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顾老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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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箱子里堆满面包和水，顾念晨拍了拍手上的灰，漫不经心地说：“家族企业，继承罢了。”
萧初尧：“……”
以顾念晨这种偶尔满嘴跑火车的习惯来说，这句话有一半不可信，唯一可信的就最后两个字。
不过，这就有点牛头不对马嘴了。
萧初尧困意袭来，他也没想继续这个话题。
凌晨四点，一个不睡会困，但又睡不了多久的绝望时间点，他没撑住，睡着了。
顾念晨清点箱子里的物品，又在箱子上写好“免费食物，有需要的可以拿”后，一回头就看见萧初尧缩在墙角的椅子里，头靠在墙壁上，喉结和下颚线分外明显。
他的视线在喉结处停留两秒，嗓子干痒似的咳嗽几声，又悄然移开目光，拿起折叠床上的被子，轻轻给萧初尧盖上，而他自己则又坐回门口的躺椅上。
困意早就消散了，或者说他压根没有困意。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睡眠质量就变成零散的，偶尔出现的想睡觉的念头也如同流星一样，怎么也抓不住，刚开始是崩溃的，可渐渐又习惯了。
反正，睡多是慢性自杀，睡少也是，所以睡与不睡也没什么区别。
或者换句话说，人活着就是慢性自杀，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他被自己脑子里闪现出来的地狱笑话逗乐了，抱着双臂，浅浅笑了几声。
萦绕在鼻尖的香味若隐若现，他脱下萧初尧的外套叠好放在旁边，阖上双眼。
“欢迎光临。”顾念晨被门口机械的提示音吵醒，阳光直照他的眼睛，还没反应过来，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他的面前。
“我去上班了，早餐我买了放在桌上。”萧初尧左手捏着半个包子，右手拎起一旁叠好的外套，抖开丢给顾念晨，“盖好别着凉了。”
顾念晨：“……这是你的外套。”
萧初尧挥挥手：“你先穿着，我回来再来拿。”
顾念晨看着萧初尧的背影融入人海之中，心里某些东西也随之一空，他伸手摸了摸胸口，这种说不上来的感觉，有些奇妙。
上一次有这种感觉应该是在幼儿园，当他望着母亲的背影离开校门口时。
他坐起身，听见腰椎传来一声响，身体前所未有的轻松，就仿佛闻多城市尾气后，再去闻大自然的清新空气时，就会觉得活过来了。
他打个哈欠，后知后觉才发现自己昨天晚上居然又睡着了。
还做了一个梦。
梦里有一个模糊的影子站在他旁边，他不认识这个人，却又下意识很信任它。
他跑向那个既熟悉又陌生的人，而它张开怀抱，拥他入怀，怀抱是温暖又柔软的还有一股淡淡的木质香味。
这个味道……
他一下就想到萧初尧。
顾念晨大脑里的齿轮“咔擦”的响了一声，千万种猜想轮番灌进他的脑子里，最后又被他一个个塞选掉，最后只剩下一个来安慰自己：昨晚和他衣服睡太近了，有味道。
“看！那里有个人！”有人突然停在他的店门口前，指着马路对面的居民楼，喊道。
凑热闹是人的天性，不过除了顾念晨以外，他一向是格格不入的那个。
不过这次却不一样，仿佛是冥冥之中注定似的，他移步到人行道上，跟随过路的人一起抬头看向对面的楼顶。
对面是一个很破旧的小区，在顾念晨的印象里，那里面住满了老人，只有周末时候才会看见几个年轻人拎着礼盒走进去，斑驳的白色外墙，顶上是红砖切起的护栏，不高，大概一米多点，有时会有老人在上面打个太极拳，拉个乐器什么的，不过现在那上面只有一抹白色的身影。
“喂，110吗？晨光小区有人要跳楼！”
“陆主任，我建议还是在孩子状态稳定下来后，我们帮助他们跟父母进行沟通。”萧初尧坐在会议室里，对陆光说。
陆光没有作声，眼神柔和地落在自己这个得意门生上。
萧初尧把面前的笔记本电脑转向他，说：“大量的病历表明，青少年的心理健康与父母有脱不开的关系，孩子在我们这里治好，回家还会再次复发，沟通或许不能完全解决问题，但至少能让复发概率降低。”
陆光滑动鼠标滚轮，目光从电脑屏幕转移到萧初尧身上：“可以尝试一下，为期一年看看效果。”
“嗯，谢谢……”萧初尧话还没说完，手机“嗡嗡”震动起来——是一个病人的电话。
陆光朝他挥挥手，示意出去接电话。
刚接通，一个陌生的声音：“是萧医生吗？我这边是北区派出所的，你认识汪康吗？”
萧初尧问：“他是我的病人，怎么了？”
“他在幸福小区6号楼顶要求见你。”
汪康站在红砖上，俯视着远处的车流以及楼底下围观的人群，在人群的最前面就是他的“好父母”，父亲的责怪声一声声将他的脊梁砸塌，而母亲则在哭泣，压抑的家庭氛围将他一步步摧毁。
“你看看别人家的孩子，为什么就这么懂事，你除了玩手机还会些什么？”
“什么？第二名？你跟第一名差在哪里，老子花那么多钱给你上补习班，结果你就拿了个第二？”
“老子每天好吃好喝供你，你还不高兴，装什么病？”
恍然间，他耳边陡然响起这句话：“你有本事真跳下来啊，活着反正也没什么用！”
不知道是父亲现场喊的，还是多久以前说的。
不过现在再去关注这个也没有多大的意义了。
他闭上眼睛，张开怀抱就向前扑去，人群中一阵尖叫。
可是，想象中的猛烈撞击并没有袭来，他的身体也没有摔的稀碎，好像有一群人将他拽回了楼顶。
自杀失败了。
他失望地睁开眼睛，第一个看见的是萧初尧。
“你不是说要见我吗？”萧初尧喘着粗气，衬衣袖子挽上手肘，右小臂上有一条很长的擦伤，鲜血顺着肌肉线条一滴滴坠入水泥地里，他伸出左手到汪康的面前，“我们聊聊。”
“没什么好聊的。”汪康无视了那一只手，自己爬起来坐在护栏边。
楼下吵闹的议论声没有停止，逐渐化成一把迟钝的刀子，一下下戳进他的耳膜，耳鸣声响起。
萧初尧一屁股坐到他旁边，嘴巴张开闭合，声音却被耳鸣声吞噬掉一大半。
汪康双手环抱曲起的双腿，脸埋在膝盖之间，闭上眼睛。
衣服单薄，风透过缝隙钻进骨髓中，脑子里一团混乱，眼前一片黑暗，过了很久，耳鸣声越来越小，周围的声音也越来越清晰。
他听见萧初尧在和父母说些什么，听见母亲的抽泣声，还有人走动的声音……
“最近还好吗？愿意和我说说吗？”萧初尧的声音拉近。
汪康没有抬头，声音从两腿中传出：“我好累，从医院回来后，他们一直在骂我，真的好累。”
他毫无逻辑的说了很多，萧初尧在身边时不时应和几声。
“还不如回去住院。”汪康吸几下鼻子。
“有机会我会和你父母聊聊的。”
“谢谢。”汪康手撑在护栏上，费力站起身，摇摇晃晃又跌坐在地上。
“腿麻了？”萧初尧伸出手递过去，“我扶你起来。”
汪康往楼下瞟一眼，发现人们早就回去各干各的，唯独不见他的父母，他收回目光，余光却在楼梯拐角看见父母的身影。
汪泉伸出的腿在儿子看过来的瞬间收了回去，踌躇不前，好不容易平息的心脏再次狂跳起来。
“你走吧，我不想见你。”汪康走到他面前，垂下眸子说。
“这……”汪泉一肚子的话一下被堵了回去，一旁的妻子陈薇抹着眼泪，一把抓住汪康的手，哭哭啼啼地说：“康康，爸爸妈妈知道错了，你以后别吓我们了，我们就你一个孩子，没有你怎么办啊？”
汪康蹙起眉，低声骂了一句：“鳄鱼假眼泪，你们不早都希望我去死了吗？”
战争一触即发，萧初尧压住汪泉握起的拳头，挡在两人面前，拍了拍汪康的后背。
汪泉瞪了儿子一眼：“老子从小就这么教你和父母说话的？”
“送回医院吧，再给他好好治治。”汪泉丢下一句，“生个病连老子和老娘都不认了。”
小卖部里，下午六点。
顾念晨随手从冰箱里拿出一杯豆浆，也不管冰不冰，扎开就喝。
冰凉的液体一咽下去，立刻感觉从喉咙到胃都结了冰，他几口喝完，抬手一个“三分球”丢进垃圾桶，走到柜台前。
“50，要袋子吗？”顾念晨点了点二维码说，“你扫我。”
“不用。”
顾客是一个七十多岁的老人，花白的头发，肩上斜挎着一个帆布包，她环顾四周，又从下到上似扫描仪般打量一遍顾念晨，语气里略带嫌弃：“年轻人开小卖部能赚到什么钱？好吃懒做。”
顾念晨莫名其妙的被骂了一句，倒没怎么生气，等到店里响起“收款50元”后，将东西推到她面前。
“年轻人开小卖部赚不到钱，李奶奶不多买点东西支持一下？”
李奶奶被突然的一声给吓到，抬头白了一眼，灰溜溜走出小卖部。
“顾老板被怼了也不还口？”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顾老板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