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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大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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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月二十八,诸事皆宜。
许青女没有长辈,提前住进了商恪的茅屋。
此时天还未亮,他坐在镜前,红烛摇曳,映出镜中未梳妆的玉人。
村里的全福人手拿玉梳为他梳头:“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二梳梳到尾,比翼共双飞;有头又有尾,此生共富贵。”
全福人拿过赤金喜冠为他戴上,笑道:“我还没见过这么漂亮的新人,跟侯爷真是金童玉子,般配极了。难怪侯爷这么多年不娶亲,谁舍得委屈了这样的美人儿?”
许青女宛然一笑,轻声道:“田尔。”
田尔给全福人一个红色小荷包。
全福人笑着道了谢。
屋内屋外人来人往,贺娟娟端着碗进来,道:“娃儿,饿不饿?我蒸了一碗鸡蛋羹,现在吃点垫垫肚子。”
“师娘,我还不饿。”
“不饿也吃点,这一天不能吃东西,等结束,都快半夜了。”
“好。”
许青女的冠上垂着长长的金玉流苏,不能有太大动作。贺娟娟搬了个凳子坐在他面前,一口口喂给他。
吃完蛋羹,又漱了口,脂粉铺子的女掌柜亲自为他上妆,上妆后便是穿礼服。
礼服繁复,每一步都要细心妥帖,不能出一丝一毫的差错。
许青女梳妆停当,坐在挂着红绸、铺着红床单的床上等着陆朝暮来接亲。
其他人都退了下去,只剩田尔守着他。贺娟娟在外面招呼客人,热闹喜庆的交谈声穿透窗棱传入二人耳中。
田尔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羡慕不已。
许青女看他痴恋的模样,红唇微弯,忍不住一笑:“怎么呆了?”
田尔拉了把凳子坐在旁边,道:“督公,你今天真漂亮,比以前还漂亮。”
许青女的笑意更甚。
田尔看着他的红礼服:“这身衣服真好看。”
许青女疑惑道:“麦福没给你扯块红布做新衣?”
田尔瘪了瘪嘴:“督公,跟你一比,我那时真是傻,稀里糊涂就跟他结了对食。”
许青女这才想起来,他根本不知道二人何时结的对食,等他知道时他们早在一起了。
田尔抓着床边的红绸玩,有点委屈:“我头上插了朵红花就跟他拜了天地,连身新衣服都没有。”他叹了口气,“凤冠霞帔、十里红妆、三书六礼、明媒正娶、十六抬大轿、洞房花烛,我想都不敢想。”
许青女握住他的手,安抚道:“别抱怨了,这些都是虚的,两情相悦最重要,不是吗?”
田尔点点头,忽又笑道:“福哥对我还是很好的,什么都紧着我。”
“这不就是了。”许青女抬手摸了摸正红色礼服,“我也想不到陆郎会跟我成亲。”他的笑意浅淡,但里面是十足的幸福,“我一个太监,竟然会有这一天。”
“古往今来这么多太监,没有一个人比得上你了。”
许青女“嗯”了一声:“跟他在一起,我此生无所求了。”
兰竹跑进来,看见身穿喜服的许青女,顿时呆在原地。
许青女见到他身上的雪,眉头微微蹙了蹙。他讨厌雪,雪会让他想起抄家灭门的那一晚,老天爷偏偏跟他过不去,为什么、为什么要今天下雪?
田尔见兰竹呆了,走到他身边拍了他一下:“想什么呢?”
兰竹回过神,行礼道:“督公,侯爷来了。”
如今兰竹跟在他身边贴身伺候,许青女一是担心齐大勇继续纠缠他,二是有意培养,打算送他回宫。
两个全福人进了屋子,屋外挤了一大群人看。
全福人拿过托盘里的红盖头,小心谨慎地给他盖在头上,和另一个全福人搀着他往正堂走。
贺娟娟坐在主位,面前摆了两个蒲团。陆朝暮身穿红色礼服,跪在上面,春光满面,声音洪亮坚定:“师娘,小子不才,求娶许家青女。小子定尽心爱护青女,时时关心、日日陪伴,毕生恩爱、携手白头,若得准允,小子感激不已。以上肺腑之言,请师娘鉴察。”
贺娟娟笑着道:“后生之心,老妇已知,日后与青儿相依相伴、扶持共度,恩爱幸福、莫负此生。”
陆朝暮郑重地磕了个头:“感谢师娘教诲,小子谨记在心。”
陆朝暮站起来,望着门外。
“新人来啦!”
许青女看不见路,全凭两个全福人搀扶。
进了正堂,在陆朝暮身边站定。立即有婢女端上红绸,二人一人握着一头,跪在蒲团上,对着贺娟娟磕了一个头。
贺娟娟叮嘱道:“青儿,此后与暮哥儿夫夫一体,好好过活。”
许青女道:“是。”
傧相在一旁高声道:“吉时已到,新人出门。”
话音刚落,门口响起喜庆的鞭炮声,掩盖了嘈杂的人声。
两个全福人把许青女搀起来,送进喜轿。
乐声嘹亮不绝,迎亲队伍似是望不见尽头,路边围满了观礼的百姓,谈论着这场气派盛大的成亲礼。
陆朝暮身前绑着大红花,坐在脑袋顶着红花的盗骊上,笑容满面、志得意满地带领队伍往城里走。
六十个穿红衣的丫鬟分列两侧,手中都提着喜盒,里面装的全是是铜钱喜糖,不停地往人群里洒,引得人们一阵欢呼,恭贺之声震耳欲聋:“多谢侯爷!多谢夫人!侯爷、夫人百年好合!白头到老!”
许青女坐在十六抬的喜轿里,将盖头掀开一条缝,水灵灵的桃花眼温柔多情,唇角轻扬起微弱的弧度。
——
到武定侯府门前,恰恰是黄昏时刻,无风,只是雪愈发大了。
喜轿一停,鞭炮爆竹紧接着响了起来,喜乐的声音更加响亮。
陆朝暮下马,拿着红绸,立于轿前,拱手弯腰,对着垂帘喜轿吟道:“天公飞雪为喜礼,高朋宾客相为贺。小生多才俊儿郎,望仙移步成姻缘。”
许青女抿嘴一笑,做首诗也不正经,他从袖子里拿出早已准备好的洒金红纸,从轿帘缝隙穿过去。
陆朝暮接了红纸,打开一看,上面居中写着一个“允”字。
傧相高声唱道:“拨喜帘!新人下轿!”
陆朝暮走近几步,将红绸的另一端放到许青女手中,引着他出轿。
从大门一直到正堂全部铺上了红毯,以免脏了新人的喜鞋。
全福人搀着许青女上了台阶,进了大门,陆朝暮与他一起跨过马鞍,又迈了火盆。
陆朝暮忍不住偷偷看他,这身大红喜服他穿着真好看,让人移不开眼睛。
二人慢慢走着,周围全是恭贺之声。
陆朝暮凑近他一点,低声道:“青儿。”
许青女微微侧头,似乎要看向他。
陆朝暮的声音不大,却清清楚楚地传入他耳中:“这场雪是我特意求的,没想到老天真的下了。”
许青女瞪大了眼睛,他明知自己不喜欢雪,还向老天求雪。
陆朝暮继续说:“我要让你以后见到雪就想到今天、想到我。”
许青女的鼻子发酸,忍不住眨了几下眼睛,他是要用今日之喜破自己的梦魇。
“乖,别落泪,进正堂了。”
许青女缓慢地深呼吸,跨过门槛,进了正堂,与陆朝暮一起立于蒲团前。
商恪坐在主位,面带笑容地看着他们。
傧相高声道:“新人拜堂,跪!”
二人跪在蒲团上,随着傧相的指引完成拜堂礼。
“入新房!”
许青女被搀走,安置在喜庆的新房里。
田尔和兰竹守着他。
兰竹一眨不眨地看着许青女,羡慕道:“爷爷,你真漂亮。”
直到新郎来之前,许青女不能说话。
兰竹转着小脑袋看了一圈新房,又道:“我要是有个喜欢的人就好了,我也想跟他成亲,风风光光地嫁给他。”
他毕竟年纪小,童言无忌,没有外人在想什么说什么。
田尔笑道:“你别乱做梦,可不是人人都有督公的好命。”
兰竹不服气:“说不定我就有呢。”他幻想道,“不像侯爷这样,有个真心人娶了我,那我也高兴。”
田尔无奈摇头:“希望你真能找到那样一个人。”
屋内静了一会儿,兰竹对这张雕花精美、贴着喜字、挂满红绸的床感兴趣:“这床真大,真好看。”
田尔道:“这床叫千工拔步床,做这样的床可不容易,得提前好几年定。富庶之家有好几进的,侯爷只是买了个两进的呢。”
兰竹不敢动,只敢看,感叹道:“侯爷对爷爷真好。”
许青女在盖头下心想:“陆郎真是把什么好东西都给我了。”
——
屋门被推开,一群人簇拥着陆朝暮进来。
陆朝暮喝了不少酒,脑子有点发懵。
田尔和兰竹见他进来,行了一礼:“奴婢祝侯爷、夫人百年好合、白头偕老。”
陆朝暮“嗯”了一声:“下去领赏吧。”
“谢侯爷。”
等到他俩离开,房门关上,隔绝屋外的吵闹。
陆朝暮拿过托盘里的玉如意,坐在他身边,缓慢挑起盖头,露出隐藏的天人之容。
许青女瞄他一眼,又很快垂下眼睛。
“真美。”陆朝暮的目光追着他羞红的脸颊,手握住他的手,“让我看看。”
许青女这才与他对视,浅笑嫣然,陆朝暮的魂儿都要被他勾走了,痴痴地说:“俗语说下雪娶娘娘,这话果真不假。”
许青女舔了下嘴唇,轻轻一笑。
“有点闷。”许青女长长舒了口气。
“闷?”
“盖头。”
陆朝暮把人抱进怀里,吻了一下他的额头:“不会再闷了,以后都不盖了。”
“嗯。”
陆朝暮松开他,端过合卺酒,与他一同饮了。
陆朝暮摸摸他的肚子:“饿不饿?”
“饿。”
“我去拿点吃的。”说完陆朝暮就跑出去了。
许青女下了床,坐在桌边,吃了两个桂圆,又剥了几个放在红帕子上。
陆朝暮回来的快,提着食盒进了屋门。
许青女一见他就笑着迎上去,在他说话前往他嘴里塞了个桂圆,软软道:“甜吗?”
“甜。”
陆朝暮放下食盒,绕到他身后:“我帮你把冠摘了。”
许青女顶着这大家伙一整天了,脖子都快断了,甫一拿下来,头上一轻,伸手揉了揉酸痛的脖子。
陆朝暮掂了掂:“没想到这冠这么沉,辛苦夫人了。”
“还好就戴这一次。”许青女打开食盒,一眼看见上面的饺子,没多想拿出来就吃,刚咬一口就吐了出来,“生的。”
陆朝暮得逞笑道:“这可是青女亲口说的,要生的。”
许青女愣了愣,反应过来笑着轻轻打他肩膀:“你又欺负我。”
陆朝暮凑近他,手揽住他的腰往自己身边一带,问:“生吗?”
许青女看了眼自己的肚子,害羞地埋进他怀里:“生生生,你能让我怀上,我就给你生。”
陆朝暮松开他,拿出第二层第三层食盒,把里面的饭菜摆到他面前,道:“先吃饭。”
许青女吃饭时陆朝暮为他倒了杯水,然后支着脑袋看他,有点傻的幸福道:“你真好,这么好的人以后只属于我。”
许青女被他说的甜蜜不已。吃饱饭,陆朝暮又去打水,给他洗脚。
“那我把喜服脱了。”许青女道。
“我来给你脱。”大红喜服一层层剥下,陆朝暮的心越来越热。
只剩红色中衣,许青女握住他的手,道:“去打水,洗完好睡觉。”
陆朝暮强迫自己移开视线,出了门。
许青女听见门响,看向他:“回来了。”
陆朝暮的眼一下子直了,迫不及待地朝他走去,将脚盆放下,半蹲在地上握住他白皙漂亮的脚踝,像个登徒子放肆大胆地揉着。
许青女散了头发,黑亮的发用红绳绑了一绺,又垂了一绺在身前,玉体动人,罩在薄薄的红纱里,若隐若现。
陆朝暮仰头看他,像个痴儿,呢喃道:“你怎么……”
许青女的身子微微前倾,露出一片雪白的肌肤,轻轻抚摸他的脸,眼中一片温柔:“你不是一直想看我穿薄纱吗?以后我经常穿给你看。”
陆朝暮咽了口口水。
“你穿着这身喜服更加英俊。”许青女揉红了他的耳垂,声音轻的像一缕摸不着的春风,烧旺了他原始的欲求,“陆郎,抱我去洞房。”
(仙人又来品人间露)
许青女轻柔地抚过浓密的剑眉和蔚蓝的眼睛。他曾以为爱陆朝暮就像一脚踏出悬崖,最后会摔得粉身碎骨。
他一开始就错了,他没有坠入悬崖,而是被抛上了柔软的云端,被拥入湛蓝的天空。
陆朝暮痴痴地看着他:“青儿。”
许青女摸着他的脸颊,带着甜蜜的笑,柔声道:“怎么了?”
陆朝暮摇摇头,将人紧紧抱在怀里,闷闷道:“我爱你。”
许青女“嗯”了一声:“我爱你。”他安心地闭上眼睛,沉醉在他怀里,“我是你的软肋,也是你的铠甲。你是我的守护神,也是百姓的守护神。”
“此后征战,我会奋勇直前,也会保护好自己,”他看着许青女姣丽的面容,握住他的手,贴在自己心口,“因为我身后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