可能反应得过来。
看来是上次情报部同事的身份暴露,让学院变得相当警戒,甚至刻意设计这种场景来妄图试出他的破绽。
兰波选择站着没动,放任这一拳距离他越来越近——
预期的疼痛没有落在他的脸上。
那一拳被魏尔伦伸出小臂,牢牢架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