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窗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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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现在证据还太少了。”米勒说。
他从公文包里拿出记事本和钢笔，在新的一页写下几个关键词。
钢笔在纸上滑动，他的思绪也跟着飘动。
案发当天早上6点钟左右，斯坦西夫人隐约看到凶手的身影就吓得摔下楼梯，失去了意识。而后在6点35分，另一个目击者报童托马斯看到凶手从斯坦西家离开。凶器黄铜摆件平时放在书房的桌上，发现的时候被扔在一楼客厅与楼梯相连的地方，有一半浸入了斯坦西夫人流出的血，他们目前还没从上面找到更多信息。
米勒：“凶手在早上6点前就在斯坦西家，如果是伊扎克，那么他不用在前一天晚上回去……他有作案时间，作案理由很简单，也许是出于嫉妒——朋友斯坦西先生明显比他过得好，但现在还缺少证据，伊扎克可能从哪里弄来了汽车，或者自行车……如果他把西泽尔夫人的时间调前了一小时，也可以不需要工具，步行就能完成。”
他的语速越来越快，说到后面几乎是毫无停顿地蹦出一连串单词。
埃莱森却目视前方，说：“米勒，别太着急。”
尽管十几分钟前他还笑嘻嘻地说“可以准备通缉了”。
埃莱森：“办案就像开车，我们要清楚目的地是‘抓住凶手’，而不是‘证明谁是凶手’。道路不可能永远是笔直的，我们要做的是握稳方向盘，别撞上旁边的树或者房子，也别把车开进死胡同和沟里。”
米勒沉默地抓着钢笔。
旁边来了辆对向的汽车，埃莱森放缓车速：“伊扎克确实很可疑，不过别忘了那天晚上还有其他人……很多人都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对我们隐瞒一些事，我们问路他们指路，他们的指路可能正确也可能错误，要往哪里开还是要看‘路标’。”
“……你是对的，是我太着急了。”米勒说。
“哈哈，这是你经手的第一个案子吧，我当初也是这样的，”对向的汽车开过，埃莱森加速，继续向前开，到达路口，踩下刹车，准备转弯，“咳，我说这些可不是拿辈分压你，这些话还是当初怀特对我说的。”
“怀特？”
埃莱森转动方向盘：“是啊，想不到吧，我们的怀特警长虽然有时说话有点夸张，但他好歹是我们局晋升用时最短的警长。”
“……”米勒沉默了一会，说，“这段话确实很有他的风格，但我猜测你‘加工’了他的语气措辞。”
“哈哈哈，”埃莱森哈哈大笑，“这倒猜得没错！”
米勒扯扯嘴角：“怀特会说，‘噢埃莱森，你要知道——’。”
“哈哈哈哈，”埃莱森笑弯了腰，几乎是趴在方向盘上开车，好在他车技娴熟，汽车依然在平稳直行，“米勒，你比刚来的时候开朗多了，在怀特身边都学会开玩笑了。”
米勒：“……”
埃莱森继续说：“咳，你能想明白就好，别着急……我们接下来去哪儿，回去吗？”
接下来去哪儿？
埃莱森，不，怀特说，重要的是“路标”。
“路标”……
凶手很聪明，他选择了早上人最少的时候，大多数人都是在七点钟以后才起床，这个案子目前只有两个目击者——斯坦西夫人和报童托马斯。斯坦西夫人……昨天去过了，暂时没什么收获……托马斯？
米勒道：“我们去找托马斯。”
埃莱森踩下刹车，停车：“托马斯？那个送报纸的？”
“对，伊扎克的不在场证明有漏洞，但前提是我们相信了托马斯的证词。”
埃莱森说：“因为报童每天送报纸的时间都很固定，我们才断定托马斯给的时间是准确的。”
“凶手肯定也想到了这一点，但是那一天……”
埃莱森抢答：“他晚了二十分钟！”
“因为他被托付送一封寄错的信，改变了自己的时间路线……快中午了，托马斯现在行踪不明，我们先去固定的‘路标’——”米勒往前翻动记事本，“第三大街33号。”
第三大街33号，就是这家难得早起的男主人拜托托马斯去送信。这里离斯坦西家距离很近，这里的房子要大很多，每一栋都带了面积不小的院子。
他们在一道白色栅栏前停下，这家院子的草坪修剪得很齐整，两边低矮的灌木丛也修剪成规整的方形，全白的房子，房门前还摆了几盆粉色的蔷薇花。
埃莱森停好车，和米勒一起下车。
他的一只手在额前弯折形成一个“小伞”：“真漂亮的草坪，这家的主人一定非常热爱生活的人。”
米勒先是看到旁边的白色信箱，再看到连接栅栏的柱子上的金属牌子：“B……布莱曼？第二行的诺曼·布莱曼，大概就是这家的男主人，我们要找的人。”
“好，”埃莱森按下门铃，“早点解决，早点吃饭。”
他们等了一会儿，房门没有动静。
埃莱森又按了一下：“不会这么巧吧，连续两次见不到人。”
幸好在他说的下一秒，门开了。
出来的是个围着围裙的女人。她好像刚洗完头，白色的毛巾卷着头发在头顶堆成一座小山，中间露出的金发就像随时要喷涌而出的熔浆。
女人站在台阶上打量他们：“你们找谁？”
“咳，请问布莱曼先生在家吗？”埃莱森站在栅栏外问她。
“……进来说吧。”女人站在原地不动。
米勒和埃莱森对视了一眼，打开栅栏，顺着草坪中间的石子路走到女人面前，这个过程中，女人一直抱着胳膊看着他们，走近了看她皮肤很白，透着刚浸入热气的红润，眼睛翠绿，边缘有一圈长长的金色睫毛。
米勒近些天来第一次拿出证件：“我是调查局的米勒·叶力多斯，这位是我的同事，埃莱森·阿克曼，我们有事想找……”
“他死了？”女人打断他，一撮翘出来的头发“滴答滴答”往下滴水。
米勒皱起眉头：“我们只是想问布莱曼先生几个问题，您是他的妻子，蓓拉·布莱曼吗？”
“哦我是，”布莱曼夫人靠着房门，两腿交叠，她围裙里穿了件红裙子，颜色很明艳，“他没死啊，要问什么事？他不在家。”
“他去哪儿了？”埃莱森问。
布莱曼夫人看向他：“他在他的情人那里，至于是哪个情人，什么时候回来，我就不清楚了。”
“呃……”埃莱森被布莱曼夫人的坦诚震惊到了。
布莱曼夫人把有些歪斜的“毛巾山”扶正：“这些男的有情人很正常吧，你们应该见多识广，连这都不知道？”
“咳，只是没想到您这么直接……”埃莱森说。
米勒刚刚皱起的眉头一直没松开：“您知道一个月前的一天早上布莱曼先生拜托报童送信的事吗？”
“一个月前？我不知道，你们……”布莱曼夫人挑眉，“你们是为斯坦西家的案子来的？”
埃莱森：“您认识他们？”
“不认识，这件事很有名吧，早传开了，”布莱曼夫人从围裙兜里掏出香烟和打火机，“不介意吧？”
虽然这么说，她还是马上点上了烟，深吸一口，脸上露出满足的笑容，然后吐出白色的烟雾：“你这么说，我想起来了，那天诺曼早起了是吧？”
米勒：“是的，他为什么早起？”
布莱曼夫人手指夹着烟，此时没有风，烟头冒出的白烟直直向上：“他不是早起，是刚从情人那回来。”
“又是情人？”埃莱森忍不住吐槽。
“我可不是在瞎说，那个情人好像还是学校的老师，名字叫‘粉色’还是‘紫色’……呵，还挺有趣的，你们要查就去查吧。”布莱曼夫人说着扫了一眼台阶下的蔷薇花。
米勒不动声色地站远了一些：“这么说，那天早上布莱曼先生是刚从外面回来，碰巧遇到了来送报纸的托马斯。”
“应该是这样没错，”布莱曼夫人又吸了一口烟，“我没必要帮诺曼隐瞒，我巴不得他死在外面，这样财产都是我的了。”
“您真坦诚，”埃莱森说，“不过我想对于丈夫出轨，很多妻子都是这样想的。”
“呵，但我没本事，我需要他的钱，所以……”布莱曼夫人捏着烟，“我不想这么说，但是对诺曼而言，跟案子扯上关系还不如死掉。”
米勒：“您的意思是？”
“斯坦西啊，人不是他杀的，”布莱曼夫人奇怪地看着他们，“你们不是在抓斯坦西案的凶手吗？”
“呃……”埃莱森摸了摸下巴，“没这么快，我们只是来问几个问题，布莱曼先生那天做的事还帮了我们大忙。”
“我不管他那些事，总之，诺曼跟这件事的凶手没关系，”烟烧的时间太久了，烟头变成长长的一截灰色，像枯萎的树枝，布莱曼夫人抖了抖烟灰，又塞进嘴里吸了一口，“就算要找情人，他也不会找斯坦西夫人那样的。”
“他更喜欢去充当那些地位低下、缺乏关爱的女人的‘引导者’，斯坦西夫人这样地位高、生活幸福的女人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当然，我说的是案子发生以前。”
“您好像对斯坦西家的状况很熟悉。”米勒说。
布莱曼夫人看向他，表情有点不耐烦：“斯坦西今年才搬到这里，现在又出了命案，跟几个朋友聊天说几句很正常吧？”
埃莱森接过话题：“您不必紧张，我们只是例行问几句。”
布莱曼夫人弹了弹烟：“我知道的就这么多，没什么事的话你们可以走了。”
她站直，一手按着房门看着他们。
“……抱歉夫人，打扰了。”埃莱森拍拍米勒的肩膀，示意跟他一起离开。
米勒有点失望，他大中午站在这里听了一耳朵的情人秘事，没有跟案件相关的新线索……他不可能没理由就进入布莱曼的房子，那这一趟只能先证明布莱曼先生趋使托马斯看到凶手确实是巧合。
也许他该听埃莱森的，先慢慢来……这么想着，转头的一瞬间，视线自然晃动，他看到离他最近的窗户后面的帘子不正常地抖动了一下——
“那是谁？”
“嗯？”布莱曼夫人回头，看着窗户，“是我的儿子。”
她朝窗户那边挥了下手，窗帘掀开一个角，露出一个金色的小脑袋，又很快合上。
米勒回忆起外面的牌子上确实有三个名字，不过——“您的孩子就在那所学校读书？”
“对啊，还有一年就要毕业了，”布莱曼夫人转回来，面容似乎都变柔和了，她随意把熄灭的烟头扔进台阶下的花盆里，“不过我从来没去过，一直都是他父亲去。”
一朵蔷薇花的花瓣沾上了烟灰。
米勒问道：“为什么？因为他的情人就在学校？你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
“他可没这么长情，”布莱曼夫人扔掉了烟，手指却还保持夹烟的动作，“你们想知道就去调查吧，我该说的都说了。”
说完，她毫不留情地转身进入房子。
房门发出“砰”的一声，让之后的寂静更加刺耳。
埃莱森再次拍拍米勒的肩膀：“走吧，我们先回去。”
他们再次坐上车，米勒拉上安全带。
临近中午，阳光沿着洁白的房子生成一圈光晕，门前的蔷薇花无风自动，窗户后面，同样洁白的窗帘紧闭着，一动不动。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窗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