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9、出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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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说这次出远门令朱子曦满意的，莫过于她四师兄家的私人包机了。
虽然这个世界并没有飞机的叫法。
此前去昭都，归云门也有一艘行云飞舟接送弟子往来。那时人多，朱子曦简直是度日如年。
白天精力充沛的同门弟子在她耳旁叽叽喳喳吵闹不休，晚上还得忍受同屋师姐的如雷鼾声，更有上铺师姐半夜不睡觉看话本，然后在被窝里翻来覆去颤抖发笑。所以她当时压根没心思欣赏风景。
今时不同往日，少了外界干扰，她是吃得香、睡得足，终于有闲情逸致出门溜达了。有法术护体，朱子曦不必担心受伤，大可将脑袋探出窗外俯瞰人间。
身侧浮云翻滚，她尝试伸手触碰，发现洁白松软的云朵不似想象中绵柔，而是湿湿凉凉的，若有若无，难以捉摸。
她不停给云朵吹气，尝试人工降雨，捣鼓半天，最后以失败告终。
“意料之中。”朱子曦单手撑着脑袋，思考曾经学过的知识在另一个世界的适用性。
比如牛顿三大定律、元素周期表、孟德尔的豌豆们。
具体她也记不太清了。
不过朱子曦认为，法术比科技好使许多，更易于精英阶层垄断，因此大部分人沉迷修仙问道，少数人坚持热爱，研究科学发展技术。
从前，她耗费大量时间和精力掌握这些考试要点，那么今后是应该忘记它们，或是将它们牢记心间呢？
“补课费很贵的……”她小声嘀咕。
此外，关于她的过往，是应当忘掉“朱子曦”这个无人知晓的名字，完全以“映霜”的身份活下去，还是独自保留那些不可追的记忆呢？
她拿不准主意，因为现在尚有璎默默陪伴心间，反复以真名呼唤她。
未至两日，朱子曦安全落地，抵达昭、晟两国的边境。
萧景闻告诉她，世上尚有许多小国在夹缝中求生存。地理位置优越的国家尚可能依傍大国不向魔教倒戈，但大多数边陲小国难以自保，不得不出卖子民讨好魔教，助纣为虐，走上不归路。
听闻此言，朱子曦摇头叹息。
即使是不同世界，真善美的背后依然潜藏着无数阴暗残酷的现实。
可是她人微言轻，尽管心怀悲悯，无力改变。
完成手续进入晟国承州城，路过几个瘦骨嶙峋的乞丐身边，萧景闻停步，从口袋里摸出几枚铜钱放到地上的破碗中。
乞丐们立马挤作一团哄闹如麻，甚至有人瞧他面善，试探着去扯他干洁的衣角。
浅青色的衣袍瞬间染上黑印，萧景闻不恼，转身嘱咐师妹去买点吃食分给他们。
朱子曦素爱干净，更不擅长应付人多的场面。
她遵照吩咐去隔壁摊子买了很多肉包子，委托摊主分发，自己仅在远处观望。
周围人头攒动，朱子曦瞥见街尾一抹黑影，心底骤然升起几丝不安。
孤身一人时，被跟踪、偷窥感尤为明显。
撺掇完萧景闻去行善积德，朱子曦装作百无聊赖蹲在空地等人，拨弄地面杂乱的石块。
直到师兄喊她离开，她怏怏不乐，甩出强有力的驱魔符后拂袖而去。
对方追来，法阵即刻生效。
金光劈闪，原处仅剩一角焦臭的破布。
后续赶路期间，朱子曦刻意远离，萧景闻出言声讨息风教，痛骂魔教歹人伤天害理为祸苍生。
“师兄认为是魔教导致世间的不公？”
提及大反派，朱子曦心生烦闷。
“当然。倘若能够铲平魔教势力，消灭所有邪恶势力，世间再无冤屈，岂不美哉？”
“很多原因会导致苦难，时年不利、社会腐败、遇人不淑等等，不是少一个息风教能解决的。”
萧景闻询问朱子曦有何高见，差点没被她的想法吓倒。
“暂时性维持表面的和平太过麻烦，不如直接宇宙大爆炸，大家都别活了来得省事。”
“这……”萧景闻一时语塞。
师妹怕不是路上受了什么大的刺激。
半晌，他左顾右盼，轻声道：“师妹是否太偏激，这法子确实是一劳永逸，消灭了罪恶，但同时也消灭了正义，终究只是逃避之举，不可取。”
“哦，明白，师兄勿怕，我不会这么做的。”
口嗨而已，朱子曦哪有本事毁灭世界。
思忖片刻，她好心提醒有心怀不轨者盯上他们，嘱咐师兄多加防范。
方才的符箓法阵皆是专门为魔教中人准备，效果取决于朱子曦的修为及中招人的道行深浅。
那人入魔已久，法力强劲，却不锻炼筋骨，竟扛不住弱化的雷火混合攻击。
她仅仅是想略微警告一下，让人忌惮三分，没打算闹出什么大动静，不料对方如此不堪一击，直接灰飞烟灭了。
*
这些天萧景闻规划路线，带领朱子曦到达承州与贤州交界处的荒林附近。
日渐西垂，荒林有猛兽出没，夜间深入林中不安全。于是他们投宿不远处的客栈，休整一番再赶路，期待早日与连笙汇合。
之前萧景闻承诺不为难朱子曦“背叛”师姐、透露连笙的行踪。但是近乡情怯，他越发渴望知晓连笙的近况，按捺不住去向朱子曦打听。
这不打听还好，一打听他又郁闷了。
朱子曦破罐子破摔，自是无所顾忌。她端正坐好，为师兄细细道来师姐目前正同一男子结伴而行，共谋打算帮助贤州人平息妖魔作乱。
此人即为连笙成仙路上的一位指引者，是货真价实的仙人。
带路哥化名徐兆行，平时不苟言笑，为人刚直，待人冷漠无情，单对连笙言听计从，随叫随到，特别好用一男配。
望见萧景闻明明醋意大发仍要强装不在意，朱子曦没忍住笑出声，当天的晚餐被师兄多洒了一盘小米辣，然后她就老实了。
次日清晨，天光微亮，萧景闻报复似的去敲师妹的房门，硬逼着她早起。
要知道，归云门的晨练钟声辰时准点响起，朱子曦还能睡到七点。
可巧晟国夏日炎炎，屋外蝉鸣聒噪，叫人夜中难以安寝，萧景闻竟然提前半个时辰喊她！
这谁起得来？
是可忍孰不可忍。朱子曦佯装听不见声响，捂紧耳朵蜷缩在被窝里和萧景闻僵持。
萧景闻为人古板守旧，绝对不可能强闯进屋内掀她被褥，逼迫她下床洗漱，她就闷头假寐不作回应。
几分钟后，敲门声渐弱，准备重新入睡之际，朱子曦忽然感觉浑身燥热。她扯开领口踢走被子，一张符纸飘落眼前。
她两指捏住符身，仔细查看，认出是一种升温的术法，门中弟子常常借此蒸桑拿养生。
短短几分钟，屋内变得如火炉一般，根本不是正常人能待下去的。
虽然气恼，她仍躺在床上左右翻滚，不一会便汗流浃背，无法忍耐。
片刻，朱子曦气势汹汹披上外衣冲出房门，厉声质问堵在门口把玩剩余符纸的男子。
“萧师兄！”
萧景闻瞥见师妹发型散乱、衣衫不整，礼貌移开视线，一手挡在门板间，肃声道：“传闻荒林的魔物会趁白天人多出动作乱，师妹快快梳洗，我们尽早离开此地。”
传闻是传闻，魔物一天到晚蹲守暗处伺机抓人吃。萧景闻单纯是自己兴奋得睡不着，拖着朱子曦陪他猝死。
“可是我好困，万一在林中体力不支，岂不是拖累师兄。”
少女先采取感化策略。
“怎么会呢，师妹身手不凡，区区荒林魔物能奈你何？”
计划一，失败。
如今已是盛夏时节，天气实在炎热。受符术影响，朱子曦愈发不适。
她双颊红润，额上汗水直流，只得脱下外衣，撸起袖子，欲实施计划二——动用武力把人赶走。
不料萧景闻余光掠过，见她白色中衣贴在肌肤上，淡黄色亵衣若隐若现，立马双手关门，沉声道：“映霜师妹，请自重。”
朱子曦两鬓的碎发随风飘起，然后悠悠垂下。她抓着一团衣料，两眼瞪大紧盯木门的格纹，震惊不已。
她有穿衣服，身体遮得可严实了，这萧景闻干嘛露出一副被人勾引的模样，说些叫她无地自容的话？
这下她彻底清醒了，没必要再去尝试计划二。
很快，朱子曦着一身青衣，佩一柄长剑，轻推门扉踏步而出。
“不困了？”萧景闻低头，戏谑地问到。
“不困了。”朱子曦满脸怨气地回答到。
萧景闻清清嗓，终于肯抬眼望他这磨人的师妹。
“虽说咱们修行之人素来追求清心寡欲，行事潇洒自在，远不如凡人注重各种繁文缛节。但毕竟男女有别，这又是出门在外，师妹还是多注意些为好，免得招惹些心思不良之徒。”
“映霜谨遵师兄教诲。”
此刻，朱子曦心底有一万个槽点不吐不快。
分明是萧景闻大热天用法术捉弄她，居然有脸在这说教。
好生气。
许是知道她不高兴，萧师兄特地让店家上几杯清热降火的冰镇饮料，供朱子曦消消火气。
她双手握着竹制水杯，边喝冰饮边赶路，果真不再体热烦躁。
萧景闻提醒她少喝点，冰饮中含有微量魔域的凛草，易吸引魔物。若非朱子曦实在难受，他不会允许师妹接触此等险物。
明白缘由后，朱子曦喝得更起劲了。
凛草终年受魔气滋养，能招引魔物不假，可同样具有抑制百日仙的作用，不喝白不喝。
前方的中年男人拍拍胸脯发誓：“少侠放心，有我李大头带路，必将您和您妹子安全带出林子，一根头发也不会少。”
李大头一身粗布麻衣，腰间系着一条褪色布条，脚底的草鞋磨损得不成样子。
他是附近出入荒林经验最丰富、评价最好的一位带路人。此刻客人不放心，便不断吹嘘自己本事通天。
萧景闻惴惴不安，握紧剑柄，时刻保持警惕，守护师妹。
先前他向当地人打探过荒林情报，了解该如何走出这吃人不吐骨头的阴邪之地。
“荒林深处灵气稀薄，无法支撑我们二人御剑飞行，真是苦了师妹。”他开口缓解紧张气氛。
朱子曦点头：“是呀。”
要走这么一大段路，真是辛苦她了。
李大头插科打诨无人理会，聊修仙又听不懂，八卦起两人的关系，遭萧景闻狠瞪一眼，终于闭嘴。
越是深入，环境越是幽邃诡异。
无数千年古木曲折向上，像一只只雄健有力、青筋暴起的手臂，直通天际，挡住煌煌烈日。原是艳阳高照的时辰，林中却暗如日暮西垂，寒如北境冬夜。
朱子曦嘴里慢嚼着萧景闻从路边买的鲜花饼，手持利剑，不比萧景闻懈怠半分。
远见魔物蓄势待发，她顿时失了胃口。
*
熟悉的咕咕鸟叫声萦绕耳畔，朱子曦没顾得上擦去嘴角碎屑，急忙丢掉馅饼拔剑备战。
是鬼面鸮。
它们齐聚高处枝桠间，接连不断发出蛊惑人心的魔音，激起人们内心深处最隐秘的恐惧和不堪，引诱他们走上歧路，沦为魔物的爪牙。
在梁城时，朱子曦意外与连笙一行人走散，正是受了这魔鸟的蛊惑，冒着生命危险对玄晖大打出手，险些丧命。
不过她不再是当年的怯懦少女，已经能免疫这等程度的干扰。
受到质疑之前，李大头毫无征兆地狂奔向鬼面鸮，在两人眼前被啄食得一干二净。
他们受骗了。
身旁的灵气愈贫瘠，而魔气反倒肆虐横行，助长暗中窥伺魔物们的嚣张气焰。
“为什么要陷害我们？”
二人不解。
李大头一路嘴巴叭叭不停，讲到他家一家五口幸福和谐，他的腰带还是小女儿亲手织的。他不像是会突发奇想寻短见的人。
长久以来，荒林周边的居民靠为外地人指路带路赚外快，信誉极好，从未带错路，更无理由针对两个陌生来客。
说明将他们引到此处的另有其人。
朱子曦瞳孔骤然一缩，持剑的右手微颤，左手抚上心头，颇感惊诧。
那鲜花饼的鲜花竟然能够促使她体内的百日仙发作。
那人竟然知晓她的百日仙！是息风教。
敌人栖身暗处，对她了如指掌。
她脑中冒出一个念头：绝对不能让萧景闻知道百日仙的事！
“它们是冲我而来，师兄先走，我来殿后。”
话毕，朱子曦果断捏紧手心，召出两道修长洁白的鹤影护住萧景闻，又给他灌入充沛灵力，把自己的玉牌塞进萧景闻掌中，让他传讯连笙。
维持法术所消耗的灵力远超朱子曦预料，但她并未收手。鹤影能感知灵气丰饶的方位，她利用这一特性寻找荒林出口。
一道鹤影飞速窜动，另一道缠上萧景闻的腰，强迫他前进。
望见师妹孤身涉入魔窟，萧景闻心急如焚，可他在无灵之地连简单的御剑都做不到，休说招架凶残魔物的围攻。
待在这里不过增加师妹的负担。
尤其他怀中的玉玦隐约有异动，就似梁城一行，开始与魔气遥遥呼应，有冲破萧母封印之兆。
它在扰乱他的心神、引他堕入魔道，万劫不复。
再次回忆起萧父癫狂嗜血的模样，萧景闻呼吸急促，头疼欲裂。
他得立即离开，不能再摄入半分魔气。
经由鹤形白影牵引着，他紧紧摁住脑门，施法，企图以彻骨的痛楚保持清醒。
额心鲜血直流，萧景闻暂得清醒，目光投向后方剑鸣之处。
显然，朱子曦不受环境影响，仍有法术傍身，支持她与魔物对抗。
这不是长久之计。周身的鹤影极费灵力，萧景闻不知朱子曦用了什么法宝，但他不能放任她独自迎战。
距离朱子曦越远，鹤影力量渐弱，对萧景闻的束缚减轻。不过依然不能自由使用灵力，他继续向前奔跑。
顺利出逃处，他照吩咐联系连笙，简短道明缘由，强调朱子曦如今深陷困境，亟需支援。
不一会，连笙的回复分别显示在两枚玉牌上。
朱子曦的那块上，是连笙温柔询问师妹的位置；萧景闻的那块，久违地收到意中人的消息，没有任何寒暄问候，仅有一连串不算友善的质问。
萧景闻自知失职，承受连笙的怒意，只求当下朱子曦平安，等到他们回去，带她脱离黑暗。
作者有话说
第149章 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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