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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李常 ...

  •   比起还烧着冷灶的李常,抱上真佛的高明一进屋,人就按捺不住喜意扑在床榻上咬着被子一头嚎叫。
      “恭喜你升了一级,在胡公公那得了个好出路。”李常从身上掏了掏,手攥着两个小银馃子不舍的送给同屋住的高明。
      高明显然很得意,一句客套话都没说就抓过银钱揣到袖子里,来炫耀一番后像踩在云朵上飘飘然去了其他太监屋继续在人前得瑟。
      虽说太监是捧高踩低最势利眼的存在,但李常在宫里三年既没眼红过谁,也没有瞧着谁飞上枝头就四处求关系,被配到景和宫了就兢兢业业的一直伺候着那位废太子。
      不折腾人,不整事出来的好主子在这深宫里那真是打着灯笼都难找到,李常觉得自己能碰到个安分的得知足。
      他躺着睁眼歇了会,看天色将亮,去提了食盒送早饭。
      在一众送饭的太监里,同样穿着灰扑扑宫服的李常还是有点不一样的,他腰板没那么弯,头也不低到底下像只阴沟里的老鼠没个正眼瞧人。他总是把自己拾掇的清爽干净,仅是清秀的面庞有几分识字的隽雅,轻巧的拎着食盒行走在靠宫墙最近的路面,然后在拐角处抬头望望刚升起的燃燃太阳,感概今天是个好天气。

      使了银子的早餐是值得厨子上心一二的,白粥里混着肉丝一起煮的,四五碟小菜,两三样咸甜口点心。
      吃过两个大白馒头的李常咽了咽口水,用试菜筷子每样夹了一点放在小碗里,在难得改善伙食的状态下细细品尝。
      粥快放凉了,李常也安然无事,废太子终于开始享用他清晨的丰盛早饭了。
      用过膳,对时间安排的井井有条的废太子开始读书,习字,练武。
      李常偷学起书里的知识,他是穷苦出身,没上过一天私塾,却梦想着老了出宫找个小村子教书。
      唐定安知道这个小太监在偷学,读文章的语速放慢了些。这是他这几年来有限的好心。

      到了傍晚换班的时间,李常没有丝毫懈怠的交接事务,连主子白天多喝了几盏茶估摸着晚上会多起夜的小事都提醒着对方。
      再细致的小地方李常就不说了,个人有个人的行事方法,他得留几手,不能把隔半个小时烧小壶水随时方便主子喝茶的招都说出去了。
      生活起居的事务全凭着细节,事事用了心,主子才会想着你是个贴心的,靠着这些在景和宫李常才长长久久的呆着。而不是像那几个觉得自己没出头机会就怠慢主子的蠢笨太监,呆不到一个月便被撵出去,在各个不受宠的妃嫔手里磋磨岁月。
      这位废太子再怎么虎落平阳,那都是天家血脉,到了年纪自然是会封王迁走别居,伺候过一场的也会带出去,好过老死在宫里一辈子。
      大抵是读书明智,李常对前程想的很明白,像他这样不争不抢的性子在宫里是毫无出头之日的。

      磨剑五年,唐定安还是不能出剑,父皇正当壮年,兄弟天资聪颖,风调雨顺国泰民安,他这个废太子想一飞冲天,再磨五年的剑都不一定能成事。
      可他不甘心就这么庸庸碌碌过一生,他生来就是要光照天下,龙飞九天的,如此狼狈下场看别人在权谋的戏台上热烈表演,争夺那个原本属于自己的椅子,真是叫人生恨又恶心。

      到了深夜,高明悄无声息的进了房门,但屁股一坐到床就忍不住叫喊。
      李常听到有动静就会醒,他借着月光起身瞄了眼对面床铺。
      一头冷汗的高明坐不住也站不起来的两手扶着墙,见李常醒了,像只落水狗眼巴巴的望着他。
      白天才炫耀过一番,晚上就凄惨可怜的回来。
      “是被杖罚了吗?”李常叹气,在枕头下摸索几下,拿出管伤药从舒服的被窝里起身,好心的去给对方上药。
      高明不是第一回受罚了,却没这一次难张口,他半趴在床上,免得脏了被褥。
      顾着太监们难以言说的缺陷,李常把他裤子扒到了大腿根让他用手提着,没点灯,伤口看不太清,但还是能明白,这一条条细密的红痕不会是棍棒打的。
      “别问。“高明低声说。
      李常轻轻的嗯一声,将粉状的伤药均匀洒在伤痕处,然后找了块干净的布盖在他屁股上,再替他盖好被子。
      高明把头闷在被子里,小声说,”谢谢,我欠你个人情。“
      李常笑笑没有多言,在这里只要别人不来害自己就算是烧高香了,更别提帮忙。

      之后的一段时间,高明伤好了又会有伤,李常不会问他是被谁打的,接过高明拿出的好伤药帮着上药带饭,顺便收点饭钱。
      某天夜里,高明忽地问他睡了吗?
      李常本来睡的很好,但人家这一句话,惊醒了。
      平缓的呼吸中断了一下,李常闭着眼回,“睡了。“
      “哦。“高明非得把话接下去,”我睡不着。“
      李常,“.......”你睡不着就不让我睡?
      “快三更了,白天还要值班,早点休息吧。“李常没办法,劝了一句。
      “胡公公死了,我就可以接他的班了。”高明像是梦语。
      李常扯着被子在床上翻过身,双手捂住耳朵不听,也不回话。

      没过几天,角落里小太监们凑在一起小声说八卦,李常忽地听见胡公公,荷花池,捞,这几个字,再联想高明说的梦话心头有种说不出的凛然。
      胡公公是丽妃身边最得力的总管太监了,他还能出什么事呢。李常不敢胡思乱想,拎着食盒快步走进景和宫。
      唐定安吃完早饭,吩咐李常把后门的井封起来,原因竟是宫里最近和水犯冲。
      李常带着两个人抬了块木板盖在井口,又捡了几块大石头压住木板,省得风吹跑了。
      “最近溺死在池子里的人好像特别多。“鲁兴小声嘀咕,”封起来也好,说不定有水鬼作祟。“
      “这里是皇宫,天子居所,怎么会有鬼作祟。“李常及时止住了话题。“井封起来了,打水就不方便了,多安排个打水的人,然后存水缸里。“
      李常来的比他们几个都早,虽然还没有晋升成总管太监,但是无名有权,废太子有事也是直接吩咐李常的,所以景和宫的小太监都是听他安排。

      整个皇宫都要被翻个底朝天,但喧闹嘈杂传不到静如冷宫的景和宫。
      黑夜,唐定安一人站在打开的井口旁,头朝下瞧幽深的井水,锦衣华服的碎片随着水波轻轻晃荡,暗沉无光的水面不时翻出一抹素色白皙。
      “盖上吧。“他轻轻一声,于是消失的人再也不见天日。

      珍常在失踪的事传的沸沸扬扬,热闹了快一个月,不过随着年关的到来,忙碌起来的众人分不出心思去八卦了。
      宫里像是没出现过这个短暂受宠过又很快失宠的美丽女人。
      李常和高明先后时间换上了暗蓝底的太监服,他们都升为了总管太监。李常还是低调非常,既没换单人间,也没在其他小太监面前摆架子充老大。原先最爱炫耀得意的高明也沉稳了一点,礼貌恭贺李常的晋升,还用红布包了二十两雪白的银钱给李常,可见手头的阔绰。
      由于李常日夜都得在景和宫内伺候,便住在景和宫的一个空小房间,高明同样如此,但这间屋子和床都留着,偶尔休憩的时候来住一宿。

      烟花鞭炮几乎没有停过,夜都让五颜六色的烟花给照亮了。
      没留人伺候的废太子早早歇下了,所以李常提着点心和让厨子特意留的两个荤菜一脚深一脚浅的从雪里走回去,走到一半,看见同款暗蓝太监袍的高明在前面走着,就喊了句他。
      “你也得闲了?“李常有些疑惑,丽妃没留他伺候吗?
      “娘娘今天身子不爽利,只让徐姑姑贴身伺候。”高明见左右没人,才附耳说,“陛下连续去容嫔那三天了。”
      往日里最得陛下喜欢的是丽妃,没想到过年却去了容嫔那,难怪丽妃身子“不爽利”。
      “我带了点好酒,咱们一人一口也尝尝。”高明指指捂在胸口的瓷瓶。
      “就只尝一口。”李常正色道。

      高明各倒了一小杯酒,两个杯底就一指甲盖的量,然后又往里掺水到半杯。
      李常沉默的看着他的操作,觉得上好的酒被糟蹋了,还不如只用舌头舔舔酒呢,至少味道是纯的。
      “又过了一年,坐到这位置上好歹算是熬出头了。”高明唏嘘不已,从入宫到现在吃得苦头比他摔过的跟头还多。
      “是啊,总算熬出头了。”李常敬了他半杯酒水,回想入宫之前的生活,再回想现在的日子。
      “咱们挨了一刀的,没有子孙,求得就是荣华富贵。”高明说话老气横秋的,配着他年轻且俊秀的脸有些不搭。
      比高明还大两岁的李常夹了一筷子肉丝到自己碗里,边吃边应声附和他说的话,再不吃热气都散了。
      他是没有什么追求的,所以不求荣华富贵,要个平安顺遂就行。
      估计高明是第一次喝酒,一丁点酒就上头了,把自己说的声泪俱下,跪地上非要和李常结拜成父子。
      李常险些被他拽掉了裤子,实在忍不了,将人裹上被子摁着打了一顿。
      这王八蛋居然想当他爹,该打。

      夜半四更,丧钟忽地响起。
      李常顿时爬了起来,摇醒睡得香甜的高明,再抓起衣服套上。
      “怎么了?“高明不明所以,揉着眼睛。
      “出大事了。“李常沉重的说,”陛下驾崩了。“
      高明骇了一惊,从床上跳起来。

      李常是跑去景和宫的,皇宫规矩森严,再怎么急也是不能在道路上撒开腿子跑的,但现在满眼都是人在跑,侍卫在跑,宫女在跑,太监也在跑。
      所以李常的狂奔在一群跑动的人里并不突出。
      等他到了景和宫大殿门口,平复了下呼吸,缓步走进去,轻轻敲了敲房门。
      “进来。“里面传来声音。
      李常推开了两边的门,光亮照进摆设简朴的屋内。
      穿戴整齐的废太子站在一幅女子画像前,淡然道,“走吧。“

      唐定安就算是被废的太子,也是皇长子,既是嫡又是长,在理法上有着先天的优势。
      文臣之首曾是他的太傅,老镇国公是他的舅舅。
      李常站在听政殿门外,看着殿下拿起象征着无上权力的玉玺盖在一张明黄色的诏书一角。
      恍惚了一下。

      皇位的过渡极为平稳,没有掀起一点波澜,远在千里的藩王跑断马赶回来都来不及参加先皇的下葬。
      唐定安没有为难自己的弟弟们也没有放任他们,通通为先皇守孝。
      追封完先皇和太后,然后安葬于皇陵,守孝不上朝但处理政务,所有的事情处理的井井有条,每天还能抽出时间练会武。
      比较手忙脚乱的是李常,他现在管着大大小小的事情,大赦把上年纪的宫女放出去一波就需要和各宫的总管宫女太监对接。
      幸好先皇驾崩,新皇要守孝,登基大典没弄,选秀没弄,能抽出段时间赶制合身的龙袍等等物品。
      累的想把自己劈成两个人的李常艰难扛起重担,莫名的还有些沉迷起这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手握大权的畅快感。
      但同时他告诫自己,不要犯错,伴君如伴虎。
      有时间还是要多读书的,不然殿下对着月亮感叹月有阴晴圆缺,自己在旁边应声对啊对啊月亮得十五十六才圆呢,这有点找死。

      太监也是有品级的,李常现在就是最高品级的大内总管太监,他的外袍一跃变成鲜艳的粉色,这是先皇对自己贴身大太监的开恩。
      李常不黑,皮肤很白,披上这身艳丽粉色的衣裳就显得女气,尤其他五官清秀,要是硬朗点还能压得住。
      所以他就不让自己笑,装得严肃,只笑脸相迎殿下。
      唐定安没忍住多瞧了两眼,从没觉得李常这么顺眼过,难怪先皇会开恩赐粉袍。
      而李常被这两眼瞅得浑身不自在,恨不得穿回暗蓝色的太监服。

      学习是没有止境的,李常在胸口揣了本论语,守夜的时候就拿出来在灯下看两眼,看不懂也不打紧,字认得就行。
      唐定安掀起床帷幕的一角,悄无声息的看了会,把帷幕放了下来。

      于太傅欣慰的看着唐定安,这是自己唯一教过的学生,他把毕生的心血都用在了这个学生身上,对方也没有令自己失望。
      “太傅,为学生接着讲一讲论语吧。“唐定安翻开做了标记的论语,书签卡着的页数俨然是数年前于太傅上的最后一节课位置。
      李常竖起耳朵偷学,但他囫囵学着,知识似一只展翅的蝴蝶,停在他脑子里一会儿就飞走了。他能吸收的也就一丁点,完全跟不上正经师徒之间的思路。
      唐定安瞥了一眼李常,毫不意外的看见他眼神中清澈的愚蠢。

      在日复一日的名师填鸭中,李常的进步还是很大的,已经把论语的后半本记得清清楚楚。
      有时候唐定安看他那股求上进的精神,都怀疑李常是要考状元,但瞧着他那笔烂字,又觉得好笑。
      骨肉均匀的细长手指抓着名贵毛笔在洁白宣纸上写出的字怎么像小鸡爪子沾着墨汁胡乱抓了几下。
      找出几本字帖交给李常,是唐定安幼时练过的。
      夏荷时节,华皇后手把手教着一出生就立为储君的三岁唐定安习字。雍容贵气的华皇后虽为武将之女,一手好字却是娟秀多姿,在闺中时就是出了名的才女佳人。
      可惜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唐定安想起先皇,没找到一个褒义词来形容他。文不成武不就,极为好色,脾气暴戾,重用庸才,肆意放纵。坐上龙椅前装得德行具备,孝子贤孙,当了皇帝顿时原形毕露毫不掩饰。好在没做出什么危及社稷的蠢事,只是把文臣和武将以及功勋世家全都得罪了一遍。
      每每唐定安想起自己被废的原因,都会忍不住磨剑,那年华皇后以不合礼法为由再三拒绝先皇邀她和其他嫔妃在温泉池中一起服侍的旨意,就派人从皇后宫中强行带走她。
      回来后,她不声不响的上吊了。
      宫中的女人是不能自杀的,于是华皇后被剥夺了封号,但保留下了皇后的身份葬在了皇陵。然后先皇拿走了唐定安的太子之位,幽禁景和宫,说只要看到自己就会想到那个败兴的女人。
      唐定安俊朗的眉眼低垂投下一片阴影,嘴角愉悦的勾起,用笔在奏章末尾写出个朱色的允,允了史官如实记录先皇的死因。
      五更,帝夜御三女忽马上风发作,药石无医。

      三个月,李常的字才能勉强入眼。
      唐定安不太满意的对粉袍总管大太监说,“还需努力。“还从自己私库拨了一套笔墨纸砚作为激励,毕竟他身边就这一个能摆在明面上忠心耿耿的侍从,要是传出去皇帝最亲近的大太监是个不识字的,实在有点拉低了自己的身份。

      励精图治的新皇对黎民百姓可能是好事,对宫里的太监宫女就不一定了。
      唐定安皱眉一句宫内乌烟瘴气的,李常就开始编规矩,清算人。
      先是已经做好册子要放出宫的宫女通通查一遍,犯错误赶出去的都还可以发还原籍,但要是做了些不三不四的事情就有别的去处了,比如手脚不干净的拿了主子的财物偷带出宫卖了,这样的要扣下不放出去直接送去做劳苦繁琐的工作。
      但也有查出来的几对太监和宫女对食,没有被宠幸过的宫女理论上属于皇帝的女人,深宫寂寞不是他们取暖慰藉的理由,先皇不查是他不在意,而唐安定在意,所以李常召集了各宫的太监总管和管事宫女,将这几对胆大包天的太监宫女当面杖杀以儆效尤。
      痛呼和求饶声渐渐无了,血滴落在石砖缝隙,风刮在人脸上冰凉,李常干哑声音说,“都警醒点,殿下厌恶的,咱们别去碰。“
      行刑结束,高明看着血前粉袍的旧人,咽了咽口水,心底惧怕起印象中一贯是老好人的李常,觉得对方的背影有些高不可攀,连上去打招呼的想法都歇住了,快步走远。
      李常的双眼所见都是猩红,清秀的脸颊苍白,想呕又吐不出来。
      他认得其中一个太监,也认得和那个太监对食的宫女,曾经收过对方红纸包着的点心,回赠过二两碎银。
      这个时期你怎么还留着香囊在身上,还被人不小心瞧见举报出来丢了性命。

      “李常做事手段是没问题的,就是心软了点,挑一批进宫安排到他手下,以后这种事就交给别人来做。”唐定安语气平静的说道,宫中放出去一批人,自然要进一批自己的人,安插在各宫中,光靠暗地里的护卫耳目容易蒙蔽,多几个眼线晚上睡觉才会安心。
      像李常这样在大是大非面前站稳立场,又能在力所能及的地方心软的人,身边放一个就够了。
      “那个叫高明的太监也是个不干净的。“唐定安想起看到的资料,说,“暗地里下手,别让李常知道了,去做吧。“
      唐安定心里明白自己对身边的这个小太监过分看重了,偶尔看见对方与高明笑谈几句,更是莫名的不悦。大抵是脑子坏了,不过是一个陪伴时间太久方方面面都很贴心的奴仆罢了,他竟然也容许自己将其放在心上挂怀着。

      要不,杀了?
      唐定安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决定。
      “殿下,是要喝水吗?“李常缓步到了床边,轻声问。
      “嗯。“唐定安坐起身,朦胧床帘外一抹摇曳的火光亮起,随后李常收起半边的床帘,双手托盘递上一盏温水。
      他从来都是这么贴心,即使在景和宫的岁月都不曾因为自己废太子的身份就怠慢轻视。唐定安的目光逐渐上移到李常清秀的白皙脸颊,在他清澈的眼中探寻整夜思来想去的答案。
      “过来。“唐定安招了招手。
      李常不明所以的靠了过去。
      唐定安横着手掌盖在了李常的眉眼上,另一只手从枕头下慢慢拿出,在他手心握着柄半个成人手臂长的锋利匕首,唐定安心想只要轻轻一割,血就会从脖颈里迸出,自己的弱点马上就会消失。
      小太监完全不知道自己的死活仅在一念之间。
      然而唐定安的注意力却无法自控的紧盯住对方露出的下半张脸,闪动的黯淡烛光让唐定安能隐约看见微张唇瓣中几颗整齐的雪白牙齿。他想用指腹去抚摸柔软唇瓣的边缘,并不想用刀尖去对着李常。
      最后,匕首放回了枕头下。
      他释怀道,“回去睡吧,我也困了。“
      “好的,殿下。“不多嘴是李常诸多优点中的之一,人手脚麻利的收拾好茶杯,放下床帘,剪刀咔嚓剪去灯芯,灭了烛火,再轻手轻脚的回到了被屏风隔开内外的外间小榻上。
      唐定安认真的想脑子一定是坏了,不然怎么会把姓胡的老太监对高明做的那些事在李常身上有选择性的做一回呢。

      李常发现和他认识的老人越来越少了。
      比如一段时间没看见的高明,特地去找才从别人口中问出,原来是把丽太妃养的猫弄丢了,让乱棍打了一通,当天发高热没熬过去,第二天尸骨就扔在外面了。再还有原来景和宫出来的小太监小宫女分到各宫当总管或姑姑,碰面只在通知大事或者商量什么事的时候才能见上一面。
      似乎所有人都认得他这个独一份的粉袍大内总管公公,他却不认识别人,得了空闲闷了想找人喝几口掺水的酒也找不着。
      孤独一时间涌进了李常的身躯,四肢,浸没了一颗还在不停跳动的心脏。
      “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李常喃喃吟诗,苦笑,”我也是个读书人了。“

      守孝结束,李常第一时间改口称陛下。
      金龙衔珠冠是泼天的富贵,明黄龙袍衬得青年端肃,李常低下头,天家威仪不可直视。
      唐定安上前一步,高大身影似乎可以将瘦弱的李常包裹住,戴着翠绿扳指的手指动作亲昵的抚摸在李常脸颊轮廓,语气温和,“你陪了我多少年,四季轮转,日日月月。”
      李常面露感动,表忠心道,“这都是奴才该做的。”没胆张口纠正陛下不该自称我。
      “你有什么想要的吗?”唐定安还是那副温和的态度,好像只要李常说了他就会给。
      李常表面风平浪静,实际藏在衣袍下的两腿颤颤,心里打着鼓,脑子疯狂搜索记忆里是不是哪件事没做好陛下要找自己算账。可他刚坐上大内总管的位子,天子眼皮底下给李常十个胆子都不会去整幺蛾子,每天勤勤恳恳老老实实做事,一不贪钱二不弄权,真想不出错处在哪。于是紧贴身侧的左手暗暗使劲掐着大腿肉,眼尾逼出泪花,拿出了百分之两百的演技哽咽,“奴才只想永远陪在陛下左右。”
      “记住你说的话。”唐定安当他说的是真心话,扯下腰间系的龙形玉佩交到李常手中。“好生收着,弄丢了提头来见。”
      李常眼泪汪汪,望着手里温润的美玉,揣揣不安,自己这算是过关了吗?

      入了夜,李常殷勤的给陛下宽衣解带,虽然他一整天提心吊胆的,但只要到自己表现的时候就会笑脸相迎,做好一个贴身太监的事务。
      披散乌黑头发的唐定安目光柔和,把李常看的心头说不出的奇怪。
      “坐到我身边来。”唐定安拍拍床沿。
      这是龙床,李常非常有自知之明的一咕隆跪下请罪,“陛下恕罪,这于礼不合。”
      唐定安叹息,单手攥住李常的小臂将他向前带,不容置疑的把李常带上了龙床。
      担忧挣扎会冲撞了陛下,坐到龙床上惶恐越了规矩,他坐如针扎,几次要起身下床都让人拦下。急得李常眼泪真切的淌下,无助的哭求,“陛下.......不要戏弄奴才了......”
      “这不是戏弄,我希望你陪在我的身边,日日夜夜。”唐定安用手背擦去李常脸庞的眼泪,捧着他的脸对视,郑重道,“留下来。“
      明白了什么意思的李常如遭雷击,怔怔看着面前的人,脸色白的像是死了。
      过了好一会儿才找回声音,喃喃低语,“会死的。“当今陛下没有子嗣没有妃嫔,传出去后他无疑成为众矢之的,文臣会痛批他是个媚上的奸宦,武将会欲杀之而后快,到时候他一定会死得很惨。
      “我已经打点好了,你可以扮作女子参加这次选秀,光明正大的留在我身边。“唐定安温柔的安慰李常。
      但这句话让李常更加恐慌,他用了数年时间才接受自己是太监的身份,再不能接受自己变成个女人。
      “陛下!”他紧紧的拽住了唐定安的袖子,身躯止不住的颤抖,哆嗦着嘴唇一字一句说,“我不愿意做女人。”
      唐定安诧异的看着全身上下流露出抗拒意味的李常,他以为李常是会接受这个安排的。
      “那就不做女人。”唐定安用被子包住恐惧的李常,既是安抚也是捆住对方。平常只有李常在屋内伺候,现在李常被他捆在了床上,唐定安屈尊亲自把蜡烛给吹灭了。
      “别想了,好好休息。“唐定安用手掩住李常的双眼,确定他闭上了眼后,躺在一边。

      没有崇高追求的李常只想夹起尾巴过安稳日子,但爬上龙床的日子注定是难熬的,他总是担惊受怕,白天恨不得离坐龙椅那位十万八千里远,能不触碰到就尽量避免。
      他躲避的动作不明显,唐定安却对他这点小心思一清二楚,白天人前人后皆不吭声,入夜准备休息的时候便开始算总账。
      李常穿着单衣垂下头跪在了舒适的明黄色龙床上,身量单薄散开头发瞧着可怜。
      唐定安掐住他的腮帮子,强势的抬起李常几乎低到被榻间的头。
      烛灯明亮,李常蹙着两弯眉尖,眼尾噙着泪水,并不算精致的白净脸蛋上本来作出我错了的诚恳表情,却因为让唐定安掐着两面脸颊打断了他的表现。
      这是一个双向驯服的过程,可惜上位者一如既往的选择摊开虚假的表面,不给李常弄虚作假的任何机会。
      “陛下,,....”李常无奈的唤道,下位者的智慧在绝对的压制下无可藏匿。
      唐定安今晚依旧没有做过分的事,拿被子把李常一裹,自己睡在靠床边上的位置,然后睡觉。
      但某些对李常而言是过线的事像石头重重压在太监总管心口,在锦绣被的紧紧缠绕下他想跑都跑不了,被迫乖巧的再一夜躺在了皇帝身边与之同床共枕。

      需要早起的李常每天都是这个点醒来,他轻手轻脚的挣扎扭动,从被子里艰难伸出只手,解开用衣带绑起来的结,终于从被褥套里获得自由。
      看着如同拦路虎睡在床边的陛下,李常是不敢直接跨过去的,爬到床尾格外集中注意力的从空袭钻出去。
      唐定安半睁着眼,把一切收入眼底,没出声,李常再跑还能出得了这偌大的皇宫吗?终究是要回到自己身边来的。
      李常没跑,他用手指头想都知道跑是没可能的,所以他先洗漱了一番,把陛下赐的褚红外袍穿上。一朝天子一朝臣,先皇赏内侍粉袍,陛下赐总管红裳,皇恩浩荡难消受,抹了把脸的李常擦掉愁闷,做起分内之事伺候陛下起床。
      按理说他这样的总管太监不必事事亲力亲为,身旁都会围一群小太监帮忙做事,但新进宫的小太监都在学规矩,他挑了几个都还没能到位,就只能自己端起装着热水的脸盆搭一块毛巾进了陛下寝宫。
      好料子的褚红外袍映得李常意气风发,脸上多了点血色。唐定安暗暗点头,觉得眼光还不错。
      不合世俗的事都是入夜之后才会发生的,青天白日,两个人都十分的克制,没有分毫逾矩。

      联名上书选秀的奏章让打了回去,唐定安委婉的对朝臣们说,“先皇半年前已选过一次秀女进宫,民生多艰,先让百姓们成家吧,孤刚守孝结束,暂缓一年。”怕他们抠字眼死心眼,唐定安非常朴素的说大白话。
      各人有各人的领悟,站在前几排的朱紫朝服的大臣默默低头,让小弟们先站出来吹捧皇帝。
      有赞天家仁爱的,有夸陛下孝感上天,还有吹唐定安是明君的。
      等到明年再选秀女的大事尘埃落定,嗓子俏的太监高呼,“退朝!”
      选秀的帷幕就此落下,至少今年到明年年初是不会有新秀女进宫了。唐定安能着手进一步了。

      夜里,李常一如既往被强拖上了床,就在他以为今晚也会是风平浪静的时候,一个轻落下的吻把他懵住了。
      轻柔到像是一根羽毛飘落的重量,双方唇瓣一触即离,都没有来得及反应,这个吻便结束了。
      他转过头,呆呆地看着黑暗中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的那人。
      唐定安呼吸平稳,语气淡定道,“睡吧。”
      学过不少典籍的李常知道这一步步的行为是在试探自己底线,温水慢煮青蛙,而自己就是那只被煮的青蛙,望着与天同高的锅沿傻傻等着熟透。
      今天是亲,明天是什么,李常不敢想,他怕吓到自己,晚上还是警觉点吧,至少不要和今晚上一样被轻易得手,再多挣扎一下,说不定天就破了个洞想开了呢。

      这群规矩学完出来的小太监机灵极了,上进勤奋到几乎包揽住了李常手头一切工作,要不是陛下默认只有李常才能伺候到自己面前,小太监都要上位总管了。
      李常有心想惩治他们,却找不到半点错处,他本性平和,跟着唐定安那么多年就只是行刑过一次,这次也下不去手谋害人。
      唐定安对此洞若观火,对李常软弱的程度有了进一步的了解,小太监们只是没有明着害他就不反击,可是在宫里,夺权和害命总是狼狈为奸的。不过,自己也更放心他了,试问谁能在一个心思深重的人枕边安心入睡呢。
      ‘还是别让你的手弄脏了。‘唐定安心说。在被子里往床内侧轻轻翻了个身,手臂虚环抱住睡着了的李常,觉得他一定是没有好好吃饭,身形瘦弱的像还没长大。
      一贯警醒的李常闭着眼,感受到自己冰凉的手脚让气血丰盈的那方捂住,热气缓缓渗透进身体,试图暖起来一点。

      今早李常的生物钟不准时了。
      唐定安先起来的,李常睁开眼就看见陛下自己穿衣服,人一时还有点没回过神。
      再闭眼,睁眼。太监总管一骨碌爬起来,自身衣服不整齐头发散乱,也不妨碍他去伺候快穿好了的陛下。
      “去穿你的吧。“唐定安瞧他手忙脚乱的样子,含笑推开李常。
      李常得到发话,才开始忙活起自己的穿戴来。他比平时晚了会出去端洗脸水,底下的小太监早候在门口了,带着看似真诚的笑上前行礼,言语全是试探。
      李常冷淡的瞥了眼对自己身上红袍嫉妒羡慕的小太监们,没注意到做出这个神情的他和唐定安有着神似之处。
      果然一个被窝里睡不出两种人。

      换了批听话的小太监,至于前一批,李常也不知道他们去哪了,或许是干苦力去了吧。
      新来的小太监很不一样,身子骨结实,休息的时候各自在屋里补觉,很少凑在一起闲谈,对着李常这个太监总管毕恭毕敬,犹如训练好了。
      真的有训练怎么做好太监的吗?李常有个猜测,想要培养心腹的心思悄无声息歇了。

      还没入夜,李常就开始有点不安了。他非常磨蹭的洗漱,拖到实在拖不下去了,才在陛下犹如实质的目光中爬上龙榻。
      烛光格外的明亮,清晰照见两人越来越近的影子。
      唐定安用丝巾蒙住了李常躲闪的双眼,清雅香味交融,呼吸也变得沉重。
      李常被抬起下巴接受了个漫长的亲吻,之后面对面,唐定安可谓是温柔的隔着丝巾亲了亲李常流泪的眼尾。

      李常只觉得眼泪让丝巾吸走了,没察觉到叠了几层依然是轻如蝉翼的杏色丝巾上,那一抹温热的柔软。
      等对方的湿润唇瓣摩挲在面颊侧边,两人呼吸紧贴着时,李常才后知后觉自己早就放弃挣扎了。他怔怔的躺在龙床上,褪去衣物的背部肌肤无时无刻不在感触着滑腻凉爽的皇家贡品缎子。
      忽地心里蹦出这匹缎子的价格,以及专属皇帝使用的规矩。
      夜间的亲密举止平静了一段时间。
      李常却心头颤颤,精致的玉盒一个接一个收进床头柜子里,不少瓶瓶罐罐整齐摆在左右。
      最可怕的是,陛下不避着他看男男的避火图,还招呼他一起,为他讲解还有探讨。
      陛下好像打定了主意要和自己做点不该发生的事情,只是暂时没有行动。总管夜里爬龙床的时候腿肚子都在发软,裤腰带牢牢打了死结。
      唐定安注意到了这些,没过多解释,抓着李常的手腕把人拖进怀里。
      帷帐内彻底被黑暗笼罩,细碎的喘息从被子中传出。

      黑灯瞎火,都出了身汗的两人毫无芥蒂相对依偎。
      唐定安握住乖巧趴在他胸膛上的李常腰肢,比起被手指“□□”带来的那点微不足道的痛楚,他十分想听听沉默不语的李常心里是如何看待今晚的。
      即使知道李常不会把心里话讲给自己听,但他翻身将人压住,在一片昏暗中准确亲到了李常的双唇,用无声的吻撬开了沉默的唇。
      不拒绝,不反抗,李常仿佛放开心防接纳了正在与之热切亲密的唐定安。不过,他的手抓着床单,半点都没有主动怀抱对方的意思。
      看上去是唐定安占据上风,实际在一段无法割舍的感情中,先认清自己心的只是个摇尾乞怜的败犬。
      这就够了,不厌恶就够了。唐定安的种种烦忧消散些许。

      小炉子热着的水壶只够一个人擦洗,李常自然是要紧着陛下用的。
      说起来,自从两人同床共枕开始,他便没有夜里时时爬起来烧水备着主子喝茶。
      在李常眼里,唐定安是手握杀生大权的陛下,是恩威并下的主子,却不是能够交心恩爱的伴侣。要是把陛下的一时新鲜当成护身符随意挥霍,那他就离乱葬岗不远了。
      但今晚发生的事,动摇了李常一直的坚信。
      世上身份最高贵的男人,真的愿意屈居于一个太监之下吗?
      设身处地,李常不会,他会直接打死那个太监。
      陛下不仅没打死他,还在事后亲昵的亲吻拥抱自己,还接过拧好的毛巾替李常擦脸。
      被轻轻拭去汗珠的李常又发呆起来,他傻愣愣的接受了唐定安细心的伺候擦拭。
      万般情丝,终究有一根情丝以不把南墙撞破不罢休的势头,固执扎进了被李常保护的很好的心里。

      李常难得安然睡在陛下怀里,发觉到李常细微转变的唐定安忍住再来一次加深感情的冲动,搂着人安稳入睡。
      凛凛冬夜,两个人抱着彼此取暖。

      还没睡醒,李常就让胡子扎了下巴。
      他强打起精神睁眼,不知道陛下在闹什么幺蛾子。
      然后麻木的想到一句诗,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唐定安醒的太早了,离上早朝还有一段时间,就没有分寸的来闹在怀里睡得香甜的李常。
      李常的肩头都让咬上了牙印,像是盖章,没使劲,就浅浅一圈痕迹。
      总管拉起领口,侧身使小性子背朝着陛下,连贯动作是硬气的,可惜语气软和下来,“别闹.......”
      唐定安就吃他软声软气,主动拱了过去,紧靠李常的背,闭上眼安分下来。

      有了一次,第二次就不远了。
      这也不肯那也不肯的李常,眼一闭同意了在有燃燃烛光的情况下配合唐定安,不然他不放心从小被驯服听主子话的自己,能够再三拒绝陛下在床上说的更可恶的玩法。有些时候脑子知道和身体回应是不能同步的,他有九成的把握对方不会逼迫,但不保证的一成就足以让李常从心。
      最是皇恩难消受,柔弱的总管太监越来越习惯躺在龙床上了。

      六月流火,庄生梦蝶。
      李常清醒的知道自己在做梦,不然怎么会听见寝殿内传来陛下似妇人分娩的叫喊声。
      他环视周遭一圈,无声的黑暗飞快逼近,想要吞噬掉通向寝殿内部的白色道路。而李常站在门槛外,犹豫两个呼吸,缓步踏上一人宽的道路。
      来到床边的李常想要掀开隐约可见其中的帷帐,就被一道声音问道。“保大还是保小?”
      心头思绪翻涌不妨碍他脱口而出,“保大。”
      李常的一身富贵都系在陛下身上,就算去父留子,深陷皇权更替漩涡里的他也绝无可能靠着尚在襁褓的婴儿保住自己,不到最后,赢家是谁都说不准的。
      帷帐被床上的人主动掀起,就见笑吟吟的陛下抱着个孩子唤道,“李常。“

      李常陡然醒过来,擦了擦满头的汗,发现前胸后背都被汗透凉。
      一双手臂从背后搂住李常,熟悉的熏香侵袭了他满身,可随即紧贴在背部的两团柔软让李常僵住,他小心翼翼的转头望去,是满头珠翠薄施粉黛的女陛下。
      左手被一只白嫩小手牵住,李常再一看,与自己长得有五分相像的小姑娘甜甜喊着阿爹。
      女陛下和小女儿,这肯定是做梦!
      李常闭上眼,狠狠心,捞起玉石做的枕头往自个头上砸去。
      如果这是梦,让自己醒,如果这不是梦,还是让自己死了吧。

      等真一枕头砸醒后,李常摸摸安然无恙的头,与披散发丝睡眼朦胧的陛下对视。
      “做噩梦了吗?“唐定安把突然坐起来的李常扯回被窝。
      轻薄带着余温的丝被掩在他肩头,李常这才回神,神色复杂的说,“是好梦。“
      但他没有珍惜,还自己跑了。
      唐定安听闻是好梦来了兴趣,追问,“梦见什么了?”
      李常把话咽了咽,眸光微闪想扯几句谎糊弄下,可仿佛有读心术的陛下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和我有关?” 唐定安抢先开口打乱他的思维,冷脸说,“我只听真话,一五一十的说来。“
      唯唯诺诺的总管不知道先从哪段开始讲,只能寄希望给时间,好让梦变得模糊,这样就不算撒谎了。他越是这样想,梦里的记忆就越清晰,连着女陛下也是那么的妩媚多情。
      唐定安掐住李常的脸,见他还不招供,眼神一直躲闪,脸也发烫,猜到了什么,忽地轻笑,“梦见我对你做了什么不好的事?“
      被掐住两边脸颊的李常小幅度摇头否认。
      “那是我给你加官进爵了?“唐定安再猜。
      李常依然摇头。
      唐定安细细端详着烛光映照下柔和恭顺的脸,有点不可置信又肯定的说,“你梦见女的我了。”
      这都能猜中?李常一脸震惊,眼睛都瞪圆了,怕认错晚了会有不好的事发生,连忙低三下四的把什么都交代了。
      “好看吗?”陛下平静的问。
      “好看的。”李常低下了头,老实说。
      “女儿喜欢吗?”
      “喜欢。”头往下更低了点。
      “那怎么舍得砸自己?不怕疼吗?“唐定安不解。
      李常小声辩解,“因为我知道那不是真正的陛下,所以要想办法回来的。”
      因着这句话,唐定安凶残的目光变得温柔,虽然还是吃醋,但心情总算舒慰许多,想的那些惩罚往后推迟几天。
      见着猛虎般极欲噬人的陛下恢复了平和,李常才鼓起勇气凑上去亲了亲板成一条横线的嘴角。
      他的讨好起了一点作用,被摸顺毛了的唐定安反过来安慰李常,“睡吧,不过都是梦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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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这一本是短篇合集,专门用来放脑洞的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