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4、前夜 ...
-
“喂？你醒了吗？”
“……”
楚玫站在床下：“Hello？要不要我给你带晚饭？还是说你晚上去Maria's Kiss吃？”
终于，程梦真虚弱地捻起床帘的一角。“我不去。晚饭也不用给我带。”她长叹一口气，松开了遮光性极佳的帘子，就好像放下遮蔽棺材的黑色幕布，“……你就当我死了吧。”
本来肚子饿得紧，眼下朋友心如死灰，楚玫一下子觉得晚饭没有那么重要。
“你又捅出什么新篓子了？”
“……”
“……我到现在，都没有给手机解锁。”程梦真掀起窗帘，把手机丢给她后重又趴在床上，“你帮我看看有多少条消息。”
楚玫接得手忙脚乱：“我又不知道你的手机密码……嚯！”
“别告诉——”
然而，楚玫的感叹先人一步。“这得有99＋啊。你昨天晚上干了什么？”她真的很好奇，“不会进局子了吧？”
床上的程梦真浑身乏力，有如灰头土脸的劳改犯：“酒……真是个害人的东西……”
楚玫：“你强吻江煊了？”
“唰”的一声，程梦真将窗帘拉到底，脸变成赤红色。“他昨天不在！”她瞪一眼损友，不够凶狠。
不仅伤不到人，还让楚玫心底有了数。
“看来不算严重。”她将手机还给程梦真，“等你缓过来，有时间还是看一下吧。里面说不定还有昨晚我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消息呢。”
虽然知晓程梦真是夜行动物，楚玫还是会雷打不动确认她的动向。
她们都不觉得厌烦。就像程梦真自己是酒鬼，却会严格遵循只有自己在场的时候楚玫才能碰酒精的原则。
“……抱歉。”
“我没让你跟我道歉。”楚玫背上书包，准备吃完晚饭去图书馆自习，“我想让你振作一点，不是所有人给你发消息都为了兴师问罪。我和Remedy的成员都很关心你。”
那是因为你不知道我昨晚都做了什么。
她抱住膝盖，心里建设还没有做完全：“我不明白。”
“不明白什么？”
程梦真猛抬头，言辞激烈：“我哪里……！我怎么可能——”
“你倒是说啊。”
楚玫摸不着头脑，但还是放下书包，在校内小程序上叫了两份外卖送到楼下。
“……我对江煊肯定没有别的心思。”程梦真的情绪低落下来，“不管是哪个朋友，被顾思伍造谣我都会维护。没什么特别的。”
楚玫不觉得奇怪，也没有异议：“对，我知道。要是顾思伍造谣你跟我狼狈为奸，我们两个渣女横行霸道，你肯定气得要命，不把他打一顿都是看在公序良俗的份上。”
程梦真的眼睛随即一亮：“我说嘛！我肯定不喜——对江煊没有‘那方面’的心思。”
“我没这么说哦，是你自己得出的结论。”楚玫双臂环绕在胸前，“我给你点了排骨汤。”
程梦真差点一个翻身下床，最终也仅仅握紧了床边的铁栏杆：“还要我怎么样！——是我们常吃的那家吗？我等会儿下来吃。”
“行，你悠着点，别激动到踩空了。”
楚玫坐在椅子上，在交待晚饭和话疗之间灵活转换，“你真的很确定你对江煊一点感觉都没有？确定的话我现在就拨电话，你把他的联系方式删干净后再用我的手机，跟他说你不想跟他扯上关系，你们清白得不能再清白。”
“——不确定的话你就告诉我，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
她看起来对前者很有抵触心。
“你不要跟别人说。”程梦真趴在栏杆上，像只浑身潮湿的落水猫，运气差到就连自己都要唉声叹气，“我昨晚喝多了，给江煊打了语音电话。”
“然后？”
她咬咬牙，好像剖下来一块血淋淋的心头肉：“……我问他为什么不联系我。”
不痛，但需要下足决心。
程梦真当然接受不了前者。不如说，她的真心跟楚玫提出的第一个建议截然相悖。
“他怎么说？”
一提到江煊的反应，程梦真差点在狭窄的棺材板里跳起来。“……他故意的。”但她没有，不惜掐自己一把，梗着脖子辩论，“有什么好试探的！朋友之间不就是常来往么？你要是好几天不跟我联系，我也会着急啊！”
这是在欲擒故纵。楚玫没想到江煊看着浓眉大眼，对程梦真的心思能幽深到这个地步。
能埋首做科研的人，心不一定单纯。
“这不就试探出来了吗？”
楚玫看着身上背负一朵烂桃花的好友，觉得她增长了战斗力和线下比武实力，就是恋爱那根弦还没有恢复，处于松弛到无法起舞的状态。
“跟我不太一样。”旁观者清，她再一次发现了关键点，“不说好几天不联系，在校期间就是一天、两天内我没给你发消息，恐怕你都会怀疑我人是不是好好的，消息一发就是十几几十条。你忍得了吗？”
程梦真忍不了。应该说，正是她发现自己无形中跟江煊较起劲，心底才愈发接受不了。
给自己找好正当借口，说什么“不要增加误会”，却在幽深的内心深处不断囤积着不满和焦躁。
如果她得了分离焦虑，目前应该属于可以治愈的轻症，一切都还来得及。
她说：“但我不能喜欢他。”
“没什么能不能的。”楚玫将下颚搁置在椅背上，娓娓道来，“一个有道德的人不会出轨，但天底下明着暗着出轨的人太多了，甚至还有那么多伴侣和父母选择帮忙隐瞒。顾思伍刚好是其中没脸没皮的一个。”
“如果你害怕舆论，我非常支持你做缩头乌龟。如果你想勇敢一次，我也很愿意做个合格的气氛组成员。”
“做出选择的前提是，你得认清你的心。”
……
夜晚，Maria's Kiss。
“新歌反响很好啊，Raye的才华还是那么靠谱。”老板乐呵呵地送来小吃，每个盘子都被堆满，跟小山似的，走路时一不小心就会滑落，而他熟稔地护送到众人吃饭的桌上。
孟颖初将果汁分给她，并不掩饰余兴：“我很喜欢我的solo。”
“这次只有Raye没solo。”刘文浩从来诚实，“我一开始觉得大家接着solo下去，观众可能会审美疲劳。”
“完全没这回事。你Raye姐稳得很。”
程梦真浅抿一口：“陈峻帆，我看你是皮痒了。”
“很棒。”江煊道。
他们两个人的情况，陈诗如他们几个实在说不太清楚，但都默契地营造出一种什么都没发生过、一切如旧的样子。
“我当然很棒。我不会把糟糕的音乐送到他们耳边。”程梦真双臂交叠在桌上，笑容明朗，“学长，你不懂。陈哥这么叫我，肯定有坏心思在里面，是在揶揄我呢。”
她以一种令人意想不到的豁达姿态笑纳江煊的赞誉，就好像所有的纠结都已被解决，而她施施然回到正轨。
陈峻帆抱怨：“我哪有。”
“噗。谁知道你在想什么。”程梦真拿起酒杯，跟另一边的陈诗如轻轻碰了一下。清脆的一声有如铃响，她仰首喝上一口，再轻轻抿去唇角的果味，就像清扫冗余的情绪。
江煊笑了笑，垂下眼眸。
不仅拿不定主意，他还觉得格格不入。他们间的气氛让江煊难以介入。
整顿夜宵，程梦真都把他当作一个认识很久、关系也很融洽的朋友。
既然不是新朋友，是交情颇深的老朋友，她自然不会因为忧心对方无法融入，从而无时无刻不想方设法带上他，碰杯是，聊天亦是。朋友之间需要合适的距离，以及信任。
程梦真很“信任”他。信任江煊有能力找到自己在Remedy成员中的位置。
除她以外，大多数人都抱以“怎么回事”的迷离心态。
无他，程梦真的转变岂止是360度。比起冷热不均，她的态度算不上“冷”——她只是太过坦荡。
这与陈诗如对好友的认知相背离。
吃完饭，陈诗如借口留下江煊。
陈峻帆留心她的动向，刚想上前就得到一记眼刀，像是在说“忙正事，别闹”，立马配合地带程梦真走出，聊起改编的事。毕竟他的好嗓子也有段时间没派上用场了。
另一边，陈诗如正色很多。
“Raye是个自尊的人，平生最讨厌虚与委蛇，言不由衷。”她缓缓道，“当初顾思伍之所以能上位，就是靠着打直球，让Raye觉得他很诚恳。再加上她对他确实来电，两个人就这么成了。”
“……不，学长，我记得你不是这么消极的人。”对方的低气压让陈诗如吓了一跳，“我才说了个来电，你就这么失落吗？”
江煊：“抱歉，你继续。”
陈诗如点头：“总之，学长，你要真的很喜欢Raye，最好别把她惹毛了。Raye如果没有很喜欢你，你还让她感觉到自尊受损，她真的会再也不理你。”
“陈小姐，我对Raye坦白过，Raye很干脆地拒绝了我。”
江煊持以无底线谦虚的心态，“但是我并不想放弃，所以我只能用别的方法。”
他从不愿意在最关键的时刻模棱两可，但他失败了。
练习可以解决大部分问题，但江煊从未如此清楚一点：第一次结束后不能再有第二次，甚至第三次、第四次。一遍遍的死缠烂打不仅没有风度，还会消磨原有的火花。
既然单刀直入不成，他只能施以诡计，若即若离，试探程梦真的态度。即便这种稍显刻意的分离让江煊感到焦灼，但他太想看清楚那一星半点的可能性。
“……学长，说句实话，我对你的态度跟随Raye对你的态度。”陈诗如微微摇头，“假如她只希望你做她的好朋友，我也希望你能安心待在这个位置上，不要得寸进尺。”
虽然违背人道主义，但陈诗如对程梦真的偏向足够她希望所有人和事能顺着对方。
而相貌占据绝对优势的人，即便为难都是漂亮的。就像静谧的油画忽然缓缓流动起来，冷色调的月辉是忧郁的具现化。
沉默片刻，江煊只轻轻道了声歉，委婉地表达了自己的不妥协。
“如果你们最后生出不可调和的矛盾，我会毫不犹豫站在Raye的那一边。”
他扬唇微笑，好像很感激：“谢谢。”
对于江煊的纠结、陈诗如的维护，程梦真一概不知。
她忙着计划别的事。比如收集信息、去研究生宿舍踩点，并且给宿管阿姨打声招呼。
阿姨对这种情况相当熟悉，抱着保温杯感慨道：“这么多同学，你们还是第一个过来报备的。”
“要是添麻烦，我们就——”
“就不干了？那怎么行！”阿姨第一个不同意，“年轻人要有韧性，该出的风头就要出，不然怎么说出名要趁早呢？”
这句话好像不是用在这里的吧。
“还有，你们两个小姑娘有没有商量好誰在前，谁在后？”
楚玫差点惊掉下巴：“不是的阿姨！我是来给我朋友助阵的，就是个陪衬。主角是她。”
阿姨眯起眼睛，看向程梦真：“你有什么才艺？”
“我会弹吉他，唱歌不咋样。”程梦真认真地投递口头简历，“胜在唱的比较有幽默感，要是失败了还能博大伙一笑。”
楚玫拽了一下她的衣角。姐，你也太谦虚了，你用心整上这么一套铁定拿下。
“你们现场准备怎么布置？”宿管阿姨的眼睛亮光一闪，似乎已经在脑内计划怎么将一次性废品二次售卖。
程梦真：“我们比较环保，就我这个朋友举个kt板。”
宿管阿姨遂失望地挥一挥手，不太耐烦地赶人：“你们年轻人的事别找我。”
她们一前一后相互推搡着跑出门，让经过的男同学回头，发自心底羡慕起没有沉沉死气的后辈。
“好青春啊，但这也不是新生入学的时候呀……”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