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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开车与步行 ...

  •   格温很早就发现,大人和小孩对同一件事、同一样东西的大小轻重,有两种不同的评判标准。

      对于小孩来说天大的事,大人可能根本不在意,同样,对于大人来说天大的事,小孩可能也不理解。

      就像乌鸦喜欢的亮闪闪的东西,对某些人来说就是垃圾。小孩与大人,大概就是乌鸦与人的差别。

      五年前格温刚入学的时候,很不适应,第一次考试没有及格。他把这件事当成天要砸下来的石头,酝酿了一整个白天,终于在晚餐时分告诉了母亲。母亲看了眼成绩单,什么也没说,只让他认真吃饭。

      后来第二次考试,格温拿了“a”,他在放学后第一时间告诉了母亲,母亲依旧什么也没说。于是格温明白,他看重的成绩,母亲根本不在意。

      那么,母亲和凡妮莎,可能也把“结婚”和“参加婚礼”,看成一件很小的事,觉得没有必要告诉格温。

      就像克雷泽觉得外祖父的死是没关系(克雷泽走后,格温觉得还是有关系的),格温觉得没参加过父亲的葬礼(注:脱离胚胎状态地参加)也是一件小事,他参加斯坦西先生葬礼的时候,也没有太认真,满脑子都是自己咯吱咯吱的皮鞋,尽管周围的大人都是一脸严肃和悲伤。

      格温想清楚了,觉得自己不该斤斤计较。

      但是,乌鸦无法变成人,小孩为什么能变成大人呢?

      “到了。”埃莱森踩下刹车。

      车子缓缓在路边停下。

      没有人开口,埃莱森不得不做第一个打破沉默的人:“咳,不知道方不方便……”

      “不方便,”多林夫人没等他说完,就开口道,“我们要吃饭了。”

      埃莱森:“……”
      他看了眼米勒,这家伙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一声不吭的,明明是他揽的活儿。

      “……夫人,那祝你们有个愉快的夜晚。”

      多林夫人说:“谢谢你们载我们回来。”语气冷冰冰得就像这场雨。

      她推开车门,篮子挂在手臂上,撑开伞。
      伞的影子自然而然地落在了靠近车门的座椅上。

      格温连忙挪动身体。

      “格温,”在格温的雨靴要踩上地面的前一秒,米勒叫住他,撕下记事本的一页纸,快速写下一连串数字,“我的电话,有事打这个会快一点。”
      他把纸递给格温。

      格温看了眼外面的母亲,伸手接过,他把纸上的数字在心里默念了几遍,然后递给母亲。母亲打着伞,没有接,让他自己收好。
      于是格温叠好塞进了兜里。

      格温站在母亲撑起的伞下,用力关上车门。

      驾驶座的埃莱森向他们挥手,然后放下手刹,踩下油门。

      汽车离去,格温抱着伞,转身,二楼的灯光溢出,让地面上的雨水也变得亮晶晶的,格温的天蓝色雨靴抬起又落下,在地面上发出粘腻的声音,吱哇,吱哇,吱哇,像是牛蛙在胡乱叫着。

      ……

      “米勒,你怎么回事?”等驶离了多林夫人家的那条街道,埃莱森抱怨道,“你叫住格温,还要送他们回来的,难道不是为了借机去看斯坦西夫人的吗?”

      米勒沉默,直到埃莱森忍不住要转头看他的时候,他才开口:“我的直觉告诉我,如果我上去了,我什么也不会得到。”

      “啊?”埃莱森踩下刹车,饱含困意的眼睛都睁大了,“你什么时候相信直觉这套东西了?”
      他转头看着他。

      米勒:“……”

      埃莱森的双眼皮上都写着“担忧”:“你该不会真得是查案子查傻了吧?”

      “……”米勒对埃莱森这副看傻子的表情感到无语,“我只是觉得,之前两次都没有收获,这次……还不到时候。”

      “好吧,”埃莱森转回头,重新起步,“米勒,不用太在意怀特那些弯来绕去的理论,那不一定适合所有人。”

      米勒不对此发表意见,尽管他在心里已经抱怨了怀特无数回:“我们现在回去吗?”

      埃莱森:“是啊是啊,把车开回去,我可不想再听怀特的念叨了。”

      也许是因为下雨,路上并没有多少车,他们一路畅通无阻地到达他们停车的地方。

      “咦,怀特的车竟然不在?”埃莱森奇怪地看着停车场上的空位,“而哈里斯和凯特的车竟然都在。”

      米勒注意到前半句:“怀特的车?怀特有车?”

      “你不知道?也对,你上下班的时候怀特的车都已经停在这里了,我们之中,就我和你没有车。”埃莱森转动方向盘,把车停在其中一个空位上。

      米勒皱眉:“怀特不是喜欢步行吗?”

      米勒跟着怀特去医院、去多林家探望斯坦西夫人,都是步行的。尽管要走上几十分钟,但怀特信誓旦旦地对他说,步行比开车好,步行更容易观察周边的环境,是一项很好的训练等等。

      “怀特说自己更喜欢步行?他在唬你,”埃莱森停好车,拔下钥匙,“怀特不是有点洁癖吗,他说走路容易踩到水坑……说起来,你们前天去斯坦西夫人那里怎么没有开车?”

      米勒和怀特前天是步行去的,如果开了车,埃莱森就不用大晚上爬起来去接他们了。

      米勒:“……”

      埃莱森想了想,随意地说:“估计他又是心血来潮了,好了,我们下去吧,看看凯特和哈里斯在干什么,凯特还没回去也就罢了,哈里斯怎么也在。”

      米勒脑中隐约有一个猜想,但是,他不敢相信,怀特……怎么会知道那件事呢?

      他抿着嘴和埃莱森走进大门,埃莱森把伞插到门边的架子上,伸了个懒腰。

      “唉,这案子真折磨人,”他边说边推开办公室的门,“到底什么时候能结束啊……凯特,你怎么了?!”

      凯特坐在长桌旁边的椅子上,脑袋上包了一圈绷带,旁边的哈里斯直起腰,露出手里的剪刀和胶布。

      哈里斯看向他们:“怎么现在才回来?”

      埃莱森大步向前,几步走到凯特面前:“你受伤了?”

      凯特脸色苍白,坐在那里不说话。之前放过披萨的长桌现在放着个医疗箱,那原本是用来应急的,现在它被打开,取出的棉花散落在旁,一些染了消毒药水的棕褐色,更多的一些则染着或深或浅的红粉色,像蔷薇的花苞,边上还有一块皱巴巴的手帕,几乎全红了。

      埃莱森皱着眉头:“凯特,发生什么事了?”

      大概是流了太多血,凯特声音飘浮:“我……”

      埃莱森:“怎么了?”

      凯特又闭上嘴。

      哈里斯用镊子把棉花夹进铁盘:“放心,皮肉伤,只是看着恐怖,血已经止住了……她不说,是觉得丢脸。”

      后埃莱森一步过来的米勒看着凯特:“你去了哪里?”

      被三个成年男人这样围着,什么也看不见。凯特下意识皱眉,又牵动到额头的伤口,她“嘶”了一声,不情愿地说:“布莱曼家……你们让开点,别挡着光。”

      哈里斯端起铁盘就要走:“你以为我乐意?放在平时,我早就在家了……你们不知道,她刚才顶着满脸血回来,把我吓了一大跳。”

      埃莱森:“你被布莱曼先生打了?”

      凯特:“……”

      凯特少有这么憋屈的时候。哈里斯放下盘子,替她回答:“准确说,是布莱曼夫人。”

      埃莱森惊讶地看着凯特。

      凯特:“闭嘴吧,哈里斯,少在这里幸灾乐祸。”

      哈里斯不高兴了:“你朝我发什么火?我早就提醒过你,你这个性格迟早会出事,你从不懂得适可而止。”

      凯特提高音量:“这是我的错吗?!”说完,她又“嘶”的一声捂住额头。

      埃莱森张开手,挡住他们之间:“停停停,休战!到底怎么回事?”

      凯特捂着额头,顺带遮住了半张脸:“这说起来,都要怪诺曼·布莱曼。”

      凯特今天下午过去,顺利见到了布莱曼先生,她不相信布莱曼先生大清早回来的说辞理由,一直质问他。布莱曼夫人原本没出来的,后来见他们迟迟不结束,也来到了门口。

      凯特昨天已经去找过报童托马斯,托马斯说布莱曼先生那天早上心情很好,给的费用也格外大方。

      凯特不认为大早上赶回来的人会无缘无故心情很好,让布莱曼先生给出理由。然后——

      “那家伙说,他的情人怀孕了,那天告诉了他,所以他心情很好。”凯特神色阴郁地捂着额头说道。

      布莱曼夫人原本事不关已地靠在房门上看戏,听到这句话,突然抄起门口的花盆砸向布莱曼先生。

      门前总共放了六盆蔷薇,她一声不吭,像一个最佳投手,把六个花盆一一投射,动作干脆地像是把自己十几年的光阴岁月也一并投了出去。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凯特躲闪不及,被其中一个花盆砸中了脑袋。

      布莱曼先生运气不错,没受伤,只是衣服裤子上沾满了花瓣泥土。

      娇艳的蔷薇花揉进泥土,一同躺在草地上。

      天空掉下豆大的雨珠。

      因为动静太大,周围的邻居都出来了,淋着雨在栅栏外看热闹。

      布莱曼先生站在泥土堆里,拎起衣摆,上面的泥土块纷纷掉落:“蓓拉,我只是回来得有点晚。”
      他说,虽然在清晨回来了,但他之前的原则是不留宿在外面,因为这会给孩子造成不好的影响,这件事是他错了。他说,这次是特殊情况。

      “这太不要脸了吧!”埃莱森大叫道。

      米勒:“布莱曼夫人不知道那个情人怀孕了?”

      凯特靠在椅子上:“看样子是。”

      哈里斯抱着胳膊:“如果你能明白适时收手,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凯特瞪他:“你什么意思?我不该查清楚诺曼·布莱曼的嫌疑吗?!”

      哈里斯:“昨天传来的简讯还不够清楚吗?现在嫌疑最大的是伊扎克·比尔,布莱曼跟斯坦西根本没有交集!”

      “你是说我错了?!”

      “你没错吗?布莱曼家的私事弄得这么热闹,你让他们接下来怎么办?那个老师也得从学校走人,因为你,把几个无关人士的生活搞得一团糟!”

      “维尔芬多·哈里斯!”凯特猛地站起来,又因为眩晕不得不扶住桌子,“出轨的是我吗?偷情的是我吗?让我过去的人是你吗?你凭什么指责我?你以为你是怀特?”

      哈里斯像被踩住脚趾,弹起来,棕灰色的头发都炸开了:“你……”

      “好了好了,好了各位!”埃莱森抱住哈里斯,高声说。

      “哈里斯,凯特也是为了案子,凯特,哈里斯也是看你受伤了担心你。”埃莱森像条毯子,努力让所有人都舒适。

      凯特站在后头冷笑:“他就是‘官瘾’犯了,忍不住教育人,也不看看自己有没有资格。”

      哈里斯鼻孔喷气:“你说什么?是谁带着满头血回来的?是谁帮你包扎的伤口?我说错了,你不是做事冲动,是愚蠢!是脑子有问题!”

      埃莱森觉得自己正反两面都要烧着了。
      “好好好,我不管了。”他松开哈里斯,举着手空出位置。

      米勒面无表情地站在一边。

      没了埃莱森的身体阻隔,凯特和哈里斯反而冷静了下来。凯特重新坐下,刚才的喊叫让她的脸恢复了血色,但精力显然还没,她侧着脸,不再说话。

      哈里斯重重呼出一口气,理了理头发:“我也是脑子有病,大晚上跟你们在这里胡闹……我走了。”

      米勒叫住他:“怀特警长去哪里了?”

      哈里斯脚步一顿:“米勒,你也是个脑袋有问题的家伙,老天,我们这里简直是精神病的聚集地……不知道,我回来就没看见他。”
      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后。

      凯特坐在椅子上:“别管他,有病也是他病得最重……我也没看见怀特。”

      “下雨,怀特估计已经回家了,”埃莱森看了看桌上的医疗箱以及铁盘里的棉花,“我们也该走了,凯特,你怎么回去,我送你?”

      “你怎么送?开我的车?还是再开局里的车被怀特念叨?不用操心我,既然我能从布莱曼家那里开到这里,就能再开回家。”凯特无所谓地说。

      “好吧,你自己小心点,”埃莱森耸耸肩,没有坚持,他叫上米勒,“米勒,我们一起走吧。”

      米勒没意见,跟他一道出门。

      凯特看样子恢复得很快,精神和身体都是,她坐在椅子上对他们开玩笑:“你们才搭档了几天,就成‘好闺蜜’了?”

      “得了吧,温米尔小姐,可怜可怜我们这两个没车的人,”埃莱森勾着米勒的脖子,没回头,“明天让怀特给你营养费,接下来多买点补血的东西吃……晚安!”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开车与步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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