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金口难开 ...
-
“哎呦！原来是三弟妹啊。我说呢，刚大老远那么一望，就晃得人睁不开眼。我还和你侄女打赌，说肯定是她三婶子。喏，还真是一分不差，这府里配得上云鬓香影的可不就只有三弟妹你嘛！”
隔着一角水榭，三夫人和二夫人又撞上了。这两个妯娌自从前后脚嫁进游府，一直就不对付。没办法，谁叫大夫人早早地就去极乐世界享福了，没人和稀泥呀。
尤其是三夫人生了六少爷后，想着母凭子贵，更加了不得了，表面功夫都懒得做。平日里也不用像其他大户人家那样给老夫人晨昏定省，打不了照面也就罢了，但要是碰上了，哪边都不是肯吃亏的主。
“呵。二嫂过谦了呀，妹妹我年纪轻轻哪里压得住呢。只不过近些日子府里事多，要好生招待的客人多了些。哎！劳碌命呀。比不了二嫂你，还有空往我们姑娘这来。”
“就知道你贵人多忘事，肯定顾不上你自个儿姑娘的死活。还能怎么办呢，谁叫我们五丫头有我这么好心的伯母。那就一起走吧，瞧瞧我们五丫头去！”
“大夫说了，五丫头得静养，打扰不得，二嫂还是过些日子再来瞧她吧。”
“不是听说都大好了，怎么还不能见人呢？前几日我们四丫头想来找她五妹妹玩，回来说被婆子拦下了，没见到她五妹妹可伤心了。今儿个我倒要亲自过来瞧瞧，什么病这么稀奇，要把人藏着掖着见不着面！”
“你……二嫂这话说的，我自己的亲生女儿，我还能害她不成？”
三夫人自从大夫诊断出游扶雨的病症后，惧怕被外人知晓耻笑自己，下令婆子严守院子，不准其他人探望。小丫头们倒好糊弄，她这个二嫂可没这么好打发。
“既然二嫂执意要瞧瞧我们五丫头，那便去吧。要是病又不好了，到时候你自个儿去和我们老爷说就是了。也省得我落不得好。”
“少拿这套话唬我！”
“母亲。三婶操持着游府里里外外，谁也比不上婶子辛苦，我们帮衬不上已是惭愧。只是五妹妹和四妹妹一般大，四妹妹素日又最爱和五妹妹一处玩耍，好些日子见不了面，想念得紧。”
“好姑娘，你快帮婶子劝劝你母亲吧！”
“母亲也是关心则乱，还望三婶体谅。为人父母者，心意大抵相通，母亲只是伯母而已，就已经这般担心五妹妹，我想三婶既是五妹妹亲娘，如若五妹妹真有什么不好，三婶肯定比我母亲忧心更甚。只是方才瞧着婶子气色这般好，我倒真可以劝母亲放心，想来五妹妹已然大好。”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三夫人一时语塞，怪不得人人都说游府二小姐的才学在严州贵女中不遑多让，无论是做文章还是出口成章，都落不了下风。
二夫人见状，更是直接挑明了：
“今天见不着面也不打紧，总有见得着的一天。只是五丫头到底是你的亲生女儿，就算府里再忙，她的吃穿用度需得放在心上，总不能叫外人听了去，说我们游府对待嫡出小姐，连外头的小门小户都比不上。”
“谁在乱嚼舌根！仔细她的皮！”
三夫人顿时臊红了脸。自从小儿子出生后，她的确许久不曾在意这个大女儿了。再加上游扶雨住的院子最偏，要不是此番落水一事，怕是连游扶雨长什么样子都记不清了。三夫人并不觉得亏欠自己女儿，只是被二夫人揭了短，丢了面子，又是事实无法辩驳，只好将怒气发泄到下人头上。
“弟妹可别气坏了身子，毕竟游府可指着你呢！哎，你，把这些吃的，还有这些个盒子都给你们姑娘送去，就说改天二伯母再来瞧她！”
说完也不管三夫人什么脸色，挽着自己女儿亲亲热热地走了。接过东西的下人们，哆嗦着立在一旁，等待自己主子吩咐。
“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送去五小姐那里！一个个都使唤不动，哪天全打发了出去才好！”
三夫人吃了瘪，好一会儿才想起自家老爷交代她办的事，居然有些为难，可别又让二房抓到错处才行。
就这么满怀心思地进到院子里，日光偏淡，乌云渐浓。青石板地砖上的苔藓，还残留着匆匆打扫过的痕迹，三夫人不得不小心自己新做的裙襦，步子更是犹豫着，似乎想掉头就走。
这个院子的确太小了。
原本隔壁三姑娘没搬来前，倒还说得过去，加上三姑娘那一半，大小是和二姑娘住的院子一样。只是大房举家北迁，单留下三姑娘，为显自己当家主母的气度，分了一半院子出来给三姑娘住。自己平日难得往这儿来，现下只觉得局促。
凝霜和皓月在院子里隐隐听得外面有人在说话，只是不好随意打听，好一会儿又有人往里面送东西，忙接了过来，才知道是二夫人送的礼。还没来得及打开清点，就又看见三夫人进来了。
“你们小姐用过点心了吗？”
“回夫人的话，今日厨房做的荷花酥，小姐很喜欢。”凝霜边答话边使眼色喊皓月把小姐领过来。
“小姐喜欢吃什么，尽管吩咐厨房去做就是了，又或是缺了什么，都告诉管事妈妈立马补上。要让我知道谁照顾不好你们小姐，早早打发了再换人上来！”
凝霜和皓月等一众丫鬟婆子都齐齐跪下，不敢言语，生怕一个不小心被主子给发卖了。
于秋瞅着眼前这个身穿华丽服饰的夫人，游扶雨的亲娘，内心毫无波澜。
怎么又是这个冷冰冰没有感情的大姐。之前大夫给她看病的时候见过一两次，这个女人对自己的女儿根本不上心。哪有人听见自己小孩可能痴傻，居然丝毫不为所动，奥斯卡都难评价她的演技。再看看下人对待游扶雨的态度，就知道她爹娘干的好事。
二夫人都知道送些东西来，她怎么空着手还好意思嫌弃别人照顾不周，有本事你自己来呀。
于秋没管她“妈”，径自打开了二夫人送来的礼物。
好家伙，这才是富甲一方的游府应该有的实力嘛！看看二房的大手笔，啧啧啧，于秋在心里又给游扶雨的爹妈添上了一笔过错。有比较才有伤害，虽然原身只有十岁，但可能她已经过了很久这样不被重视的年月了。
幸还是不幸，现在换于秋替她受着。
三夫人看着游扶雨拿着二房送的东西好奇地摆弄，心里也很不是滋味，明明三房比二房阔绰许多，自己竟还被比了下去，连自己女儿也比不上其他姑娘们大方。如今又哑又傻，教人知道了，更是抬不起头。
“去把你们姑娘写的字拿来我瞧瞧。”
凝霜赶忙把自家小姐这些日子写的字都呈上来。
“这……罢了，虽然写得不好，好歹会写字。扶雨，来，到娘亲这里来。”
三夫人真把她当傻子了吧。于秋白了她一眼，没过去，掏了一块盒子里的点心开吃，还抽了一张写过字的纸张垫着接碎渣。
一系列的动作可谓是行云流水，三夫人惊得瞪圆了眼睛。果然还是得听自家老爷的话，先把她送到西郊别院里养着。要是哪天病好了再接回来，要是养不好，万幸自己还有个儿子。
“扶雨，能听见娘亲说话吗？你要是喜欢吃这些点心，我叫她们天天做给你吃。咱们家呀，过几天要来贵客，扶雨可不能冲撞了他们。爹爹让娘亲跟你说一声，送你去西郊别院住两天好吗？那里可好玩了，你的东西都给你打包带去好不好呀。”
大概是后知后觉自己和一个傻子用不着商量，三夫人直接吩咐凝霜和皓月这两天就把五小姐的东西收拾好，到时候送她们去别院。杯子里的茶一口没喝，回去的时候倒是把裙摆提上了。
还没在这挺有氛围感的屋子里住多久，就要挪窝了，真是世事难料。按照于秋看小说的经验，一般送去什么庄上啊寺庙啊，不是被下人苛待就是半路被伏击，反正铁定没什么好事。但不去好像故事就没法展开了，况且她也做不了主啊，到现在她还在装傻作哑嘞。
要不去跟她那个“妈”说一声，游扶雨既没傻，也会说话，就是说的话您可能不爱听。算了算了，更加惹人怀疑，虽然她们母女看上去也不是很熟的样子，但还是再观察一阵子吧。
这边凝霜和皓月送夫人出了院子，回来就落下了泪。皓月没忍住：
“这又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去西郊别院住几天，还要把所有东西都带了去？这分明就是要把小姐赶出府嘛！”
“你干脆站在院子门口喊算了。还不先把窗子合上，一会儿又该下雨了。”凝霜把门扉掩好，拿帕子擦了擦泪水，又把游扶雨吃剩的点心重新装好。
“咱们小姐都这样了，又这么小，还要去那么远的地方，哪里住得惯。夫人就算再不喜欢小姐，到底是亲娘，怎么能这样啊！”
“老子娘也不见得都靠得住，就好比你我，不就是被自己爹娘卖了出去的吗，既如此，撇开了他们活就是了。”
于秋听见凝霜这番话，忍不住侧目，这小丫头，年纪不大就有这么高的觉悟，前途一片光明啊。
“那小姐怎么办？”
“有咱们在，小姐就不会有事。小姐永远都是游府的小姐。夫人不是说了吗，以后都按小姐的心意来。”
“小姐又不会说话……咱们怎么知道小姐的想法？”
“不是还有咱们嘛。小姐，该传晚膳了，今天咱们吃黄豆焖猪蹄好不好？”
于秋狠狠地点点头，就得支棱起来。
不管明天是晴是雨，先好好地享用今日的美食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