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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木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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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出发已经一个月了,陆朝暮想尽了办法也没找到许念恩搬去侯府那天拿的木匣子,他甚至吩咐莫离注意许念恩的随身行李,如果看见木匣子立即报给他。
天上繁霜降,人间秋色深。【注】
许念恩披着披风,进了宽敞舒适的马车,田尔跟随其后。
随着陆朝暮一声令下,大军缓缓移动。
莫离骑马走在陆朝暮身侧,禀报道:“主子,我找遍了督公的随身行李,没有您说的木匣子,会不会督公没带,放在同州侯府了?”
陆朝暮摇头,笃定地说:“不会,当初回京他没打算再回来,一定会带着木匣子,那是他这辈子冰冷生活里唯一一点温暖,怎么可能落下?这次回同州,既然是长居,也不可能留在皇宫。”
莫离奇怪道:“主子,既然督公都打算跟您白头偕老了,为什么还要隐瞒自己是青女小公子?”
“可能是怕我难受吧。”
陆朝暮回头看了一眼马车,车帘被风吹动,忽闪间露出田尔的一点衣角。
陆朝暮喃喃自语:“田尔。”
莫离摸着他刚揪下来的土黄粗糙的狗尾巴草,闻言看向他:“主子你说什么?”
“那木匣子会不会放在田尔那儿?或者麦福?”陆朝暮分析道,“江琮跟念恩时间太短,应该不会在他那儿。”
“督公那么宝贝那个木匣子,会把它放在别人那儿吗?”
“田尔和麦福是他的心腹,处处以他为主。既然他那儿没有,定然在田尔那里。”陆朝暮宛若心中一块大石落下,“今晚你潜进他们房中,看一眼,如果找到了,从里面随便挑一样东西拿给我,我要用它引蛇出洞,让念恩承认他就是青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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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住店,莫离在许念恩进了馆驿后偷偷上了马车,一寸寸仔细翻找,和以前一样,除了一些衣物书本没有其他。
陆朝暮吩咐驿丞准备几道好菜,再准备一碟剥好的熟板栗。
馆驿杂役正打算端着饭菜到楼上,见陆朝暮和许念恩下来,连忙躬身行礼。
陆朝暮道:“放大厅吧,我们下去吃。”
“是。”
许念恩坐定,陆朝暮对莫离道:“今天菜好,去叫麦福和田尔一起。”
“是。”
莫离将要转身,陆朝暮又说:“一会儿去喂喂盗骊,把它喂饱了你再回来吃。”
“是。”
“喂盗骊?”许念恩疑惑道,“馆驿里的马奴不能喂吗?”
“注意脚下——天冷了,盗骊挑食,一般的草料它不爱吃。”
许念恩笑道:“想不到马还会挑食。”
麦福和田尔做伴下楼,莫离出了门,绕到屋后,微一提气,踏着木栏翻进窗户,轻声落地。他从怀里摸出火折子,吹出一小截火苗,仔细翻他们刚送上来的行李。
原本就是借宿一宿,行李都没打开,堆在桌子上。莫离翻了两个包袱,果然在一个大包袱最下面发现了一个做工精美且上锁的漆木盒。他笑了一声,轻声说:“主子就是主子,这匣子果真在田尔的包袱里藏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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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饭,田尔与麦福回去。麦福正关门听见田尔大叫一声。
麦福回头看他,紧张道:“怎么了?”
田尔端着开盖儿的漆木盒,一脸“我完了”的表情:“有人进来动了督公的宝贝盒子。”
田尔敲了许念恩的房门。
许念恩开了门,田尔见陆朝暮也在,鬼鬼祟祟地拉着他进了自己房间,给他看被动过的木匣。
许念恩的脸顿时白了,抱过木匣子仔细点里面的东西。
田尔小心翼翼地问:“督公,可有少东西?”
麦福陪在田尔身侧,心都揪了起来。
许念恩眉头紧皱,点了点头。
田尔顿时“天塌了”的样子,连忙跪下请罪:“督公恕罪,奴婢看管不力,请督公责罚。”
麦福重重磕了一个头,急道:“请督公责罚奴婢,别罚尔尔。”
“与你无关,都起来吧。”许念恩合上盖子,闭上眼睛,认命般地缓缓叹了口气,“瞒不住了。”
——
陆朝暮拿了册话本子躺在床上看,见他抱着木匣子回来,唇角露出一抹微不可查的笑意,坐起来穿上木屐,语气如常道:“回来了。我去打点热水,给你洗脚。”
许念恩把木匣子放在桌子上,平静地看着他走到门口的背影,淡淡道:“侯爷,把东西还我。”
陆朝暮转身看他,慢悠悠走到他面前,从怀里掏出一张发黄的旧纸,气定神闲地打开,上面笔墨粗重地写着“许青女”三个字。
“这是我十二岁时,握着青女的手带着他一笔一划写的,”陆朝暮端详片刻,又仔细折好,“这是青女的东西,督公不解释一下为什么会在你那里吗?”
许念恩的手缓缓握成了拳,馆驿的烛光昏黄,映在他的脸上,像蒙了一层薄纱,只有眼底闪烁着些许光亮。许久,他垂头看向地面,无意识地舔了舔嘴唇,哑声道:“这是许青女临死时送给我的,是他的遗物。”
“是吗?”陆朝暮笑了一下,“还记得去年在茶马互市,你说的话吗?”
许念恩如遭雷劈,整个人怔住了。
“我问了你青女的事儿,你说你那时刚进宫,知道的并不清楚,听说是冲撞了先帝龙辇。”陆朝暮加重了“听说”两个字,“`听说`那就是不认识青女,如果不认识,你又是从哪儿得到他的东西?”
许念恩脑中飞速思考,垂头继续说:“我……是许青女临死前把这个给了一个小内宦,我和他认识,他知道我要来同州,说青女让他想办法把这个匣子埋在同州,毕竟…”许念恩偷偷瞄他一眼,声音越来越低,“同州是他的家乡。”
陆朝暮拉着他的手走到桌边,打开盒盖儿:“这里面都是我和青女的回忆,与同州没多少关系,他不可能说埋在同州。就算说了,你来的当天就该埋了,怎么可能像宝贝一样藏着,从同州带回明京,又从明京带回同州?”
他拿出两只狗尾巴草编织的小兔和一个花环:“按照你的说法,这些与青女没有关系,是你的东西,你为什么把它们放在这个匣子里?”
许念恩答不出来,垂头不敢看他,舌头无意识地舔了好几次嘴唇。
陆朝暮轻轻挑起他的下巴,让他直视自己:“你有很多小习惯,这些小习惯跟青女完全相同。”他晶蓝的眼眸似乎拨开他的层层伪装,直直地看进他的心中深藏多年的秘密,“告诉我,你的父母给你起的名字到底是念恩还是青女?”
许念恩的泪一下子涌了出来,模糊了视线,顺着脸颊滑落,他的声音抖得厉害,仿佛卸下背负的重担:“陆哥哥,我是青女。”
陆朝暮缓缓笑了,一手揽着他的腰,一手从桌子上摸了枚滚圆金黄的栗子递到他唇边。待他吃了,将人紧锁在怀中,喜极而泣:“青女,我终于找到你了,生辰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