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6、跨年 ...
-
一直到下午放学,几人都没再提起这件事。
周凯也变得很沉默,课间也不再说话,自顾自地写练习,一改往常上蹿下跳找存在感的样子,让众人都不太习惯。
到最后也只是拿了道题,给江声看看自己的解法有没有问题。
江声接过练习册,反倒是主动开口问:“你准备去调监控看看吗?”
“算了,”他说,“没必要。”
江声点头道:“小事,别去想了。”
他粗略扫了一眼题目,先是判断出这个方法总体大差不差,但为什么最后解出来的答案和标准答案不同。江声拿了支笔,一步一步核对问题出在了哪儿,他每看一行,就在那个公式后面打一个小小的勾。
周凯趴在一旁看,由衷地夸赞道:“江声,你真挺厉害的。”
江声很快发现了,解答过程中有一步代换的时候,周凯代错了一个参数,他在那个地方画了一个圈,说道:“这种题,你随便拿给我们班谁都能给你解出来,有什么可吃惊的。”
“我不是指这个,”周凯说,“是你这种,对一切都不在乎的超然态度,很强。”
“就像是什么都不关心一样,被那样子说了,情绪也没有变化,好像不会受一点外界影响。”
“我都怀疑,你是不是被植入了数学芯片的某款智能学习机器人。”周凯伸手想捏他的脸,被江声一偏头躲了过去。
“你是这么觉得的吗?”江声把练习册推回去。
“那你想错了。”
他其实是那种半夜做噩梦了都得给别人打电话的麻烦鬼来着。
江声收拾好书包:“我先回去了。”
吃过晚饭以后,城市又开始偷偷摸摸地下雪,就好像黑夜是某种遮掩,掩盖老天的罪行。雪是一片一片的、一朵一朵的,以一种不讲道理的方式,连绵而来,给人的第一感觉是冷,下雪前后都极其冷,反倒是真正下起来没那么冻人了,到了晚上,白天的积雪都被踩得乱七八糟,水泥马路中央的雪是黑色的,像泥又像冰,极考验人的视力,一不小心就踏入陷阱,往前滑半米,白色的雪落到黑色的雪面,再次被轮胎和脚步碾过,委屈地和泥泞融为一体。
江声回到家,头发都淋湿了,一鼓作气洗澡换衣服,躺在床上,拨通了电话。
“嗯?”对面接起来。
“……”听到闫续声音的一刻,江声忽然忘了自己打电话过去是要干什么。
“你回家了吗?”他问。
“没有,”闫续说,“还在网吧忙点事情。怎么了?”
“没事,就想找你说说话。”江声缓缓说,“就是……嗯……你觉得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什么意思?”闫续收回原本放在键盘上的手,向后仰去,靠在椅背上,拿起手机专心地问道,“在学校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江声答,“就是有点好奇,在你眼中的我是什么样的。”
“整天胡思乱想什么。”闫续说,“在我眼里你就是个小朋友。”
“哦。”江声闷闷不乐地回,“就只是小朋友。”
“厉害的小朋友。”闫续补充道。
“闫续,你有被人诬陷过吗?”
“嗯?”闫续疑惑了一下,“诬陷?你被别人诬陷了吗?”
“不是我,是同学。”江声简单讲了一下白天发生的事。
闫续听完了,沉思了一会儿才说:“被诬陷,本质上就是一件事情明明你没有做过,但所有人都确信你做了,大部分时候是因为你有嫌疑,或者说你之前做过这种事,所以当这件事再次发生,别人会第一时间怀疑你;还有小部分原因是有人故意构陷,诬赖你。”
“如果一个人真的什么都没做,他在被冤枉的时候,第一反应会是什么?”
“我觉得,应该不是愤怒,可能是觉得荒谬。”
江声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确实,李伟明说我和周凯是一对的时候,我也是觉得荒唐。所以这件事我认为应该不是李伟明做的,可那会是谁呢?有那么多记恨周凯的人吗。”
“等下,”闫续打断他,敏锐地抓住了关键,“你这是被传绯闻了啊,和谁啊?”
“你还挺会抓重点,”江声漫不经心地说,“就那天给我送花的那个,学校里有人说我们在谈恋爱。”
“哎,不是?”闫续倒吸一口凉气,“你们竟然是同班同学啊?”
“嗯,对啊,他坐我后桌。”
闫续脑海中又浮现出那日他们两人亲密打闹的场景。
“……”他艰难地开口,一句话说得飘忽不定,“那你什么态度,你也对他有好感?”
“再看吧。”江声笑了下,语气轻快,“反正他人也还算不错吧,今天还给我买早饭了。”
闫续左手拿手机,右手攥拳掩至唇边:“我不是说现在不许谈恋爱吗,好好学习才是主要任务,高考结束想怎么谈怎么谈。”
“知道了知道了,耳朵要起茧子了,”江声的语调拖得很长,“OK,我记住了,想怎么谈怎么谈,到时候不许反悔。”
话音刚落,闫续只听见电话里传来一声男生没控制住的轻笑。
“哥哥,”江声带着笑意问,“可我现在就有点想谈恋爱,怎么办?”
半响,也没等到回答,闫续略过了这个话题:“31号那天休息吗?”
“学校要上课,”江声故作遗憾,可惜电话那头看不见他的表情,“不过我可以翘掉晚自习,怎么了?要一起跨年吗?”
“我带你去个地方。”闫续说。
今年的最后一天,按理说应该是个热闹的日子。
江声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学校门口的扣手机。
天刚擦黑,这个点校门口基本上没什么人,一眼扫过去空空荡荡,高一高二都在昨天统一放假了,元旦假期三天,学校只剩下苦命的高三生,在教学楼里准备着马上开始的晚自习。
人都没见着几个,更别提电动车了。
“不是说到了吗,人呢?”江声给对方发去消息,并未收到回复,准备直接打电话。
正当江声都觉得闫续要放他的鸽子了,手机一震,他收到了对方的一串语音。
“等一下,一开始保安说门口不让停,我就开走了,现在绕了一圈,在过来了。”
他刚想回复,之前几次不都是在校门口见的吗,没听说不让停车啊。
电光火石之间倏然反应过来,他刚刚是不是用了,开?这个字。
江声不可置信地往马路延伸的尽头看去。
“你往外走一点。”闫续又发了一条语音,随后报了一个车牌号。
“你竟然会开车?”江声拉开门,坐上副驾,毫不掩饰自己的惊诧。
从外观上看,这是一辆黑色的轿车,好像有年头了,他是直接从侧面上车,没留意是什么牌子,现在上来了才注意到,方向盘标上有一个三叉星。
啊,奔驰。
“有什么奇怪的,我比你大七岁。”
“哦,老男人,难怪。”江声怼到。
闫续被一句老男人气得晕头转向,挂档起步起了一半,猛地踩一脚刹车,使得本来坐直的江声骤然后倾,靠在靠背上,他摸了下被撞痛的后脑勺,转头满脸愠怒地看他。
闫续看着就笑,下意识要去给他系安全带,但侧过身才发现自己也被系着安全带,不好起身,只能收回手说:“安全带,自己系好。”
江声又毫无杀伤力地瞪他一眼,背手去拉安全带,他拽了两下,安全带好像被卡住了,一动不动。他又用力拉了拉它,偏偏其好像和江声作对似的,还是紧紧卡死在那里,完全拽不出来,江声有点尴尬,只能转过头求助,什么好车啊,金玉其外,里面副驾安全带都是坏的。
他严重怀疑这是闫续为了捉弄他故意的。
闫续这回真是毫不掩饰地笑出了声:“怎么这么笨啊。”
他“喀哒”解掉了自己的安全带,从而更好地动作,闫续俯过身去,刚刚在江声手里宁死不屈的安全带,这时在他的手中却温顺得很,好似立刻恢复了流畅正常,他将其拉过来卡进凹槽里,不过短短几秒,一气呵成。
车内的空间狭小,两人之间的距离随着动作迅速缩小,江声的后背紧紧贴在副驾驶椅背上,但还是太近了,闫续的脸在他面前迅速放大,他就算屏住呼吸还是能嗅到对方颈侧淡淡的香水味。
可偏偏闫续系完了还不走,反倒是保持这个靠近的姿势盯着他看,用极轻的声音说:“我才二十五。谁是老男人,嗯?”
男人的气息也和声音一样轻,温热的吐息在这个距离下就好像打在他的耳侧,江声的心跳随着闫续最后那个反问的尾音剧烈加速,咚咚咚地好像要跳出来,在封闭而静谧的环境里如同巨响,江声垂着眼睫,不敢看他的眼睛,只希望自己这不争气的心动能轻点、慢点,不要被听见,从而过早暴露自己早已失控的迷恋。
闫续退了回去,自己系好安全带,潇洒自如地单手打方向盘起步,独留江声一个人被绑在座位上平复心跳。
他幽幽地开口:“安全带受到瞬时外力拉扯的时候会锁死,这也是它起到保护作用的方法。”
江声把目光转向窗外,不搭理他。出来的时候太晚,晚霞已经消散了。车里好半天没有人说话,方才这么一折腾,天也逐渐完全黑了下来,他们刚刚把热闹的老城区中心街道丢在后面,今天街上的人相当之多,看来许多人还是选择了在闹市区庆祝新年,不过现在,高架上的灯火通明,他们在出城方向,车流量并不大。
闫续一路往前,不知道要带他去哪,还有精力分神看他一眼:“你脸怎么这么红。”
江声还是像丢脸的小动物一样赌气道:“你不觉得热吗,空调开太高了。”
他看着前座调控处稀奇古怪的一大堆按键,不认识哪个是空调旋钮,因此不敢自己动手去关。
闫续没有戳破他,轻声笑笑,体贴地把空调调低了一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