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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6、江湖刀怒火烧 6 ...

  •   江湖浪花浪打浪,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灵璧剑派闭山封门的余震仍在持续,这个屹立三百年的古老剑派,终于遇到了古籍预言中最恐怖的变故。

      那是个炎热的夏日,樵夫王老七上山砍柴,突然雷电交加,暴雨如注,他便在山中待了半日,待雨停后才下山。当他从集灵台下的山道经过时,忽见崖顶光芒大盛,将半边天空都映成了妖异的紫色。他吓得连滚带爬逃回村里,急忙找到村里的私塾先生详细告知。先生见多识广,听完王老七的描述后,立即翻出私藏的《灵璧异闻录》,其中赫然记载着:“灵璧出世,紫气冲霄,大厄之兆”。

      后来,王老七逢人便说亲眼看见古籍所载的“紫芒现,灾劫起”之兆。

      名门正派的掌门们表面上不动声色,私下却都在翻阅古籍,查找有关的记载。而小门小派的弟子们更是风声鹤唳,连夜间值守都要结伴而行。最蹊跷的是,那些平日里与灵璧剑派交好的门派,此刻竟都三缄其口。这种反常的沉默,反而让江湖中人更加坐立难安。

      又有好事之人提到之前灵璧剑派弟子大婚时集灵台出现的巨大棺材,以及前掌门谢清浑莫名其妙被恶贼杀害,再到后来新掌门误杀了门下弟子和青鸾宫中人的事情。这桩桩件件奇闻怪事一旦联系起来,江湖中就有人猜测——灵璧剑派必是遭到了紫金砂的反噬,导致灾祸不断。而紫金砂之所以会再现,则是被赤鷩谷余孽挖掘出来的。

      提起赤鷩谷,如今江湖中人大多只当它是个流逝在岁月里的魔教传说。三十多年前那场惊天变故后,魔教总坛便在熊熊烈火中化为焦土,废墟一片。老辈人依稀记得,当年确实有些漏网之鱼流窜至江南。那些丧家之犬隐姓埋名,却仍在暗处修炼着阴毒的功法,有用童男童女精血炼丹的,有以活人试剑的,更有甚者竟想重现谷中禁术。最猖獗时,太湖沿岸接连有村落整户失踪,闹得人心惶惶。

      天道昭昭,邪不压正,流峡派时任掌门木维慈联合各大门派共同清剿魔教。那一战打得惨烈,据说光是流峡派就折了十二名精锐弟子。最终于嘉临江畔将最后一个赤鷩谷余孽逼得跳江自尽。自此,江湖上都道这赤鷩谷已然绝迹。

      然而一年多前,江湖上突然暗流涌动。有传言说赤鷩谷的余孽并未绝迹,他们蛰伏在各门各派之中,暗中搜罗着失落的法器和禁忌古籍。更触目惊心的是,近几年探春城等多地发生女子失踪的案件,受害者皆被开胸破腹,烈火焚烧,手法与当年赤鷩谷的“七杀回生术”如出一辙。

      最令人不安的是,赤鷩谷多次针对名门正派频频下手,就是为了报复当年的围剿之仇,灵璧剑派自然也未能幸免。有奸细暗中挖出了封存多年的紫金砂矿脉,企图借助这种至阴之物的威力,修炼赤鷩谷失传已久的太阴昴精掌——子夜感运,一元复始,昴灵发祥,万物更生。

      将这些蛛丝马迹串联起来,真相已然呼之欲出——灵璧剑派与那位年轻的桑掌门分明是落入了赤鷩谷精心编织的毒网之中。那些阴险狡诈之徒不仅暗中残害门中弟子,更在桑掌门冲关修炼的生死时刻,以邪术扰乱其内功运转。那一夜,集灵台上空雷云密布,有人看见道道紫电窜入练功房,随后便传出撕心裂肺的长啸。

      虽然后来桑掌门手刃内鬼,但侵入经脉的邪气已如附骨之疽,难以去除。

      更有人信誓旦旦地说,曾亲眼见到桑掌门披发赤足立于崖巅,周身黑气缭绕如恶鬼临世。

      此后,江湖上关于她的传闻便如夏日骄阳,烈火炎炎。

      有人指天为誓地说,曾于子夜时分,在扬州城最气派的月影楼边,瞥见一个披头散发的素衣女子立于楼顶的屋檐一角,低声吟唱,如泣如诉。

      有人说在傍晚的太湖边,看见一道紫色身影掠过水面,隔日岸边便躺着三具额头有刺青的尸首。当夜,城内一家钱庄便燃起滔天大火,而那家钱庄本是魈阳门的产业,原来魈阳门就是赤鷩谷曾经的据点之一,幸而早已被官府剿灭。

      最耸人听闻的还是在探春城的那个雨夜。春归楼的小二起夜时,透过雨幕看见楼顶站着一个浑身湿透的少女,怀中抱着一柄滴血的长剑。待他揉眼再看,屋檐上挂着一具被雨水泡发的尸体,正是官府一直通缉的魈阳门余孽岩榷。

      最终的最终,有人亲眼看见桑掌门拖着染血的衣袂,一步步走进弦女山那夏木阴阴的迷雾之中。山脚下的猎户说,那夜听见山中传来凄厉的哭诉,吓得满山飞鸟整整三日不敢归巢。

      杀死了奸邪的正派掌门,反而变成了嗜血妖女。江湖人无不唏嘘感叹,世道无常,造化弄人,诛魔者终成魔。

      当妖女祸乱江南的急报传入皇城,新太子拍案而起。为保江南平和,人心安定,特钦点顺天城钟离世家子弟,定海大将军次子钟离诀为剿匪统帅,调集镇守江南各地的三万精兵开赴探春城。

      “什么?借道!”妗玉尊主猛地一扫,茶盘应声落地,呲铃桄榔的碎裂之声在厅内炸开,吓得丫鬟嬷嬷齐齐一颤。

      钟离诀手握天钦斩马剑,面容镇定自若。“尊主莫急,大军已合围弦女山三面,除了西北侧是悬崖峭壁,唯余西南方向的山涧。本将军只需再调遣五千精兵借道探春城,便可彻底封死弦女山的所有退路,将妖女一举擒住。届时,不仅可还探春城以及江南一方的安定祥和,朝廷知晓后,定会重重嘉赏尊主的深明大义。”

      妗玉尊主垂眸暗忖,五千铁甲入城,恐怕这探春城就没有她的位置了。从圣上病重开始,所有的秦楼楚馆、赌坊乐肆都暂停营业,那些无所事事的纨绔富商、流氓宵小日日寻衅滋事,探春城里吵嚷不断、不得安宁,她耗费心力维持局面、调解纷争、止住暴乱,城内护卫数量严重不足。本想借调江湖高手协防,偏偏灵璧剑派变故一出,各大门派纷纷闭门自保。而以流峡派马首是瞻的那些人则纷纷闭关练功,明哲保身。除此之外,各地府衙、驻军联手,成天在大街上巡逻,江湖人就更加不敢妄动。

      如今,钟离诀竟然直接带着军队前来,名义上是奉命擒拿妖女,恐怕顺便也是为了削弱探春城的势力。虽然此刻是一副客客气气、有商有量的样子,若是她不同意借道,那么下一刻踏入城中的恐怕就是三万大军了。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天意么?

      哼!即便此番折损些势力又能如何?江湖浮沉数十载,她最不缺的就是耐心。十年蛰伏,二十年布局,总有一日能够翻盘重来。

      思及此,妗玉尊主暗暗咬牙,随即展开完美笑容。“钟离将军,令尊定海大将军一向柳营试马,天下皆知。想必你麾下的将士定是纪律严明,不会毁城中半分景致。”

      钟离诀颔首。“尊主放心,仅是借道而已,本将军一定严格要求麾下军士。”

      当五千兵马冲入城中,铁蹄踏过,探春城就再也不是探春城了。

      那些常年醉卧温柔乡的公子王孙们,外袍都来不及系好就仓皇登车,连夜出城;背负命案的江湖浪客更是咬着牙挥剑斩情丝,趁着夜色翻墙而出;就连安分守己的寻常百姓,也拖着板车举家迁徙,毕竟没人知道这些披甲执锐的军爷会驻扎多久,或许明日他们摇身一变,就成为催缴钱粮的税吏。

      而五日后,钟离诀又以妖女狡诈,需定制详细计划为由,向妗玉尊主借用围春园西部园区作为指挥中心。

      铁蹄踏入探春城的第七日,钟离诀进驻围春园,亲点百名精锐上山搜查妖女踪迹。直至残阳西坠,斥候才匆匆奔回,说那妖女独坐西北悬壁,对着万丈深渊娓娓述说着弦超与神女的传说,一遍又一遍,反反复复,不厌其烦。

      妗玉尊主站在廊下,花圃因无人打理已呈衰败之相,长风绕过军旗,烈烈之声不断,她突然忆起刚来到江南时听到的一句戏言: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

      当沉香的青烟渐渐散尽,第一缕晨曦照亮铜雀台的檐角,大门忽地洞开,带起的气流拂动窗纱,钟问策猛地转身……

      好消息是,天亮了。

      坏消息是,她没来。

      符容跌跌撞撞冲进屋内,眼眶含泪,一把攥住钟问策的手腕,将他上上下下扫了好几遍,连最细微的衣褶都不肯放过。

      钟问策被他看得浑身发毛,在这盛夏时节竟遍体生寒,只得伸手推开那张近在咫尺的脸。

      “怎么了怎么了!这么久不见,还不许我多看两眼?”符容嘴上抱怨着,手指仍旧稳稳地搭在他的脉门上,“你这脉象……别着急,我打听到师傅的行踪了,到时候叫他给你看看。”他视线一转,啧啧有声,“这铁环怎么回事?还真把人当金丝雀养呐!唔,还挺精巧。你等着,我去找……”

      咔哒——咔哒——咔哒——咔哒——

      符容的话音戛然而止。

      只见钟问策指尖翻飞,竟自行解开了腕间的金属环……以及脚踝上的禁锢。

      符容:“……”

      钟问策抬眸,瞥见符容一副呆若木鸡的模样,他老神在在、不紧不慢地从怀中取出一根银光流转的细巧钩针在这位中医圣手面前晃了晃,然后轻轻放在他僵硬的掌心里。“赔给你的。”反正她还有,而我有她了。钟问策在心里补了一句。这把“□□”正是上回桑兔来时悄悄塞给他的。

      符容终于回过神来,看着钟问策的表情顿觉牙酸得不行。他揉了揉腮帮子,正想说些什么,就见钟问策已经大步流星往门口迈去。

      “小兔呢?他们人呢?”钟问策刚跨过门槛,就被符容拽住了胳膊。

      “怎么了?”钟问策回头。

      “那个……”符容皱着脸,欲言又止。

      钟问策瞬间紧张起来,“符容,还发生了什么事?”

      “你先冷静一下,我慢慢跟你说。”

      “我很冷静。”钟问策冲出门外,“你边追边说!”

      弦女山绿树阴浓,西北侧有瀑布飞流直下,水流淙淙,薄雾环绕。

      一方突出的岩石上,素衣女子蜷腿而坐,青丝遮面,正对着深渊呢喃低语:“……弦超夜梦神女……神女现形唯弦超可见……神女含恨离去……”如歌如泣,如怨如诉。

      三丈开外,数十军士静立如松。他们奉命寻得妖女踪迹后便原地待命,此刻已将这哀怨传说听了不下百遍。

      终于,统帅到来,身侧竟还跟着久未露面的长公子……士兵们自觉地让开了一条路。

      “大哥……”钟离诀望向崖边身影,低低说道:“之前说好的,待我们顺利进入了围春园,就来通知姐姐……可是她……”钟离诀说不下去了,因为当他得到消息赶来一看的时候,就发现了不对劲。

      桑兔不认识他了,不仅如此,她似乎对所有人都视而不见。可是,当钟离诀想靠近的时候,她又会突然惊醒过来,频频催动内力,死守着那道悬崖飞瀑不肯离开……

      “命军士们都退后。”钟问策声音沉缓,目光却紧紧缚在崖边那道身影上。

      钟离诀看看远处的桑兔,又看看自家大哥紧绷的侧颜,手一挥,带着所有人都退到树林中。

      钟问策缓步走近崖边,几粒碎石滚落,对面岩上的人似有所感,朝他看过来……

      “你是来接我的吗?”桑兔缓缓站起身,清冷又天真的声音透过水雾传来。

      “是的。”

      “你是仙人吗?”

      “我是闲人。”

      雾霭氤氲间,桑兔似乎陷入了沉思,很久都没有再说话,唯有水珠沿着发梢没入万丈流泉。

      “姑娘,这里不适合凫水。”

      “……我,不知道……”

      “我的鱼被你吓跑了。”

      “……嗯?真的吗?那怎么办?”

      “那你赔我条鱼吧!”

      “……哦。”

      桑兔望向脚下欢腾的激流,淙淙作响,甚是可亲,她朝前方虚空迈出了一步……几乎同一时间,钟问策飞身一跃,终是攥住她的手腕,将人按进怀中,同她一道坠落。

      “大哥!”“长公子!”
      ……
      众人扑至崖边,只见飞瀑如练,水雾茫茫,却不见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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