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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   其实这陈家的家主,她倒是认得。

      长煌之战前期,她曾领兵深入魔族腹地,不料中途惨遭截杀,天机军头批尖锐无法脱身。

      原由则是,陈家家主陈风起叛逃,携陈家秘术之卷,归入魔族,泄露军机。

      方才还没反应过来,等到了陈云说什么皇后娘娘夸赞,什么怀良之战时,她才将此人与那日叛逃的陈家家主所联系到一起。

      思及此处,赵负雪的眸光微动:“你待如何探查,去请搜查令?”
      封澄道:“打草惊蛇,暂且不必。”

      赵负雪皱眉看着她。

      兴许是方才灵力大爆,又受了伤的缘故,这妖女的脸显得分外苍白,她年纪不大,应当还是对镜簪花的年纪,可此时却灰头土脸,嘴角挂血,看着好像是被踹了一脚的灰扑扑白猫,或者是沾了一团泥巴的汤团。

      即便是这样狼狈了,还目光闪闪,眼底似乎点着一簇热烈的火。
      “……”

      不知为何,赵负雪错开了视线。
      他觉得这双眼睛并不讨厌,至少比起她这个人来说,不算讨厌。

      封澄笑眯眯地绕到他前面,手指往他腰间探去:“要查东西,还是把这个收起来为妙。”

      赵负雪腹部肌肉霎时紧绷,他感觉到一只手将他腰间的天机玉牌缓缓地取了下来,随后挂在了他的手上。

      他有些意外此人略微收敛的动作:“怎么说。”

      封澄道:“世家这种地方天生和吃皇粮的天机师不对付。他们一整个山头的人都沾亲带故的,见了天机师一个比一个口风紧。若想找几个人套点话,看你是天机师,谁敢走漏口风。”

      在陈云这少主的带领下,封赵二人畅行无阻,他将二人引到一山头,道:“今夜先在此安置,等我爹爹出关后,我上报爹爹,再给二位安排雅间。”

      她微笑着挥挥手,把一步三回头的陈云送走。紧接着回身对赵负雪道:“山下侍从,有个头戴素银花的女修,臂上有白花。”

      赵负雪沉默地抱着剑,半晌,封澄听见他道:“你叫封澄,是哪两个字。”

      她微微一怔,随即脸便笑得分外灿烂:“封侯拜相的封,澄明的澄,往后江湖还请公子多多担待了。”

      ****

      那素银花女修年轻稚嫩,封澄又长了一张分外无害的脸,几日来回,那女修便与她一见如故,放下警惕。

      封澄把赵负雪的袖子撕了一截下来,缠了朵绢花放在身上,刺探出了消息。

      她犹犹豫豫道:“当日我夫君神神秘秘的,问也不说,只说是咱们老家主的亲令,不得泄露,我心中实在放心不下,偷偷听了些,依稀记得是个什么‘花楼’。”

      “几人花楼去后不久,便送来了报亡消息,此后家主便不允人提及此事了,我们虽是愤怒,却也无可奈何。”

      “你兄长也是如此么?”

      闻言,封澄当即开始一边掉眼泪,一边抽噎,赵负雪在一旁目睹了全程,有些目瞪口呆。

      古安此地繁华,外来人士也多,只是约莫知晓一个范围是不够的,摸到消息的第二日,封澄带着赵负雪向陈云辞行,在陈云依依不舍的目光下山而去,然后在古安的花楼里,从头到脚翻了个遍。

      可几番搜罗下来,一无所获。莫说是寻到疑似陈家修士的无名尸骨了,就连有名有姓的尸骨也没几个。

      今日收工,封澄有些饿了。

      “吃馄饨么?”

      二人向客栈走去时,已然深夜,恰巧路过一馄饨摊子。

      赵负雪照例是那副冷脸:“脏。”

      忙碌一日,赵负雪也是没吃过什么东西的,修行之人虽可化用灵气,但也是要吃饭的,封澄笑眯眯道:“这已经算很干净了,再说不干不净吃了没病,人是铁饭是钢,哪怕你是仙人,也是要喝一口露水的。”

      赵负雪皱了皱眉,莫名觉得她从前活得有些吃苦:“……”

      封澄从善如流道:“来尝尝?很香的。”

      赵负雪还是随着她进了铺子,封澄看了看菜单,抬手还给老板:“两碗馄饨,给他的不要辣子,再煮两个甜汤上来,给他的少些糖。”

      虽赵负雪嫌弃,可这摊主干练麻利,毛巾头巾皆是雪白,伙计也利落,桌椅也擦得干净,属实不算脏摊了。

      老板哎了一声,手忙脚乱地进去忙碌了,封澄自在外面挑了个桌子坐下,招呼道:“你快坐,身上有伤,我便自作主张给你去了辣子,你可以么?”

      赵负雪的睫毛盖住眼底,审视了片刻,坐下了:“……”

      封澄道:“这桌没有茶壶。”

      赵负雪瞥了她一眼,又起身,片刻,拿着茶壶走了过来。

      封澄笑眯眯地托腮看着他。

      赵负雪长得好看是毋庸置疑的,病骨支离时风华不改,年少气盛时更是俊得吓人。

      他出身京城大族,身上却不见半分纨绔习气;长得名动京城,也不见半分骄纵之意;灵力卓绝,天资无双,更毫无恃强凌弱之心。

      剑守长煌,心怀苍生。

      赵负雪面不改色地喝了口茶,指节一紧:“你看什么?”

      她含笑道:“人长得好看就是好,累了一天,虽是什么都没查到,一见到公子美貌,一点儿都不觉得累了。”

      赵负雪:“……”

      油嘴滑舌。

      正在此时,甜汤上桌,封澄嗜甜如命,两眼发亮。

      赵负雪食不言,慢条斯理地咬开馄饨,吃了下去,看着封澄风卷残云的吃法,莫名道:“你平日修行的地方没有甜汤吗?”

      修行之地?

      封澄想了想,天机院倒是有甜汤,只是她没呆几年天机院,便去了长煌大原:“有,不过少,那里风大天冷人又少,商贩从不过去。”

      赵负雪不说话了,低头吃馄饨,片刻,道:“果然如此。”

      他想,该把这活得稀里糊涂的可恶血修带到洛京去。

      封澄行兵打仗的人,吃东西惯常吃得飞快。片刻,她吃完抬手道:“掌柜的,结账!”
      陈云临走前给她塞了救命钱,谢她当日救命之恩,封澄手上还算宽裕。

      老板敲了敲算盘,从柜台后疑惑地探出头来,道:“这位公子已经结过了。”

      封澄一怔,赵负雪慢条斯理地放下筷子,道:“夜已然深了,若你不想露宿街头,该回客栈。”

      “走吧。”

      一听封澄二人要去客栈投宿,馄饨铺老板倒吸一口气,算盘也不打了:“二位是要找住的地方啊?唉,旁的地方都能住,唯独前面客栈可住不得!宁肯找农家投宿,都不要住这一家啊!”

      封澄起了兴致,又倒了一杯茶,边喝边问道:“哦?为何住不得?”

      老板唉声叹气:“这倒是最近的事,你看。”

      封澄顺着老板指着看过去。

      老板绘声绘色道:“这个荒楼呢,瞧着破败对不?它当年可不是这样,此楼名为宝华,从前是我们这里最大的花楼,歌舞升平,游人如织。”

      封澄猛地与赵负雪交换了一个视线——荒废的花楼。

      注意到封澄感兴趣的双眼,老板说得愈发唾沫横飞:“可是半年前,这楼里出了血案!”

      “原本一群妙龄少女正给龟祭做着排练呢,不料整个龟祭队伍里的女子都失踪不见了,其中有个叫阿环的,是西吉街李家的大女儿,失踪数十日后,忽然现身宝华楼,那日游人正多呢,她一声不响,屠楼成魔!”

      赵负雪对这话多的老板颇为不耐烦,看见封澄听得专注,闭了闭眼,又寻了一处凳子坐下了。

      封澄道;“这么大的事,为何不上报天机所?”

      天机玉册中可未曾记载宝华楼之事。

      面馆老板唉声叹气:“这宝华楼可是陈氏的产业,世家大族地盘上被魔物屠了楼,你听听好听么?这地儿天机所哪敢管陈家的事,左不过领点银钱灵石,去堵了死者家里人的嘴罢了。”

      一旁打杂的伙计点头道:“正是,有如日中天的世家在,天机所里那几个老弱病残也就配抓几个跳大神的,有人说这阿环的死和陈家脱不了关系,可谁敢往天机所捅?这又不是京城的天机师……扯远了,自阿环屠楼后,宝华楼便进不得人了,进去一个死一个,听说更夫夜间路过时,还会见到一个女人的身影在宝华楼附近摇晃……不行了,太吓人了。”

      封澄心下了然:“陈氏可曾派人下来除魔?”

      老板叹道:“有的,但后面究竟是没消息。还有个传闻,我瞧着公子是天机师,才敢说的——据说陈氏修士言行轻薄,似是唐突了环姑娘。”

      封澄垂眸,目光停在了赵负雪腰间的天机玉牌上。

      老板又道:“总归不是好东西,两位还是莫要去招惹了,若是不嫌弃,不如来寒舍住一晚,我家常有客房,一应器具都是齐全的。”

      封澄想了想,拱手道:“那就叨扰了。”

      封赵二人随着老板而进了客舍,老板的客房干净齐整,他给二人安置了临近的屋子,两床相隔不过一张薄墙,封澄心事重重,深知没精力的后果,洗浴过后,头一沾枕头,飞快地沉沉睡去了。

      而一墙之隔的赵负雪,却是心乱如麻,他在屋中踱步,不知走了多少个来回,心中仍是杂乱。

      夜里寂静,屋中只有烛泪滴下的声音,隐隐约约,还有那边的呼吸声。

      客房的隔音并不好,如若靠近墙壁,能听到隔壁的呼吸声。赵负雪放下书,叹了口气,方上床去,却又辗转反侧。

      “睡得倒是安稳。”

      他莫名焦躁,又想起了今日那话多的馄饨老板,以及他落在天机玉牌上的视线。
      “……”
      睡也睡不着了,索性坐起来,把见素拿出,就着烛火擦剑。

      烛影晃得他心头很乱。

      他想,世上究竟还有多少不得言之冤屈,被捂得窒息而亡,也难漏出只言片语。

      若非封澄从天而降,他大概永远不会走向这个馄饨摊,也永远不知陈氏恶行累累。

      他辗转反侧,一夜漫长,夜尽天明。

      次日清晨,封澄精神抖擞地出门,迎面便撞上身负长剑的赵负雪。

      少年时期的赵负雪站在不远处的树下,身穿白衣,抱臂负剑,闭目养神,不知等了多久了。

      在天机院时,赵负雪也常这样等她。

      彼时他多病难行,病容俊美而苍白,逶迤长发垂到轮椅上,身上的药香与桃花香缠得难舍难分。

      他总是早许久,封澄后知后觉地发现,拜师这些年,从来都是赵负雪在等她。

      她悄悄挪过去,忽然树下赵负雪察觉到了她的脚步声,转过脸来,封澄一见他,噗地一声破功,笑了出来。

      赵负雪的眼下一片乌青,黑眼圈重得无法忽视。
      少年顶着黑眼圈,张了张嘴,似乎把什么话咽了下去,再开口,话不像从前般夹枪带棒,甚至堪称闷闷不乐:“走了,等你这么久。”

      封澄:“?”
      他难道不该飞她一记刀子眼么?

      “师尊年轻的时候,原来是这种翻脸比翻书还快的人啊。”封澄不由得想。

      二人停在了宝华楼前,封澄抬眼望去。

      在热闹的时候,宝华楼应当是颇具规模的,楼高数丈,红绸张扬,只是听了宝华楼的屠楼之传后,封澄觉得这红绸瘆人,好似血染。

      “这楼建的年数应当不多,这漆料还是新的。”

      没人住的地方总是荒得格外快,不沾人气,再新的建筑都会透着一股鬼气。

      此时赵负雪道:“封澄,你来看。”

      封澄下意识地应了一声,正要走去,却忽觉不对:“你叫我什么?”

      赵负雪面不改色:“封澄。”
      “……”

      “怎么了?”

      封澄抽了抽嘴角,看着一脸正色的赵负雪,心道:“没什么。”

      上次被师尊连名带姓地喊大名时,差点被扒了一层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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