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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 2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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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下午。
城南郊区,一座历史悠久的道家庵堂。
不似一些出名的佛家禅寺,庵堂里的香火并不旺盛,偶尔出没的游客也是静静地来,静静地离去。
偏殿的一处安静的厢房内。
岑雪融与一位中年师傅相对而坐,静静地等对方合算一个合适的合葬日子。
原本,他与师傅的助理约定了,会前往师傅家中。
但考虑到容恪远的跟踪,他昨晚提前请师傅换个更合适的地点。
正好师傅每个月会有几天在庵堂讲学,便约定在此见面。
厢房内萦绕着淡淡的檀香味,岑雪融不由得沉心静气。
助理提着小壶添茶,他轻声道谢,捧起茶盏转了转,见师傅睁开眼,忙恭敬地放下茶盏。
这位师傅约莫碾过四十,容长脸,面向柔和,看不出具体年纪。
“根据两位的生辰八字,年前是有两个日子合适。一个是,冬至之前。”
他翻开桌上的日历本,翻到那一页。
岑雪融跟着看一眼,是在平安夜订婚宴的之前一周。
李同恺虽说了,已经准备好相关的移墓手续,但也明确过必须要订婚宴之后给他。
岑雪融:“师傅,另一个时间是?”
师傅慢慢地往后翻:“小寒后一日。”
岑雪融看了下对应的公历日期,已经是来年的月初。
“好。”
他以前从未接触过玄学相关,小心谨慎地请教:“师傅,我妈妈和小姨她们……知道了会高兴吗?”
师傅将日历撕下来递给他,笑着说:“那我可没有这等本事了。”
岑雪融接住日历页,尴尬地笑:“不好意思。”
“不妨碍。”师傅拿起茶杯吹了吹上面的浮叶,看了他一眼,“你跟家里父亲的关系僵持不下?”
“是。”岑雪融赶忙坐直。他没有提过这些,指着自己的脸,“能看出来吗?”
师傅见他如此,点了下头。“你父亲命非常硬,克妻。”
岑雪融想起一桩往事:“我小时候,他给我算过命,算命先生说是我命硬,克我妈妈和他。”
师傅摇摇头,指着桌上他的八字:“你的八字克不着谁,尤其是二十岁之前。八字弱得很,无根浮萍,风吹哪里飘哪里。”
岑雪融淡淡地应着:“是么?”
师傅的手搭在一小块类似于惊堂木的物件上,不停地摩挲。
岑雪融不清楚那块木头是什么材料,已被摩挲得凹陷进去两条道。
师傅叹气:“你父亲身上背了人命官司。”
“嗯?”岑雪融震惊。
小姨活着的时候,就说过是李同恺的过失导致妈妈难产。“是说我妈妈?”
师傅摇摇头,也没有多说。
他收了手,改口微笑:“岑先生红鸾星动,好事将近。”
岑雪融还没从上一个话题跳出来,突然听见这话,有些反应不过来:“是……是吗?”
他脑海中凭空出现容恪远的脸,但理智令他下意识地反驳,“我没有打算要恋爱结婚,我……比较害怕深度亲密的关系。”
师傅认真看他两眼,笑而不语,视线柔和而具有力量。
岑雪融似乎一下子就被人望见了内心世界,尴尬地挠头:“那师傅,谢谢您,我先回去了。”
师傅点点头,没有多挽留。
等岑雪融从庵堂的偏殿走廊离开时,助理追上来:“师傅说,赠您两个平安符挂坠,希望您顺遂。”
岑雪融道谢接住,略感疑惑:“为什么是两个?师傅有什么特别用意?”
助理摇头:“我也不知道。”
岑雪融再次道谢,收进随身的包里,心中却疑惑,难不成是让他在妈妈和小姨的。
可怎么是挂坠呢?
道观在半山腰,岑雪融慢悠悠地沿迂回的石板路下山。
路上遇到服务于游客的文创小店,他进去逛了逛,正犹豫要不要买点小吃填填肚子时,接到薛助理的电话。
从昨日在酒店闹过之后,岑雪融就没跟薛助理怎么说过话。
今天他出门时,做好准备会被拦,结果倒是通行无阻。
现在不知找他做什么。
岑雪融看着屏幕上跳动的号码瞎琢磨:难道是跟踪到飞云峰下,跟丢了来确认?
他坏笑着按掉通话。
——对不起了薛助理,谁让你是容恪远的人呢。
岑雪融突然心情大好,决定下山享受一顿饕餮大餐。
他昨晚已经收拾好行李,就等今天忙完回去换一家酒店。
一想到容恪远远程监控他,他就想骂人。
要不是条件不允许,他必得监控回来!
脑补监控容恪远的画面,岑雪融越想越兴奋,在蜿蜒平坦的下山路上,走得宛若古代游侠,步步生风。
经过景区的停车时,突然几个黑衣保镖拦住他的去路,为首的正式薛助理。
岑雪融:“……”
薛助理上前,抬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岑先生,下山还有很长一段路,还是坐车?”
正是下山的时间点,飞云峰的游客比庵堂多了不少,周围人来人往。
岑雪融不想闹出太大动静,的确山高路远,还得走上十几分钟。
他又赶着去吃饭,便转身走向停车区:“薛助理,你一个月拿多少工资?”
薛助理口吻严谨:“岑先生,我入职公司后签了薪资保密协议,按照相关条款,我是不可以对任何人透露薪资情况,请您谅解。”
岑雪融:“……”不愧是专业的。
薛助理抬手,示意保镖们跟紧。
岑雪融瞥了一眼,忍不住道:“你放心吧,我没准备临时在这里表演逃亡戏码。”
薛助理额角冒冷汗,可不敢多说。
半分钟后,岑雪融被送到一台黑色宾利车外,直觉告诉他哪里不对劲。
漆黑的车窗玻璃内,隐约端坐个挺括的身影。
还不等岑雪融反应过来,车门已经被拉开,讳莫如深的高冷气压瞬间袭来。
天空传来几声“危险!危险!危险!”
电光火石间,岑雪融本能地抬腿即将逃跑,一转身,是六个胳膊挽胳膊、形成包围圈的保镖。
岑雪融:“……”
坐进后排时,他的脸挂成垂柳。
“咔哒”一声,车门锁死。
这台车的隔音效果好到了一定程度,后排空间内瞬间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
车子启动,岑雪融刻意忽略旁边人的存在。
然而,大脑里全是昨天他换衣物的事,一想到容恪远在大洋彼岸静静地看着那些画面,便羞耻得满面通红。
他死死地盯着前排挡风玻璃外的景色,强行转过思绪,开始计算时差和纽约回国所需要的时间。
大致推算,容恪远应该是在他昨晚的半夜出发。
哈,地球是个村。
容恪远注意到他停留过久的视线,搭在腿上的手指动了动。
细微的机械音传出,前后排的隔音挡板一点一点地升起。
本就光线暗淡的后排,此时更是少了大面积的光照,顷刻间变成一个更加暧昧的狭窄空间。
“你不觉得这样很闷吗?”
“看到我回来,你不高兴?”
异口同声。
一道隐约烦躁,一道格外沉稳。
岑雪融不耐烦地动了动长腿,手肘撑在扶手上,揉了下耳朵。
容恪远眸光温柔地滑过他的侧脸。
“你监视我的事——”
“Ethan。”
再次不约而同的开口,让岑雪融终于按捺不住,上半身转向他,恶狠狠地瞪他:“我说,你能听我说话吗!”
容恪远终于得到他的正视,周身愉悦。
他修长的手指交叉,搭在身前,姿态极其放松,微微颔首:“说。”
岑雪融见他一副运筹帷幄的上位者姿态,更来气:“容恪远,你涉嫌违法,你知道吗?但凡我去报警,那家酒店也脱不了干系。”
眉心微微蹙起,唇瓣一张一合,比监控画面里活色生香一万倍。
容恪远晦涩的视线由眉梢及唇角,一点一点描摹。
岑雪融哪能感受不到,抿紧唇藏起圆润可爱的唇珠,上半身微微后仰靠向车窗:“我说的话,你听见了吗?!”
容恪远勾了下唇,浅笑。
岑雪融还不知道他笑得这么暧昧干什么,下一秒就被一双胳膊抱过去。
即便是长轴距的豪车,后排的空间依旧不允许两个超过一米八的男人缠斗。
加上力量上,岑雪融从来都不占优势,很快便被强行抱到了容恪远的腿上,面对面地大眼瞪小眼。
他的胳膊被反扣在腰后,上半身奋力往后靠。
生怕司机听见动静,他低声反抗:“放开我!”
容恪远却往怀里抱紧他,脸埋在他颈窝处,高挺的鼻梁蹭过柔软的皮肤,深深地嗅了嗅。
皮肤深处,藏着淡淡的檀香味。
容恪远:“去寺庙里干什么?拜佛?”
薄唇完全就贴在肌肤上,惹得岑雪融发痒,咬着唇别开脸,保持缄默。
紧接着,宽大的手掌用力地穿过他的左膝,往上搂,以至于他不得不做出屈膝半跪在车椅上。
岑雪融几乎就坐在他的腰下几寸,怒道:“现在是白天!变态!”
容恪远按住他的后腰,嗓音沉沉地透着威严:“别乱动。”
以岑雪融对两人身体的了解,都是干柴。
他要是再扭两下,无异于引火自焚。
岑雪融剧烈起伏的胸腔强行平静下来:“你到底找我干什么?”
容恪远的鼻尖顶开他的外套,“来看看你今天的OOTD。”
岑雪融:“……”
他想起昨天自己电话里说的胡话,忍不住奚落,“难为容先生居然知道OOTD。”
容恪远:“我的手机有搜索引擎。”
岑雪融:“呵呵。”
容恪远慢慢退开,低眸研究一番他这件内搭的深咖色薄衫。
他的眼神太过专注,导致岑雪融没搞懂他在看什么。
“你喜欢这件衣服?纹路?”
容恪远俯首,精准地咬住藏在衣料里的小点。
“啊~~~”岑雪融低呼的嗓音打着颤,如上岸的鱼儿般开始一顿混乱挣扎。
最后一顿操作,不小心拽住容恪远的领带。
他一把绞紧领带,强行把他的脸拉到面前,针尖对麦芒:“你是不是真的有什么心理疾病?”
容恪远惯常冷淡的眼眸里闪烁着某种不可言喻的兴奋,眼睫微微下垂,往下扫了一眼。
或许真是身体的默契超过一定程度,岑雪融立刻感知到他的暗示,也跟着往下看。
领带……
容恪远出国那晚绑在他手腕上的那条。
岑雪融烫手一般松开,皱眉不语,气得像是肚子鼓起的河豚。
容恪远捏捏他的脸,又揉揉他的肚子,腿稍微动了动,哄着他一般道:“有正经事说。”
岑雪融拍开他的手,没好气:“爱说不说。”
视线往他领带上瞥过,后脊滚烫。
容恪远的手掌探进柔软的衣物内,在纤细的腰侧上下摩挲。
细腻滑嫩的肌肤,揉起来实在是太舒服。
岑雪融隔着衣服按住他的手:“……那你到底说不说啊?”
容恪远:“你哥哥李江熠似乎在找人试图联系我。”
岑雪融哪知道会从他嘴里冒出这个名字,恼怒地道:“他不是我哥。”
他几乎不用细想,就能猜到李江熠的目的
——联系容恪远,破坏阻止订婚。
他皱眉,谨慎地询问,“你跟他联系过了?”
这反应一如容恪远的意料。
“没有,只是有人汇报给我。”
岑雪融死死地握住他有力的手腕,咬了咬唇:“你要是敢跟他讲话,我就……报警说你监控我!”
容恪远望着他,顿了顿。
两厢沉默间,他唤道:“Ethan。”
岑雪融的手虚软无力,任由他上下揉搓几秒钟,才转过脸去望着车窗外变化的街景。
“你又要说什么?”
容恪远收回手,握住他垂落的手掌,捏了捏关节处,缓缓道:“我一直在等你告诉我,出了什么事。”
关切的态度,亲昵的语气,隐隐约约要走进他内心的姿态,瞬间让他的防御机制全开,嘴硬道:“我没事呀。你一定要认为我有事?”
容恪远不悦地皱起浓眉。
弥漫周身的威严感让岑雪融不觉间抿着唇,轻轻地咽了一下,眼底不自觉地闪过一丝防备。
容恪远岂能无察,偏偏拿他莫可奈何,深深地吐出一口浊气,也转向车窗外。
车厢内彻底安静下来。
成熟男性那棱角分明的权威侧脸令岑雪融一度晃神。
视线落在深灰色的斜纹领带上,他的舌尖快速抿了下唇珠。
半晌,岑雪融低声说:“我一会回酒店就搬出来,你不能让保镖再阻挠我。”
话音刚落,他裤兜里的手机震动。
容恪远快他一步,抽出手机。
屏幕显示,赫然是“容恪明”三个大字。
岑雪融正要开口阻挠,容恪远已经按下免提,递到他唇边。
不得已,岑雪融只能自己接住手机,问道:“怎么了?”
手机里清晰地传出容恪明吊儿郎当的语气。
“在哪?来大宅吃晚饭。”
岑雪融愣了愣,直直地看向容恪远。
“……这么赶时间?”
容恪远的手掌按在他后颈处,脸缓缓贴上去,鼻梁蹭了蹭他的。
搞得岑雪融轻声推他,却又推不开。
电话里,容恪明反问:“你该不会已经吃了吧?才四点多。”
岑雪融猝不及防地被亲了一下嘴角,干燥的唇瓣如蚌壳一般紧紧合拢。
鼻息交缠,陡然炽热。
岑雪融不得不屏息,分神见忘了说话。
容恪明没等他接话,直接道:“我大哥今天从纽约回来,快到大宅,爷爷高兴,说请你回来一起吃个饭。岑少,赏个光?”
他话里的人,正在恶劣地吻岑雪融的唇角。
岑雪融既怕容恪明听见什么,也怕怕他说出点别的,只能应了一声:“知道了。晚点到。”
他眼明手快地按断通话,握紧手机往后倒,怒目而视,胸膛欺负。
容恪远却施施然退开,眼神充满揶揄,骨节分明的手指轻叩他的心脏位置。
“Ethan,每次有电话,你的心跳都比平时更快。”
岑雪融:“……”
他咬牙切齿,冷下脸发号施令,“我要回酒店!我立刻就要搬出去!”
容恪远捏住他的下巴,推着他往外看。
熟悉的街景入目,赫然已经到酒店外。
岑雪融撑住扶手从他腿上下来,这次毫无阻挠。
毕竟深秋时节,两个人抱在一起自然是又暖又舒服。
现在分开,同时感受到怀里空荡荡。
岑雪融不预备多说,拿起座椅上的包。
却不慎,包里的平安符落地。
容恪远比他动作更快,俯身拾起两枚平安符。
他拿在手中翻转,问道:“两个?另一个给谁的?”
岑雪融伸手去抓,却抓个空,恶狠狠:“当然是我即将订婚的未婚夫,你弟弟,容恪明!够了吗?还给我!”
容恪远恍若未闻,递回去一枚。
岑雪融正要讨要另一枚,却见他已经抽出黑色暗纹钱夹打开,将平安符塞进去。
他惊愕地启唇:“你——”
车子已经完全停下,容恪远瞥了下眼睛,不客气地示意道:“下车。”
岑雪融见他已将钱夹放好,不得已只能下车,重重摔上车门。
从另一台车上下来的薛助理:?
宾利车窗降下,传出容恪远低沉嗓音:“谢谢你的礼物,一会晚餐见。”
岑雪融咬牙,皮笑肉不笑。
他弯腰对着车门内,缓缓竖起一根中指。
薛助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