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夏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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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黎也是新转来的插班生，据说成绩优秀，所以老师把他安排在了钟鱼的隔壁桌。听同学说，这个学霸长得好看，而且人很好，很快就融入了他们的小集体。
钟鱼撇撇嘴，抱着手机暗戳戳地翻完了黎也的朋友圈，都是些花花草草猫猫狗狗，连一张照片也没有，典型的老年人生活，他对这个新同桌不抱希望，毕竟隔壁班略显清秀的小哥都能被他们吹成男神。
因为扭到脚，请假许久的钟鱼第一次见到黎也的时候，是夏至。
那天天气很好，微风不燥，晴空万里，树影投下的光斑落在黎也身上，给他渡了层温柔的光，连带着他都笑是阳光的味道。黎也就这么猝不及防地就闯进了他的心里。
他比想象中更好看。
清脆的上课铃声响起来，打断了钟鱼神游天外的思绪，好似细小的电流击中了心脏，酥酥麻麻。黎也从课桌里拿出一个本子，摊开来递到他面前，里面密密麻麻的记满了笔记。
钟鱼呆呆地看了看本子上清秀隽永的字迹，不解地歪头看向黎也：“......这是？”
黎也笑得眉眼弯弯，露出两个小虎牙：“你请假这几天的笔记，怕你跟不上，给你做个参考。”
尽管成绩垫底的钟鱼觉得自个儿并不需要这玩意儿，但还是在黎也的注视下把笔记本拿走，宝贝似的放进书包里，并且满口答应他不懂的题会问他。
教室安静下来，黎也转过头专心地听老师讲课。感觉到没有了黎也的视线，钟鱼松了口气，在课本上乱七八糟地画起了圈圈。
窗外蝉鸣声声。
2.
事实证明，班上同学夸得天花乱坠的黎也人设不是空穴来风，钟鱼只觉得生平第一次见到这么温柔又完美的一个人。
比如下雨了会送他回家，知道他脚疼会特地买来云南白药，会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给他讲解题目，他的笔记本也会一直对他敞开怀抱等等，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堆满了钟鱼的心。
自从父母离异后，他就再也没体会过这种被关心的感觉了。
当然，这种温柔不单单是对他，对同学，对老师，甚至对五十几岁秃头的胖主任亦是如此（没有说胖主任不好的意思）。只要拜托他的事情，他都会完成得非常完美，堪称模范，老师就特别喜欢他，常常把他的作业列为优秀范文供人借鉴。不仅仅是作业，钟鱼也是偶然间听说，黎也还会弹钢琴，而且不输专业老师。
如此完美的一个人，很成功地成为了不少少女的春闺梦里人。不是没有勇敢的人，但黎也会笑着把情书退回去，谢谢她们的喜欢，并且劝她们好好读书。
或许你相信一见钟情吗？
钟鱼一开始是不相信的，比起一见钟情，他更相信是见色起意。
不过他现在好像中招了，一见钟情也好，见色起意也罢，他，万年铁树不开花，结果一头栽进黎也这颗石头上了。
啊，夏天到了。
3.
“钟鱼，上课不听讲又在搞什么鬼？”
严厉的班主任抱着双臂走到他面前，吓得他身体一僵，手里还没丢出去的小纸条就掉在了书上，空白的课本上那一堆乱七八糟的黑圈圈尤为明显，钟鱼认命地站起来。
“把小纸条上的内容大声读出来，让大家也听听是什么有趣的内容！”班主任挑眉，指指桌子上的小纸条。
钟鱼感觉脸上腾地一下红了起来，火烧似的，一路烧到了后耳根。迫于班主任的淫威（不是）下，钟鱼不得不捡起桌子上那团小纸条，慢吞吞地打开，声如蚊呐地念出来：“内什么，额，黎也大学霸，下......下课帮我讲讲这道题呗，爱......爱你呦......”
全班很给面子地哄堂大笑。
班主任似乎被内容惊到了，念叨着“钟鱼终于会学习了”，然后就让他坐下好好听课了，标明下不为例。
嗯，班主任的重点是讲题，钟鱼的重点是，“爱你哟～”。
钟鱼偷偷看向隔壁的黎也，试图从他脸上找出点什么反应来。
什么嘛，脸不红心不跳，连耳根子也没红一下，甚至还笑着转头看向他：“你哪道题不会，我下课教你。”
不过他笑起来真的要命的好看。
钟鱼忍不住在心里碎碎念，你这道题有点难啊，我喜欢。
4.
钟鱼翻墙出校找了家网吧包夜玩了一晚上，一枪把虚拟游戏的敌人爆头后，又烦躁地退出了游戏，甚至有点想找根烟抽抽看。
他喜欢黎也，但黎也不一定喜欢他，这个问题令他很沮丧。
他自小父母离异，两人谁都不想管他，母亲早就找到了新欢远走高飞了无音讯，父亲把他丢给保姆，搂着一个又一个女人出差住酒店。他试图把成绩搞差引起父亲的注意力，哪怕是生气打一顿也好，可是父亲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什么都没说就出门了。
说来有点可笑，尽管有点幼稚，可钟鱼固执地认为，温柔的黎也是他生命里的一道光。
烦躁的心情没有平静下来，钟鱼回到学校倒头就睡，谁也不理，黎也来了也没用。
然后因为睡觉被班主任喊出去罚站了，气得班主任多加了一倍的作业。胖主任正好过来巡堂，看着睡得摇摇欲坠的钟鱼，叹了口气，伸手想喊醒他。
还没被碰到，钟鱼就像一条咸鱼一样，直直地向前栽去，duang一下就倒地上挺尸了，愣是没醒过来。
胖主任吓得跳起来，满脸是汗，班主任更是扔下了手里的书。反应最激烈的反倒是黎也，就在钟鱼倒地的同时就腾一下站起来，飞速跑了出来，也不管胖主任和班主任，抱起钟鱼就往医务室里跑。
所幸只是疲劳过度，多睡会儿就好了。
黎也暗暗松了口气。
5.
“钟鱼昏厥事件”之后黎也就请假了，连续一周都没有来上课，钟鱼心里好不容易升起来那一小簇希望的火苗说灭就灭，只能无奈地边抄笔记边磨后槽牙。
最近阴雨连绵，也不知道黎也怎么样，有没有像他一样晚上蹬被子把自个儿搞感冒了。
钟鱼吸吸鼻子，趁着下课盖上衣服又睡了，吃了感冒药犯困，脑子里昏昏沉沉的都是黎也，笑着的黎也，一脸正经的黎也，越来越近的黎也......
脸上的肉被捏了捏，眼前就是黎也放大的脸，连眼睫毛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啊，黎也啊黎也，真的太貌美了，连眼睫毛都这么无可挑剔。
钟鱼想，反正都是梦，不抱抱不就亏大发了？于是便张开双手像八爪鱼一样抱住了黎也，埋在他怀里，鼻间都是好闻的皂角气味儿。
这手感，这触觉，这体温，这个梦也太真实了.......吧？卧槽好像是真的！
钟鱼遨游天际的思绪一瞬间回到脑子里，一激灵吓醒了，还顺便吹了个鼻涕泡泡。
草，丢人。
黎也愣了一下，终于笑了起来，很难得见他笑得那么开心，就像天上清冷的神仙落入凡尘染上了烟火气息，便笑边连忙去拿纸巾给他。
他笑起来，真像外头的好天气。
钟鱼红着脸擦干净鼻涕。
上课没一会儿，钟鱼又坐不住了，趁班主任转头写板书，扔了个小纸条给黎也。
“你想我了吗？”
黎也看看老师，一脸正经地在小纸条上面写着回复，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记笔记。
“钟小鱼，上课认真点。”
钟鱼内心欢喜，百花齐放。
“那就是想了。”
紧接着，没等黎也回复，钟鱼又好像想起来什么，一脸“我不在乎”的表情，从抽屉里面拿出一个本子丢过去：“呐，这几天的笔记，字有点丑，你别嫌弃就成。”
黎也好像没反应过来，眼睛不知道怎么了就红了一圈，但没有要哭的样子，反倒笑起来，呼噜呼噜钟鱼的脑袋，轻声道：“谢啦，钟小鱼。”
6.
出乎意料的，黎也在仅有的一天假期里约了他出来，地点定在了浪漫的情人街，街角有一家咖啡店，里面三三两两坐着几对情侣在小声聊天，黎也说在这里给他补课。
店里播放着轻缓的纯音乐，橘黄色的灯光给桌子上的玫瑰花套了个滤镜，愈发显得娇艳欲滴，钟鱼手撑着头，就这么看着这朵玫瑰花，心里头的期待就要化成蝴蝶从心脏里飞出来。
滴答，滴答，黎也少见地迟到了。
钟鱼等得不耐烦，决定着街头等他。
街头围满了人，警察在马路上拉起了警戒线，阻挡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前进。钟鱼好奇地探头看去，一辆货车停在路上，底下躺着个人，手里还紧紧攥着一本被鲜血浸染的书，身底下鲜血如红毯般肆意蔓延。
花瓣飞舞着，在空中打了个旋儿落在他身上，分不清是玫瑰花的热烈还是他的鲜血滚烫，他的一往情深，终究还是埋葬在这个夏天。
“哎呦，这小伙子真可怜，这是准备去表白吧，他还带着玫瑰花呢！”
“可不是嘛，听说刚救了个小孩子，结果小孩子刚被推开就被车撞了，那叫一个惨啊，半拉身子都成泥了。”
“哎，太惨了......”
一个个路人毫不听劝，举着手机在拍摄，或者在窃窃私语，把这里围得水泄不通，警察的叫喊声和众人的唏嘘声嗡嗡地涌进钟鱼耳朵里，但他什么都没听见，好像此刻的世界停了下来。
扑通，扑通，他的心脏一下一下地跳着，越跳越快。
他看见，那个在大货车车底下的英勇少年的脸，是黎也。
明明是炎炎夏日，钟鱼却觉得如坠冰窖，浑身发冷。
夏天结束了。
7.
他永远都是那个手捧玫瑰花的少年，永远都这么温柔地笑着给他讲题，不会日渐稀疏的头发，也不会让皱纹爬上他的眼角。
钟鱼已经老了，毕业随便找了份工作，碌碌无为地过了大半辈子。
不变的是他每一个星期都会来看看黎也，像从前一样谈天说地，伸手摸摸相片上的那个少年，只是对方已经不会再回应他了。
钟鱼又喝了一口茶，慢悠悠地问他：“你有想我吗？”
“你不回答，那就是想了，对吧？”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