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红丝绒蛋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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遥远的梦中，母亲拥抱着他。
香甜的奶油气味让他下意识露出微笑，朋友端着那一小碟蛋糕走来，轻声对他说，“等我站到最大的舞台上之后，你一定要来看我，应铎，别去惦记着你那环球旅行了，旅行画家什么的不适合你。”
“不适合我难道适合你，你这人真怪。”他没有理会朋友的揶揄，反而笑着调侃，“你怎么就能肯定自己一定会站上最大的舞台，少在那里吹牛啦，埃勒，你四肢不协调，五音不全，去台上出丑嘛？”
“我才不在乎呢，我以后肯定会闪闪发光。”朋友冲他吐了吐舌头，转身消失在了他的眼前。
他脸上的笑容还没有消失，眼前的景物突然被调换，朋友坐在狭小的病床上，双手死死扣住了床边生锈的栏杆。
苍白的面容上没有一丝血色，花白的头发一下子刺痛了他的眼睛，朋友注意到了他的到来，露出一个复杂的微笑。
“辐射症，一点悬念都没有，我活不长了，应铎，活不长了。”
看到朋友颓丧的模样，他立马向前扑去，抓住了他骨瘦如柴的手掌，“不，才不会呢，我不相信辐射症是绝症，你很快就会好起来的，很快的！”
他喊着他自己都不相信的话语，迫切的想让朋友重拾信心，但看不清前路的朋友已经失去了所有斗志。
朋友茫然的望着应铎，一字一句道，“很快是多快？我只知道我很快就会死去……”
朋友的瞳孔扩散着，失焦的看着前方，“你当时去了哪里？为什么只有你没有患上辐射症。”
找到问题源头似的，朋友突然抬起头，看向了他，“那只该死的恶魔毁掉了所有的建筑，那些人来不及求救都死亡了，为什么，为什么只有你没有事？”
他的身上确实没有一点伤口，任何辐射症的症状都没有出现在他的身上。
朋友陷入到了癫狂，死死抓住了应铎胳膊，力道大到要把应铎的皮肤抓破。
“为什么只有你！是你的父母召唤来了恶魔，你明明应该去死的——”
尖锐的话语让他心口绞痛，面前这个呲牙咧嘴的怪物不是他的朋友。
他喃喃着对不起，大力挣脱开了朋友的束缚。
他向前跑着，但眼前的道路被黑暗逐渐侵占，浓稠的黑色液体如同惊涛骇浪般吞没了他，他挣扎着想要摆脱束缚，反倒越陷越深。
有双眼睛一直注视着他，让他寝食难安，慌乱间他抓住了身边能抓到的一切，再睁开眼睛时，眼前是熟悉的景物。
地面上散乱的画稿被风吹乱，应铎忽然揉了揉满是冷汗的额头，长舒一口气。
“做噩梦了？”菲拉德尔的声音一如既往，应铎摇摇头，低声道，“只是梦到了一些以前的事情。”
“真的吗？”菲拉德尔提出质疑，应铎胸膛里慌乱的心跳不会骗人的。
应铎抿唇，依旧坚定道，“那不是噩梦。”
口是心非。菲拉德尔看出了应铎的沮丧，决定做些什么让应铎开心一点。
“来玩提问游戏吧。”菲拉德尔提议道，“提问三个问题，如实回答，不能说谎。”
“什么鬼游戏，不玩。”应铎直接否定。
“为什么不玩？”菲拉德尔难得固执道，“这是公平的游戏，起码比决斗游戏公平多了。咱们不当对手，咱们只是谈谈心。”
“我不想和你谈心，菲拉德尔，提问这个游戏本身就充满侵略性。”应铎依旧否定，“这不是公平的游戏，你和我会成为对手。”
“你难道害怕成为我的对手吗？范应铎。”菲拉德尔的声音听起来很期待，应铎敷衍的回复，“不，当然不。和你当对手，我能得到什么呢？”
“我的偏爱。”菲拉德尔轻声道。
“那还是不要了。”应铎拉长声音，对这个答案并不在意。
菲拉德尔不喜欢应铎的态度，见应铎试图逃避话题，菲拉德尔直接对应铎道，“不当对手，你仍然会得到我的偏爱，因为我就喜欢你这样的人类。”
这话乍一听还有些霸道的意味，应铎翻了个白眼，决定不与菲拉德尔纠缠。
应铎妥协道，“好吧好吧，咱们不谈这些，说说你刚才的提案吧，提问游戏，我先开始怎么样？”
应铎看向窗外，低声问道，“我的父母向你许下了什么愿望？”
“我现在不能回答你。”菲拉德尔开口了，但不是应铎期待的答案。
应铎皱眉道，“这就没意思了，既然要玩游戏，那你就应该遵守游戏规则。”
菲拉德尔笑了笑，糊弄道，“你换个问题。”
应铎耐着性子，又问道，“研究所发生的恶性灾难和你有没有关系？”
“哦，这个，这个我也不能回答你。”菲拉德尔的声音小了下去。
应铎抗议道，“如果你一直拿‘不知道’糊弄我，提问游戏的意义在哪里？”
“我不是不知道，我只是不能说。”菲拉德尔有些委屈，在应铎真正生气前，菲拉德尔保证道，“下一个问题，我会认真回答的。”
应铎笑了笑，已经不想再陪菲拉德尔玩游戏了，恶魔一直都是这样狡猾，但凡有一点不利，恶魔都会缄默。
既然无论如何都得不到想要的答案，应铎索性摆烂道，“你喜欢吃什么？”
“人类的情感，当然，我也偏爱人类的心脏。”菲拉德尔爽快的回答完后，继续道，“现在轮到我提问了。”
应铎嗯嗯两声，并不打算认真回答，可当应铎听到菲拉德尔的第一个问题后，应铎陷入到了深沉的思考中。
“你为什么追求死亡？”
菲拉德尔的诘问并不涉及什么保密协议，但应铎几次想要开口，几次都没能回答出来。
“人类一般都会刻意避免死亡，你，范应铎，你为什么渴望死亡呢？咱们第一次见面时，你就在试图结束自己的生命。”菲拉德尔察觉到应铎的迷茫，主动开口道，“你厌倦你短暂的生命了吗？”
“我……不知道。”应铎嗫嚅着，“可能，找不到活着的意义？一成不变的生活，永远孤独的现状……”
“你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菲拉德尔提醒道。
“你真烦，快问下一个问题。”应铎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恼怒。
菲拉德尔才不在意这种小事，菲拉德尔继续道，“你为什么总在逃避我？”
“逃避？”应铎下意识否定，“我没有逃避。”
菲拉德尔说，“你不能说谎，你总是在抗拒我。”
应铎抓了抓头发，更加匪夷所思，“抗拒？我当然要抗拒你，你是个恶魔，你的到来让我的生活变得一团糟。”
面对应铎的回答，菲拉德尔依旧重复道，“你不能说谎。”
“哦你，你让我怎么说？我！我……我不知道。”应铎焦躁的捂住了眼睛，低声道，“快问最后一个问题，菲拉德尔。”
看起来要崩溃了。菲拉德尔思索了一会，对应铎道，“你会喜欢恶魔吗？”
“什么？”应铎茫然的抬起头怀疑自己听错了，“我喜欢什么？”
“恶魔，你会喜欢恶魔吗？”菲拉德尔耐心重复着，可应铎还是怀疑自己听错了。
“你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应铎看起来更焦虑了，可菲拉德尔这样回答应铎，“是我在向你问问题。”
“行吧……行吧！”应铎咬牙，一字一句的说出了答案，“我，不，知，道。”
这样恶劣的行为当然会引起菲拉德尔的抗议，菲拉德尔重复了一遍应铎刚刚的话语，“如果你一直拿‘不知道’糊弄我，提问游戏的意义在哪里？”
“意义就是没有意义，那又有什么关系呢？这只是一个游戏。”应铎反驳，直接推翻了刚刚亲自提出的话语。
菲拉德尔哑声，第一次对应铎无可奈何。
这个人类这是不可理喻！菲拉德尔恼怒的捏紧了应铎的脾脏，成功让后者发出一阵干呕。
“菲拉德尔……”应铎嘶哑的呼喊，试图制止菲拉德尔任性的举动，“提问游戏已经结束了。”
“你根本没给我想要的答案。”菲拉德尔郁闷的放开应铎，带着浓浓的怨气对应铎说，“刚刚有人来敲门，是你的邻居海伦小姐。”
“咳咳……她又遇到麻烦了？”应铎总算感觉好受些了，匆匆起身，将地板上散乱的画稿重新塞回了床底。
菲拉德尔看着那些被胡乱团成一团的纸张，否定道，“并没有，她想向你表达谢意，因为你是她的英雄。”
“我算什么英雄。”应铎看着重新被堆进床底的画稿，试着露出一个微笑。
“怎么不算呢？”菲拉德尔反问。
应铎冷笑，将角落里蒙尘的背包拿了过来，“英雄都是改变世界的大人物，我只是一个47街的小混蛋。”
菲拉德尔的坏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在听到应铎的丧气话后，菲拉德尔主动鼓励道，“你对自己太严苛了，范应铎，起码在我心里，你是我的英雄。”
“那我谢谢你？”口袋里的通讯器闪烁两下，应铎掏出通讯器后，手指在屏幕上滑动几下，浏览完信息后，应铎直接将通讯器塞进了背包，拉上了背包的拉链。
“不多带点东西吗？”菲拉德尔看着房间里仅剩的物件，疑惑道。
应铎摇头，“用不上那么多，我没打算回来。”
“没打算回来是什么意思……”菲拉德尔的疑问被一阵敲门声打断，应铎转身看向门口所在的方向，还没看清楚来人就被对方拉着向楼下走去。
“大家都在外面等着你，应铎。”
应铎被拉着下楼，一抬头就看到了热闹的一幕。
暖色光在眼前流转，橘子蛋糕传来的香甜气息让应铎神情有些恍惚，他怔愣的看向屋子里的众人，试着张了张嘴唇。
“这是送别派对哦。”海伦为应铎递来一块蛋糕，看着上面被白色奶油包裹的橘瓣，应铎的喉结上下滚动。
“别愁眉苦脸的了，我们都知道你的打算了，既然有相遇那一定有离别，哥哥我很高兴认识你，离开47街之后，你要好好的。”巴迪的大手拍打着应铎的肩膀，应铎就捧着蛋糕呆呆站在原地，像是误入仙境的地精。
“说话呀。”菲拉德尔在他耳边催促。
应铎这才如梦初醒的抬起头，看向屋子里的众人。
“我……”应铎嗫嚅着，将手中的蛋糕放回了桌子上，“很感谢你们的心意，但我很累了，我想去休息。”
他说完，逃也似的想楼上跑去，本应热闹的派对失去了主角，巴迪无奈的看向海伦，只能将还没来得及用上的彩带喷枪都收起来。
甜腻的糕点香味往往能与幸福挂钩，应铎一步一步向前走着，直到打开房间的大门。
他的房间依旧是老样子，自上次雪牙帮造访后，窗户的玻璃仍没有上新，冷风吹着轻柔的窗帘，月光轻洒满屋，为它们蒙上了轻柔的纱幔，应铎缓慢的挪动步伐，重重将他的躯体往床上砸去。
并不柔软的床铺硌的人脸颊发痛，应铎蜷缩起来，试图淹没在床铺中。
他渴望爱，但同时，他也惧怕着爱。
那些东西来的太好太快，让他应接不暇，让他难以理解。
他需要一点时间来消化善意，也需要一点时间安慰自己。
静谧的房间里，只有窗帘摆动的声音，永不停歇的丝绸河流在窗边涤荡，外面的坏境音依旧刺耳，在这矛盾的环境里，应铎突然瞪大了眼睛，他隐约听到门口传来脚步声。
那人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老旧的木质地板发出哒哒的响声，木板间挤压变形的声音让应铎回忆起实验体死亡时发出的哀嚎。
“海伦的蛋糕很好吃，你不喜欢红丝绒蛋糕吗？”
荀扬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应铎没有抬头，闷闷道，“不，我不喜欢甜食。”
他在撒谎。菲拉德尔试着对荀扬说话，但荀扬听不到菲拉德尔的话语，菲拉德尔只好试着让应铎抬起头。
应铎这才看清楚，荀扬的手中还端着一个小盘子。
切面露出了内里红色的柔软面包，红白分层看起来好看极了，应铎被它的颜色吸引了。
荀扬见状笑了笑，将蛋糕递给应铎，“我都为你拿来了，多少吃一口吧。”
手中的蛋糕仅仅看着就已经能感觉到幸福，应铎犹豫了一会，终于决定品尝。
他试着咬下第一口，浓烈的柑橘气息在口腔中迸发，红丝绒蛋糕甜腻的滋味刺激着味蕾，应铎闭紧了嘴巴，脸上的表情看起来有些古怪。
“你真不喜欢吃蛋糕？”荀扬挠了挠头，有些意外。
“我对橘子过敏。”应铎摇着头，但他还是把盘子中的蛋糕都吃下了。
香甜的气味让人心情愉悦，荀扬大步来到窗边，望着窗外天空，喃喃道，“你和我妹妹一样。”
“你妹妹也对橘子过敏吗？”应铎揉了揉泛红的眼眶，荀扬摇头，低声道，“她的喜欢往往没有节制，吃甜食吃到胃疼这件事对她来说是家常便饭呢。”
荀扬说到这笑了，“我为了她的身体健康，决定严格管控她的糖类摄入，可那姑娘因此生了气，有小半天都没理我。”
他们兄妹的关系一定很好，即使有矛盾，也只有小半天的对峙。
应铎低下头来，将空了的盘子放到桌子上。
荀扬灰色的眸子眨了眨，眸中是化不开的愁思，窗外的繁星璀璨，可又有哪一颗属于荀扬呢？
荀扬知道那条追寻之路没有尽头，但那是荀泠呀，那是荀扬仅有的血亲，可以为之付出一切的妹妹。
即使希望再渺茫，即使结果再痛苦，荀扬也不愿停下脚步。
“今天是送别派对，道别是主题。”荀扬望向应铎，柔声说着，“伤已经养好，我也该离开了，有人说在H市见到了荀泠，我决定去那里看看。”
“那就祝你……”应铎顿了顿，“祝你好运。”
“也祝你好运。”荀扬眉眼弯弯，微笑道，“在离开，我还有个请求。”
应铎问是什么请求，荀扬低声道，“我想见菲拉德尔一面。”
“你知道了？”应铎有些紧张。
“你是我的朋友，朋友之间没有谎言。”荀扬没有正面回答，只是模棱两可道。
应铎叹息，他疲惫的揉了揉头发。
夜风吹乱了荀扬的额发，荀扬看到应铎轻笑一声，再抬起头时，鎏金色的眸子里满是审视。
“那么，荀扬先生，你想和我说些什么呢？”
菲拉德尔有种预感，荀扬想说的话一定不是什么好事。
“你和应铎的下一站是研究所，在真正启程之前，我想问，你知道此行的代价是什么吗？”荀扬的面色冷峻，一改刚才轻松的姿态，严肃道，“如果你回到研究所，等待着你的只有监视和利用，即使是这样，你也要回去吗？”
荀扬的话语没错，回去，就意味着他要重新被研究所注意到，沉寂多年的平静生活会被打破。
没有人会不爱自由，菲拉德尔讨厌被束缚。
他完全可以用应铎的躯体肆意妄为，可这对应铎不公平，不是吗？
“都一样的。”菲拉德尔笑了，“在哪里都一样，回去还是留下，对我来说没有区别。”
“对你来说没区别，但对应铎来说有区别。”荀扬提醒道，“你们两人纠缠的状态，一定会引起那些狂热研究者的兴趣。”
菲拉德尔不悦的皱起眉来，否定的话语还没说出，就被荀扬打断，“请你保护好他。”
“我当然会保护他。”菲拉德尔扬起了下巴，提高音量道，“我可以做他的守护天使，也可以成为他的第二人格。”
“记住你的诺言吧，菲拉德尔，人类是很脆弱的生物。”荀扬将目光再次投向天空，幽幽道，“别等到失去才追悔莫及。”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红丝绒蛋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