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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我的异地恋就这样开始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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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斌给我的第一印象很温和,他戴着黑框眼镜,穿着简单的白体恤,话不多但很有礼貌。
整晚他都安静地坐在苏冉旁边,时不时给她夹菜,帮我们倒水。我们问一句他答一句,声音轻轻的,看起来是个很体贴的男生。
吃饭时我想喝冰可乐,沈晋川却给我换了常温的。我疑惑地看他,他凑过来小声说:“你这两天不能喝冰的。”
我立刻明白过来,脸一热,乖乖喝了那瓶常温的。
“考完试了,我们五个明天约个时间一起出去玩吧。”我提议道。
潘露立刻摇头:“我才不要当电灯泡呢!两对情侣加我一个,多尴尬。”
苏冉看了看罗斌,有些歉意地说:“我明天得帮家里干活,没空。”
罗斌马上接话:“明天我去帮你。”
苏冉脸红了:“不用……”
我和沈晋川对视一眼,看来明天只能我们两个单独出去了。
吃饭时我们拍了张合照,我发到了扣扣群里给严莉莉看。可等了半天她都没回复。
“骗子。”苏冉撇撇嘴,“走的时候还说我们发信息会秒回的,结果现在信息不回,视频也不接。”
“可能在忙吧。”我说。
“这都晚上了忙什么啊。”苏冉不满地说,“等她回信息了我一定要好好说她两句。”
严莉莉刚去广州那会,每天都会给我们发消息。她总抱怨广州太热,说“热死人了,这地方根本不适合北方人待”,还会拍些街景发给我们看。
可慢慢地,她的消息越来越少。有时候在群里冒个泡说两句话就消失了,有时候我们问她近况,她要隔一两天才回个“挺好的,别担心”。我们都以为她是工作太忙。
却没想到这次发给她消息后,没有等到她的任何回复,甚至第二天扣扣直接下线了再也没有登录过,电话也从关机成了空号。
我们三个急疯了,在群里给她留了好多话,也私信问她,问她是不是出事了,可消息就像石沉大海一样,一点回音都没有。
等严莉莉再次联系我们时,已经是一年半后了。
吃完饭,罗斌说要送苏冉回家,沈晋川也自然地站到我身边。其实我和苏冉家都很近,走几步就到,但我们谁都没拒绝。
我甚至希望这条路能再长一点,能让我和沈晋川多呆一会。
我和沈晋川走得很慢,快到我家时,我们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
“大白兔奶糖做的花束,又忘记带了。”他挠挠头,“明天一定带给你。”
“好。”我笑着说。
“明天想去哪里玩?”沈晋川轻声问我。
“都可以啊。”我低着头,用脚尖轻轻踢着地上的小石子。
沈晋川想了想:“那我们先去图书馆?然后去公园逛逛,再去吃个饭……”他顿了顿,有些不好意思地补充,“最后去看个电影?”
“好啊。”我点点头,感觉耳朵有点发烫。
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刚表白的那几天,两个人都特别害羞,明明之前没捅破窗户纸的时候,经常借着玩笑暧昧,现在却连对视好像都不太敢。
那时候的感情特别纯粹,两个人都第一次谈恋爱,想靠近又不敢,想牵手又不好意思。
走路时手臂不小心碰到,都会像触电一样赶紧躲开,然后偷偷红了脸。心里明明盼着能多亲近一点,可真要碰到了,又紧张得心跳加速。
现在想想,那种青涩的感觉真的很美好,就像刚学会骑自行车的小孩,既兴奋又忐忑,小心翼翼地往前骑,生怕摔着,却又忍不住想骑得更快更远。
我们在路灯下站了一会,直到看见我妈从院子里出来,我才朝沈晋川挥手:“那我先回去了,明天见。
“明天见。”他站在原地没动,一直看着我往家走。
第二天收到沈晋川的消息后,我就迫不及待的出门了,他站在向花街的那棵老槐树下,手里捧着一束用大白兔奶糖做的花。
无数颗奶糖被精心包装成花朵的样子,用彩纸包着,系着小小的蝴蝶结。
“喜欢吗?”沈晋川有点紧张地问。
“嗯!”我用力点头,“很好看,你手真巧。”
“网上学的。”沈晋川不好意思地笑了,“走吧,公交车要来了。”
我们去了市图书馆,其实根本没怎么看进去书。沈晋川坐在我对面,时不时抬头看我一眼,被发现就赶紧低头假装看书,耳朵红红的。
中午我们吃了三明治,他特意带了一个保温杯,里面装着红糖水,拿出来的那一刻我有点惊讶,早上他来找我时我就看到了,原本还以为是他带的开水。
“你……”我惊讶地看着他。
“我查过了。”他红着脸解释,“这几天喝这个比较好。”
下午的电影院人不多,我们选了最后一排。
黑暗中,他的手悄悄伸了过来,轻轻握住了我的手,我心跳得厉害,连电影演了什么都没看进去。
我想沈晋川应该也是一样吧,他的手心全是汗,轻轻包着我的手,还在微微发抖。
我偷偷瞄了他一眼,发现他直勾勾盯着银幕,周围太黑,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心跳快得像是要蹦出来。
后来我们聊起这件事时,我总爱逗他:“沈晋川,没想到你那时候那么纯情,牵个手都会紧张得发抖。”
他立刻凑过来亲我,把我压在沙发上:“某人好像忘了自己当时脸红得像熟透的苹果?”
“你现在怎么这么流氓?”我作势要推开他。
他却收紧手臂,边吻我边说:“还有更流氓的,要不要试试?”
不管我说要不要,他都会缠上来,那时候的我们真的很甜腻。
看完电影,我们坐公交回到了建峰镇,沈晋川送我回家,路灯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好长,感觉才刚见面,一天就溜走了。
后面几天,我们几乎天天见面,起初牵个手,两人都像被烫到似的飞快松开,脸热得能煎蛋,后来慢慢的,牵手成了习惯,也不再脸红了,他还会替我别开被风吹乱的碎发,我也会自然的挽住他的胳膊。
分数出来的那天,几家欢喜几家愁。
沈晋川考上了浙大,潘露也是,两人再度成了校友。我考去了武汉,最让人揪心的是苏冉。她红着眼来找我们,声音哑得厉害:“我爸妈不让我读了……”她顿了顿,眼泪又涌出来,“说我分数一般,也上不了好大学,不如早点去挣钱。”
我们围着她,心里堵得慌,想说点什么,可安慰的话在现实面前轻飘飘的,连自己都说服不了。
罗斌落榜了,他站在苏冉旁边,眼睛红得厉害,突然抓住她的胳膊,语气很认真:“苏冉,你去上!我打工,我供你!”
那时罗斌才十八岁,胸膛挺得笔直,眼睛亮得像是盛满了星光。
后来我想,十八岁的罗斌一定很喜欢苏冉吧,否则怎么会许下这样重的承诺。而苏冉,就为这一句话,赌上了自己的一生。
苏冉没去上大学,去了市里打工。
再去大学报道的前夜,我们三个又聚了一次,还是那个小饭馆,还在那间包厢,苏冉声音闷闷的:“以后就不能天天见面了。”
我鼻子发酸,赶紧说:“想我就打电话,发信息,随时!”
我们挤在一起,拍了好几张合照,发到那个沉寂很久的四人群里。严莉莉的头像还是灰的,像沉入水底的石头。
我又单独给严莉莉发了几条信息,简单的说了说近况后,又给她留了一条:“莉莉,看到消息回个电话好吗?我们都很想你。”
分别那天,火车站闹哄哄的。
我拉着潘露的手,一遍遍叮嘱沈晋川:“你们都在浙大,互相照应着点。”我看着沈晋川说,“潘露是我最好的朋友,你得帮我照顾好她,听见没?”
沈晋川点头,眼睛有点红:“好。你一个人去武汉,更要当心。”
他抬手想揉我头发,又放下,把我拉到柱子后面,额头抵着我的额头:“每天都要视频。”
“嗯。”
“不许看别的男生。”
“你也是,不许看其他女生。”
“好。”他低头吻我,嘴唇微微发抖。
火车鸣笛的声音吓得我们赶紧分开。
“照顾好自己。”他红着眼睛,眼里的不舍浓得化不开,“我放假就去看你。”
我点点头,喉咙堵得说不出话。
火车快开了,沈晋川跳上车厢,在窗口对我挥手。汽笛声再次响起,车轮缓缓转动。
“记得给我打电话!”他突然探出半个身子大喊,声音淹没在站台的嘈杂里。
“知道啦!”我踮起脚尖挥手,声音有些发抖。
火车越开越快,他的身影越来越小,最后变成一个模糊的蓝点,消失在铁轨尽头。我站在原地没动,手里还攥着他刚才塞给我的大白兔奶糖。
看着人来人往的站台,我突然觉得心里空了一块,那会我还不知道,“异地恋”这三个字,嚼起来会那么涩,那么苦。
我的异地恋就这样开始了。
那时候我还不知道,异地恋会那么辛苦。
十八岁的我,还不知道视频会经常卡顿,不知道隔着屏幕吵架却不能当面和好有多难受,更不知道想念会像慢性病一样时好时坏,却永远根治不好。
我以为只要相爱就够了,以为距离不过是地图上的几厘米,以为深夜的语音能代替温暖的拥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