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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 1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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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知慕至今都记得第一次见到宋鄢识的心情,他那样高,笼罩下来的影子将乔知慕完全覆盖。
他在观察他。
好像在思考要不要管这个闲事。
他会折回来,是乔知慕没有想到的。对人性的消极让乔知慕已经要认命,却在他去而又返,又一次推开那扇门后迸发出前所未有的求生欲。
用尽全力,艰难地勾住了宋鄢识的一根手指:“求求你……”
宋鄢识没有立刻甩开他,对身后说他们是正常恋爱,大骂让他滚出去的声音视若无睹,居高临下的眼神里没有一丝一毫对弱者的怜悯,事不关己的样子让乔知慕开始绝望。
紧接着,他嗅到一股微不可闻的新鲜玫瑰的味道。宋鄢识将他从一片狼藉的大床上抱了起来,乔知慕靠在他的怀里,第一次听到了他胸腔里蓬勃有力的心跳。
曾经很长一段时间,乔知慕以为,宋鄢识之所以不信他爱他,是因为在被问到这个问题时,乔知慕没能立刻回答上来。
那时候他什么都不懂,只凭一腔热枕,宣泄满腔的爱意,近来慢慢想明白,这是需要花很多时间,一点点讲述的漫长岁月中细水长流的每一天。
是过去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积累出来的必然。
宋鄢识三个字对乔知慕的意义非同寻常。
无论什么事情,但凡涉及到他,乔知慕就很难保持中立,遑论跳出事情本身,站在旁观者的角度上看待问题。
即使这时候告诉他,宋鄢识杀人放火,无恶不作,乔知慕都会想,一定是那些人罪有应得。
不过他还算听话。
“你乖一点。”
乔知慕都记不清这是宋鄢识第几次这样对他说,但因为他在身边,在乔知慕触手可及,连呼吸和心跳都放大到清晰的距离。
乔知慕闭上眼睛,真的平静下来。
一夜过去,网络上关于那次事故的转发有所控制,不知道是不是有专业团队介入。
宋鄢识对比态度十分平淡。
在他身上,乔知慕从未感受过什么叫慌张,让在他身边的人不由自主静下心。
陈伯总念叨,让他不要学宋鄢识,小孩子要有小孩子的样子,要有朝气,活泼一点。
可他今年二十二了,哪里还是小孩子,但不否认,他过去的确总会不经意的模仿宋鄢识,想成为像他那样的人。
桐城在北方,气温维持在二十来度,倒很合适夏天避暑。
他们落地去了一家度假山庄,有山有水,有天然形成被开发作为卖点的温泉眼,还有一个占地数百亩的马术俱乐部。
他们一行四人,除了宋鄢识用惯了的那个秘书,随行的还有一位姓杨的律师。
二人不和他们住在同一层,用餐也分开。
乔知慕跟宋鄢识吃饭从不开酒,佐餐的也没有。其实他酒量不差,之前为了顺利拿下刘总,自己在家里练过。
他也没想到,自家酿的玫瑰酒竟然分出了高低度。
餐厅经理认得宋鄢识,过来打了声招呼,走之前留下了一张拍卖会的邀请函。
乔知慕翻了翻,放到一旁。
他对这种场合向来没什么兴趣。况且,宋鄢识来这里办正事,他不想耽误事。
下午,秘书敲门送来几份资料,乔知慕自觉站起来,被宋鄢识叫住:“你也听一听。”
他愣一下,坐回来。
宋氏在金融科技领域大放异彩,其他板块涉足较少,乔知慕从秘书的话里听出宋鄢识有意进军能源和制造业。
乔知慕对这方面半知半解,他且听且学,到后面渐入佳境,慢慢跟上秘书的语速和思维。
秘书讲完,宋鄢识忽然看向乔知慕:“你认为怎么样?”
近几年做实业的越来越少,又是一个从未涉及的全新领域。乔知慕觉得其实有点冒险,他反问宋鄢识:“先生呢?”
宋鄢识没答,乔知慕笑着说:“那我也觉得好。”
宋鄢识摸到他的眼睛,笑了笑。
下午,宋鄢识约了人见面,带了乔知慕一起下去。
对方姓周,在当地颇有身份,却不知什么原因,四十来岁就白了头,他有匹好马养在这里,珍爱的不得了,见乔知慕年纪小,割爱让给他玩一玩。
乔知慕听出这是在支他走,下意识看向宋鄢识,见他点头,交代他注意安全,才牵过来道了声谢,其实根本不会骑。
马术师带他转了两圈,跟他讲了点骑马的小技巧,乔知慕觉得不难,摸了摸马背上的鬃毛,跃跃欲试地想要自己跑一圈。
“可以是可以,不过你一定要注意安全,速度别快。”他告诉乔知慕怎么减速让马停下来,叮嘱说:“轻轻收紧缰绳,千万不要猛拉。不用怕,它很乖。”
乔知慕点点头。在对方松手后,用小腿轻轻夹住马的腹部,它果然开始前进,慢慢跑了起来。
另一边,周老板看过来:“年轻人,很有天赋嘛。”
尘土飞扬的场地里真正在跑的只有两个人,另一个是这里的马术教练。树影摇曳,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枝叶投下斑驳的光块,宋鄢识没有接话。
晚上,那位姓周的老板做东,请了几个人一起吃饭。有当地财经报导过的企业家,有政府工作人员,都客客气气,说着滴水不漏的场面话。
有人看过来。
宋鄢识点了支烟,一只手搭在了乔知慕的椅背上。乔知慕不作声,心里明白宋鄢识带他来这里,是想他多看一看,便老老实实,一滴酒都没有碰,怕喝多了晕头转向,枉费了宋鄢识的用心。
只是不知怎么,到后半程,宋鄢识突然改变主意,让他去楼下的拍卖会玩一玩。
那位周老板看过来,笑容和煦:“听说有不少好东西,喜欢什么尽管拿。”
听这话,这里还真是他的。
乔知慕私心里是想留下的,不过还是站起来,礼貌地向众人告辞。
秘书在外面等他。乔知慕一见她就知道,一定是宋鄢识叫她来盯着自己,心里有一点不服气,觉得宋鄢识临时变卦,毫无信用可言。
再一想,宋鄢识似乎也没有承诺过他什么。
又自己消气。
说来说去,他不服气的不过是宋鄢识总是将他视作孩子的态度。
“要去看一看吗?”秘书问。
她姓高,跟宋小姐的母亲,也就是宋鄢识的外婆家里有点交情。
曹家做船运发家,后来改做实业,在曹小姐生病那阵子因为法律问题被追责,据说罚了十几个亿,后来因为一些事情资金链断开,彻底退出文城的舞台。
那时候宋氏蒸蒸日上,未必拿不出那笔钱,只是曹小姐病重,知道的太晚,已无力回天。
“去吧。”乔知慕说。
东道主都那样讲了,不去让人觉得他不识趣。
乔知慕递出邀请函,顺手拿了张拍卖手册,问高秘书有没有看入眼的东西。
她话少,翻了翻放下。
高秘书长相冷艳,一身干练的职业装,乔知慕刚一走开,就有人上前搭讪。
想来是觉得乔知慕太嫩,充其量是哪家跑出来的公子哥儿,即使两个人一起进来,也没太将他放在眼里。
如果今天在这里的是宋鄢识,这人十有八九不会凑上来自讨没趣。
乔知慕没有立刻打断,直到曹秘书出言拒绝,才走回来,请他离开。对方看他一眼,皮笑肉不笑地说了声抱歉。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句话,那人面子上过不去,有点记恨上他。拍卖开始后,几次三番跟乔知慕抬杠,但凡乔知慕有点兴趣的东西,都要横插一脚。
“你看,我说他不好吧。”乔知慕头偏一点,对曹秘书说。
高秘书点头:“你看人还挺准的。”
这些东西没什么乔知慕很喜欢的,拍不拍的到都无所谓,但还挺热衷抬价。听说拍卖所得会分出百分之六十做慈善,而且那人看起来家底很厚的样子。
虽然到最后一样都没有落下,不过积了很多德在身上。
结束时,宋鄢识刚好从楼下来。周老板陪在他身后,笑笑说:“拍到什么好东西?”
“都是好东西,只是我手慢,什么都没拍到。”
“哦?”周老板问:“那有没有什么喜欢的?我帮你弄来。”
乔知慕看向宋鄢识,宋鄢识同样笑了笑:“周老板问你。”
“有块表……”乔知慕说得迟疑。
那块表放在后面,压轴出现,是跟他较劲儿那人全场唯一一次主动举牌的。
周老板叫人来问,工作人员同他耳语了几句,很为难的样子。乔知慕见状改口,换了一枚宝石胸针。
工作人员明显松了口气。
宋鄢识还要留下来谈点事情,让乔知慕先回房间。
桐城的七月并不热辣,天空繁星点点。
乔知慕回去了一样没事做,拿出电脑,趴在床上搜索了一下那位周老板。百度百科对他的介绍不多,倒是在当地的财经频道找到了一个关于他的采访片段。
似乎是个挺了不起的实业家。
乔知慕翻了个身,面向天花板,想到今天他们聊到的新领域。如果他没有记错,曹小姐的父亲好像就是栽在了这上面。
时间太久,乔知慕不是十分确定,正要拿电脑搜索,忽听房外传来轻微的关门声。
刚拿到手里的电脑立刻松开,乔知慕爬起来,扑过去之前,宋鄢识已经张开双臂,将他接了个满怀。
乔知慕嗅到他身上烟草的气息。
“在做什么。”宋鄢识问。
乔知慕找到他的嘴唇,黏黏糊糊说在等他,感受到宋鄢识胸膛传来轻微震颤的同时,听见他说:“左边口袋,摸一摸。”
乔知慕照做,碰到一块坚硬的角,拿出一看,竟然是被拍走的那块表!
眼睛登时一亮:“给我?”
“给你。”
这块表本身没多吸引乔知慕,他之所以开口,更多是因为那位周老板问了他,加上那人一直跟他较劲,乔知慕随口一说,拿得到最好,拿不到也没什么所谓。
他从宋鄢识身上跳下来。
他近来实在有点糊涂,不知道宋鄢识突如其来的转变意味着什么。这件事放在一年多前,乔知慕必然会认为这是宋鄢识爱他的一种象征。
但他毕竟不是二十岁了。
两年来,宋鄢识一次都没有回应过他的爱,从不过问他的学业和生活,见面好像就只是为了上床,几乎不存在温情和关心。
乔知慕用两年时间终于认清了宋鄢识不可能爱他这个事实,这时候的反常让他雀跃之余,又不免生出好多不安。
怕应验了自己当初的猜想,怕镜花水月。
他想问宋鄢识为什么突然又疼他了,话到嘴边,换成一句:“我看他好像挺为难,没关系吗?”
他长眼睛,自然看得出那位实业家夹在中间的难做。
宋鄢识一只手解开西服的纽扣,另一只手在乔知慕头上按了一按:“没什么大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