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再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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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晚上，夏时做完预习题才准备回家，高中的数学不比初中，难度大大增加，花费了她一个小时的时间。
等到收拾好东西预备回家的时候，大雨早就停了，边上那桌男生也不见了踪影。
推开门，外头覆满潮湿的馨香。
回到家中，屋内一片寂静，夏明津还没有回来。
她默默地将客厅里，被夏明津砸到地上的东西，都收拾好摆在茶几上，接着给母亲魏华英打了个电话。
“小宝？”电话那头响起了母亲温柔的声音。
“妈妈，是我，你还好吗？”夏时紧紧握着手机，屏息听着魏华英的声音。
那边爽朗地笑了起来：“挺好的呀，高中怎么样呀？”
夏时跟着笑：“都挺好的呢，就是感觉……课程的节奏变快了好多。”
“这个是正常的，高中的课业负担会变重，要是有什么不懂不理解的，我帮你买一个学习机，闲下来就可以温习温习。”这时候，忽然听到魏华英那边有人在喊她，“小宝，不和你说啦，妈妈有个案子，这边还要忙一忙，你早点休息哦。”
“嗯，晚安妈妈。”
原来，美好的联络都是这般短暂。世界匆匆忙忙，母亲也匆匆忙忙。
但能听到母亲的声音，她已然很满足了。夏时轻轻笑了笑，缓缓躺在了被窝里。
翌日，夏时醒得早，她本想给自己煮碗面条，将厨房矮柜打开，里面却空空如也。
她给夏明津打了个电话，那边过了老半天才接通：“爸，家里没面条了，我想买点面。”
夏明津的声音含含糊糊的，带着一丝困乏：“面？家里没面了不知道吃米啊，你是傻瓜吗，这点事情来问我。”
“那，总要买点菜吧，爸你能先给我一百吗？”
“养你是干嘛的啊，怎么一天到我来问我要钱，说你是讨债鬼别不承认！”夏明津突然爆炸般大声吼起来，夏时的睫毛颤了颤，嘴角渐渐抿了起来，眼底是一片冷然。
随后那边径直将电话给挂了，只余下高频的盲音。
夏时习惯了他这样，正纠结早饭怎么解决的时候，座机传来一阵铃声。她接起，是个女人的声音。
“你是小时吗，你爸有点事情，早上你来秀丽吃饭吧。”秀丽就是家附近的按摩店。
“不去。”夏时想也不想地说。
“你爸说他留给你一点东西，他没和你说吗，他要离开南临两天，下个礼拜再回来。”
“我爸要离开南临？他现在在哪里？”夏时只觉得呼吸都滞了下，夏明津出其不意的本领一年更比一年高。
“我不知道诶，他一大早上就走了。”
“是吗......那我待会儿来拿东西。”夏时挂完电话又给夏明津打电话，她向来做不到完全信任别人，可是夏明津并不接她的电话。
夏时无可奈何，急忙下楼，穿过一条小巷后往左拐，没走几步便走到了那家叫秀丽的发廊。
七彩旋转灯箱不停转动着，街边人来人往。
夏时深吸一口气，伸手触到秀丽的门把手。
余光同时感觉到路边有很多老头老太往这边望了过来，似乎在探究这个小姑娘究竟去这里做什么。
她抬起头，眸光与一位四五十岁的阿姨四目相交，对方的表情很是鄙夷。
夏时的心梗了梗，终是用力推开了门。
“你来了啊。”昏黄的室内，一名女子坐在吧台处，手里燃着一根烟，见到夏时，她将烟掐灭了，“你爸的东西在这里。”
夏时的目光顺着女子的手看过去，放在吧台后格子柜里有一个塑料袋。塑料袋黑漆漆的，看不清里面是什么。
“你爸让你回去再打开。”
“嗯。”
接过袋子，还挺沉。
夏时转身欲走，被女子叫住：“诶，你留下来吃个早饭吧，这里有馄饨，刚买的我没吃，你吃吧。”
“不了。”夏时摇摇头，她没见过这个女子，只记得夏明津小时候经常将她带到这家店里。
让这里的洗发小妹照顾她，自己则和各种各样的女人进入最里面的那间屋里，不知道做些什么。
那时候她尚小，不懂这些。等她稍大一些，便开始觉得进入这里就很羞耻，和这里的人搭一句话就能让她窒息好久。
她转了身想走，女子却将一盒馄饨塞进了她手里。
“小心，里面有汤。”
“......”夏时怔愣了两秒，最终吐出一句，“谢谢。”
夏明津因为好赌，在夏时小学高年级的时候卖了超市还债，后来找了份工地的活。
工地的活随着项目的建设开始又结束，夏明津的工作也相对动荡不稳定，不过他只接本地的项目，倒是没有跑到过别的城市去。
这次是因为什么......
夏时心事重重地回到家，打开黑漆漆的袋子，看到里面躺着几把芹菜、三个包心菜、两块豆腐、一些四季豆和土豆，还有一张压在最底端的红色毛爷爷。
她苦笑了一声，又翻了翻袋子，再无其他，也没有像剧里演的那样，父亲会留下一张字条。
以夏明津的性格，留下钱和吃的，算是很稀奇的事情了。
夏时再望了眼刚刚拎上来的馄饨，她轻轻揭开馄饨的透明盖子，咽了咽口水。
刚想拿起筷子，脑海中却跳出母亲之前告诉她的箴言：“不要信任外面的任何人，要学会保护自己。”
一阵劲风吹来，老屋子的窗户吱呀吱呀响起，闹得夏时逐渐清醒了起来。
她最终还是选择将这碗馄饨倒入了垃圾桶，连同满满一袋酸臭味萦绕不绝的厨余垃圾，预备拿到楼下扔。
刚刚从厨房走出来，突然听见门外有两个人在说话，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被她听见。
“你怎么找上来的？”
“要不是我耳线八方，还真找不到你呢。”
“苏忻意，别没大没小，怎么和你哥说话的？”
“偷偷拿走的东西，不会以为我没发现吧？”
“你在说什么，我拿走什么了？”
趁俩人说话的间隙，夏时慢慢挪到了猫眼处，透过猫眼，她看到门口站着两个男生。
背对她的那个此刻刚好将脸转了过来，上下打量着这里，在看到对方脸的一刹那，夏时有些晃神。
那人不是别人，是苏忻意。
夏时提着垃圾的手指，渐渐攥紧细细的带子，等到手指指尖血红，勒得生疼之时，忙从猫眼前后退半步，深吸了两口气。
昨天在KFC遇见他，他身着白色卫衣，今天他套了一身荧光蓝防风外套，反光条在晦暗的楼道里反射着炫彩光芒。
而站在对门的，则是昨天晚上碰到的不礼貌年轻人，这次他没有隐于屋内，整个人都站在了外面，手里还拿着一柄游戏机。
“谁家电瓶车放楼道里？”苏忻意的语气里夹杂着一丝轻蔑意味，“你的？你是没有生活常识的蠢材吗？”
夏时心里此刻有那么一点想笑，他和她说了类似的话，只不过，够直白。
夏时又蹑手蹑脚地趴在猫眼上看，从她的角度，看到的是少年英挺的背影。他的声音从近处传来，带着点清冽的甘醇，话语里却又锋芒毕露。
苏忻意，还是一点都没有变，和曾经那个锐利嚣张的少年，几近重合。
苏忻意掀起眼皮望了对面男生一眼，手指点了点车子，车子立马发出一阵尖锐的鸣叫声。
对门的男生耸耸肩，指了指夏时家：“这么粉的电瓶车怎么可能是我的？对门那家放的。”
夏时：“......”
电瓶车的鸣叫声终止后，屋外寂静了片刻，夏时闻着垃圾袋浓重的酸臭味，终于忍不住拎着袋子推开门。
此时两个男生都转过头来看着她。
她和门外的苏忻意对视了一秒，只一秒，她匆忙低下头，却错过了对方神色变幻的俊脸。
她一边往楼下走，一边感觉到苏忻意的眸光，似乎始终灌注在自己身上。
她却始终保持着目不斜视，拎着黑色巨型塑料袋往楼下走。
可心里的酸涩早就翻江倒海，她却遮掩得很好，一点儿也不让对方发觉。
“昨天我不是让你把电瓶车放下去么，就这么不为新邻居考虑？”
背后响起那道低沉的声音，不用猜也知道是对门的邻居。
明明是自己的问题，却把罪名盖在他人头上。
夏时冷笑了下没回头，由着对方将自己包装成无辜者，将对门的她形容成无序之人。
这样的人她见多了，她没有精力面对每一个这样的人时，都和对方叨叨一番。
继续迈腿下楼的时候，却听见对方说：“我听这附近的人说，这幢楼的702，经常把电瓶车放楼上诶，还经常有醉酒大汉碰到电瓶车引发声响，吵醒了邻居。”
夏时蓦地回头和他对视，抿着唇，眼神里透露着一丝锐利的警告。
702，正是夏时家的门牌。
“我听说新来的701，最喜欢做的事情，是栽赃。”夏时说完，将唇紧紧抿起。
“呵……我还听说这幢楼里，有人一年没扔垃圾了，你是原住民，你平时应该闻得到这股味道吧？”苏向远不顾夏时眼神里的警告之色，一副要笑不笑的表情。
和昨天文弱的气场截然不同，夏时压低嗓子拉下脸来：“管好你自己的事情，要是你再多说一句话，看看能在这里待多久。”
苏忻意站在原地，不动声色地观察到女生骤然紧绷的面庞，声音纤细微小却态度坚决。
他原本没什么情绪，只是，在看到女生面庞的那一刻，心里有什么像是洪水决了堤，势不可挡，却没有诘问的出口。
许多年过去了，她几乎没变。
只是，她却装作不认识自己的样子。
他轻扯嘴角，无声而自嘲地轻笑了下。也是，她走得突然，走得决绝，连一声告别都不曾给予。
她背着光侧身，紧绷的背脊仿佛筑起一道防御，这幅冷然模样，像极了曾经的她。
“你以为我怕威胁？”苏向远还在那儿叫嚣，“电瓶车起火了你负全责，垃圾都臭成翔了不扔是想养蛊？”
苏向远的话太难听，苏忻意早就知道电瓶车是他放的，却想将罪责推给夏时。
他蹙眉，不耐。
“你哪来那么多废话？”苏忻意冲苏向远嗤笑道，视线却依旧降落在女生身上。
秀气的侧脸，圆润饱满的额头，以及藏在眼里的冷决，他统统收于眼底。
她似乎变了，又似乎没变，从孩提时代到少年时期，青春气息在女生身上体现得丰沛，她似乎更高了。
当那臭气熏天的垃圾袋从他身边移走的时候，他连一根眉头都没有皱，她一定不知道，他心心念念了多久。
“苏忻意，你也别看戏了，不是要好好和我掰扯掰扯吗？”
夏时没再理会苏向远，而是快步走下楼，在脚步与地面摩擦的窸窣声里捕捉到了空气中一股不属于这个地带的气味，一种植物系的芬芳，自然又柔和。
当夏时走到四楼，隐隐约约地听到顶层七楼苏忻意的声音：“你除了手欠收拾，嘴也欠收拾......”
再后来，楼道里便响起了拳拳到肉的声音和各种嘈杂声.....渐渐地，喧嚣声沉降在阶梯的尽头，夏时推开单元门时，正午的阳光像碎玻璃般刺进瞳孔，她将掌心抵在发烫的金属门把上，任由炙热灼烧掌纹。
七楼走廊的声控灯忽明忽灭。
苏向远用脊背抵着斑驳的防盗门，额角渗出的冷汗在钨丝灯下泛着冷光。
高出他半头的苏忻意突然扯住他衣领，腕骨撞上门框发出闷响，他踉跄着后退时带倒了玄关处的各种杂物，引发一连串的声响。
苏忻意揪起对方后领往门上撞去，震得门头簌簌落灰："现在知道疼了？"他忽然松手认人瘫软在地，"偷按我柜锁的时候，没想过自己骨头够不够硬？"
门在一刹那间被苏忻意打开。
推开门，苏忻意的运动鞋碾过满地狼藉。“真行啊苏向远，监控都拍下了你在我房间偷拿东西，你说我是报警呢还是和你私了比较好。”
他看着满屋子狼藉渐渐眯起眼睛，一阵嫌恶。
“你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苏向远捂着被打的脸继续装傻充楞。
“我的那块手表，价值不菲，拿走了不还，得，我送你个大礼吧。”苏忻意掏出手机要拨110，苏向远猛地扑过去，想把手机抢下来。
奈何苏忻意高他半个头，伸长手臂举着手机，苏向远根本够不到。
“行行行，我把表还给你还不行吗？”
“早这样不就行了？我告诉你，别再踏入我家的门，我们家不欢迎你，给、我、记、住、了。”苏忻意接过手表，转身就走。
身后的苏向远还想辩驳一番，可堂弟早就三步并作两步，将自己世界的大门整个关闭，就连灰尘也别妄想触及。
下楼时，苏忻意轻嗤一声，扫视了整幢楼一圈，这地方狭小潮湿，一股晦暗难言的氛围夹杂期间，只是，她为什么住在这里？
犹疑间他缓缓下楼，同时将表系在了腕间。
这会儿夏时也将垃圾倒好，在三楼和苏忻意狭路相逢。
前行之际，她缓缓抬头，他的脸一点点映入眼帘，他亦低头不错目地扫过她温和平静的眼，却没有将视线移开。
两个人擦肩而过的一瞬间，空气中掀起一阵极淡的味道，属于阳光的味道。
这时一盏灯随之亮起，仿佛一轮又冷又明亮的月亮。
“夏时，彻底忘了我？”
身后响起那道冰冷又醇澈的声音，在阒静的空间里，显得格外特别。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再遇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