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小透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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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阴雨天。
林繁驱车来到池宿报出的地点，一路上都无言。
池宿报出的地点实际上很奇怪。
那是一个不适合被念出来的名字，让他在吐出单词时罕见地卡了壳，别扭地说出了一个地址。
一个怪异的名字，一场说不上美好的出行。
离那个地点越近，池宿就越发感到不安。好像是他的直觉在尖叫着叫他逃跑，告诫他远离这里。
等到终于可以看到目的地时，他下意识在心里骂出一句脏话。
那他妈的是什么？
巍峨的哥特式宫殿屹立于阴云密布的天空之下，高耸入云的尖顶投射下一片阴森幽邃的阴影。
城墙上雕刻着诡谲扭曲的石雕，上面的肖像仿佛随时要从石块中跃出。
他不记得原书有关于这座宫殿的任何描写，连一笔带过都没有。
这太荒谬了。
池宿是尤其清楚书籍是怎么运转的。
那些没有被写过的地方，主角绝对不会踏足的场所。
这些地方永远都只会是一片潦草的画卷。
仿佛是幼儿园孩童绘画课时的随手涂鸦，努力地画出一个形，最后却又只是草草收场。
他还记得自己在那里见过什么样的人——那些维持着这个世界运转的大多数npc。
让那时的他新奇的是，那些npc都没有脸。
还不够准确。准确来说的话，那些npc是什么都没有的橡皮泥人。
他们只有一个圆形的肉色脑袋，四肢和躯干。
除此之外就什么都没有了。
只有在自己与他们身体接触时，他们才会逐渐变出人形。
大概是因为自己还算是个重要配角，活到最后的反派，所以给这些本该什么也没有的npc带来了影响。
但是这座宫殿，现在的池宿是绝对影响不了的。
哪怕是以前的他也不能。
所以他才觉得极其荒谬，发自内心地感到不安。
但是，他又不够确定这座宫殿一定不会在原书里出现。
毕竟他那个没用的废物系统，连发书都只发了一半。
这具身体原主死亡后的剧情，池宿一概不知。
一篇校园文。
结局主角两个住进了这样一座宫殿，应该算是合理吧？
应该。
不然该怎么解释这座奇怪宫殿的来源。
它的华丽与精细程度都赶得上赫尔南德斯学校，甚至是要超过了。
所以除了主角攻受以后的住所，池宿想不出第二个理由来解释了。
林繁把车停在了门口。
这辆过于现代化的保时捷放在宫殿前显得有些滑稽。
但又说不上突兀。
或许是因为它是黑色的原因，所以还算艰难地融入了进去。
池宿观察着眼前的大门，眉头皱得更深。
眼前厚重的橡木大门紧闭，门楣上还刻着令人不安的图腾符号。
推开门走进宫殿内部，昏暗的走廊弥漫着一股阴冷的气息，不时传来阵阵回响的脚步声。
那不是池宿的脚步声。
当然也不是林繁的。
池宿紧张地打量四周，身旁的东西却让他更加不安了。
墙壁上挂满了一幅幅阴森可怖的油画，似乎随时都有鬼魂要从画中窥伺而出。
那些人物肖像盯着他，眼珠像是在随着他的动作而转动。
他正死死盯着那一排排画像，身旁却突然传来了林繁带笑的声音。
他被吓得抖了一下，林繁却依旧笑得开心。
“你害怕吗？”林繁说。
池宿没好气地看着他，“你不是也怕黑吗？”
林繁贴近了他，可怜兮兮地眨着眼睛，手也搂紧他的腰。
“对呀，我怕黑。”他缓慢地说，“所以我们两个才要贴近一点。贴近一点，我就不害怕了。”
池宿没有推开他。
他任由着林繁搂着自己，两人一起往走廊深处走，踏入了宫殿内部。
映入眼帘的是柔和的纯白色光团。在空旷漆黑的宫殿里，它显得格外显眼。
光团悬浮在空中，散发着温和的光芒。池宿凑近细看，发现光团内部似乎隐藏着某种神秘的力量。
光团仿佛有自己的意识一般，缓缓移动到他面前。
他围着池宿转了一圈，然后又往旁边拐去看林繁。
上下打量完他们两个一遍，光团忽然分成了两份，一份扑进了池宿身体里，一份扑进了林繁身体里。
池宿后退一步，反复打量自己的身体，确认光球有没有给自己带来任何伤害。
他看向林繁，想要找到他的破绽。
但是他没有找到。林繁的表情惊恐，眼睛里蒙了一层水雾，像是马上要哭出来。
“池宿……我会死吗？”林繁喃喃道，眼圈红了一片。
好吧，应该跟他没什么关系。
池宿叹了口气，两三步走到林繁面前抱住他，“不怕，你不会死的。”
林繁把脑袋靠在他身上，温热的眼泪一滴一滴往他身上砸。
“那你呢？”他在他耳边小声说，“你也不会死的对吗？”
池宿沉默了一小会儿，拍着他的背哄着说:“不会的，我们当然都不会。”
他得到了一声带哭腔的“嗯”，一个包含了依赖意味的蹭蹭。
“我们回去好不好？我不喜欢这里。”林繁依旧靠在他肩上，说话的语调很轻。
池宿显然也想着回去，于是顺着他的话往下走，答了他一句，“好，我们回去吧。”
退后两步离开林繁的怀抱，池宿才走了两步就转身回头。
他想到了一件事。
“你现在还能开车吗？”池宿皱着眉问，“我先提前说明，我是不会开车的。”
“一点都不会。”为了防止这句话力度不够，他甚至加了补充。
林繁擦掉脸上的眼泪，走到池宿身边牵起他的手。
“你放心吧，我可以开车。”林繁说。
他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池宿，“我保证开得稳，不让你颠着。”
拉住仍然有些怀疑的池宿的手，林繁带领着他离开了宫殿。
走到车旁拉开副驾驶的门，林繁做了个请的手势，“上车吧。”
池宿看了林繁一眼，最终还是坐到了车上。
能怎么办呢，他自己又不会开车，只能够信任林繁了。
“你确定吗？你刚才哭得这么凶。”池宿还是不放心，侧头问已经坐在驾驶座的林繁。
“我们又没有什么事情，你可以休息一会，不急着回去。”
林繁无奈了，握住他的手再三保证，“我真的好了，没关系的。”
“不说这个了，你出事了我负责。”他露出一个笑容，没管池宿的回应直接踩了油门。
拜托，要是我们两个都死了，你怎么负责啊！
池宿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说的。
听到这话，驾驶座上的林繁却只笑；是那种眼泪都几乎要笑出来的大笑。
他说:“放心，要是你我都死了，在地狱里我也会找到你。”
“找到你后好好跟你道歉，再继续报你的恩。”
这句话略显恐怖了。
池宿只看了林繁一眼就移开眼神，心里想到:他肯定是疯了。
自己早上想得果然没错，顾言舟绝对是把林繁给传染了，不然他现在怎么可能会这样？
“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话吗？”池宿咬牙切齿地说。
林繁转头看他，“你想让我说什么好听的话？”
“一定会平安到家什么的。”池宿翻了个白眼，“诸如此类的客套话。”
林繁像是为难一般皱起眉毛，“但你都这么悲观了，我再这样说会显得很假。”
“所以这是我的错？”池宿面无表情。
“别太责怪自己。”林繁重新勾起唇角。
坐着车回到家，池宿下车时虽然摆着一张臭脸，但心里还是不得不承认林繁开得是真稳。
明明哭过一场，情绪应该不稳。
但是却依旧像早上那样波澜不惊，连一丝一毫的失态和破绽也没有。
这种收放自如的情绪，让池宿忍不住怀疑林繁在宫殿时那一场哭泣的真实程度。
说实话，池宿不愿意怀疑这个。
或许是本来就对林繁生过怜爱之情，哀叹本来应该有自我的人，被剧情硬生生掰成一个主角受。
他的确是不想林繁落入这样的结局的。
再加上那一双泪眼，沾湿他肩膀衣料的泪水，委屈询问的声音。
池宿已经把林繁当做真正的朋友，不想因为这些事情就闹掰。
他是真的想要帮林繁脱离原剧情，不让他成为那个圆润的小球的。
所以……
池宿主动忽略掉这个疑点，跟随着林繁下车进了家门。
推开门，原本应该空无一人的家里却坐满了人。五个人挤在池宿家里，像是开派对一样热闹。
为首的是一对身穿华贵服装的夫妻。
他们坐在沙发上，彼此交谈着什么。那种放松自如的神情姿态，让池宿恍然间以为自己进错了门。
那两个人简直是比他这个主人还要像主人。
正当池宿在确认自己没进错门的时候，那对夫妻敏锐地注意到有人进入了这个空间。
两人立刻停下交谈，目光如鹰隼般盯住了进来的池宿。
两人中的夫人眯起眼睛，嘴角浮现出一丝冷笑，眼神中闪烁着一丝危险的光芒。
“你是……”她皱着眉毛，打量着池宿，“你就是那个林繁吗？”
哦，自己没走错。
池宿眼睛转了一圈，看过其他三人的面孔。
一脸阴沉的顾言舟，表情沉重的梁逸云，还有一个乖得像小兔崽一样的徐瑰。
他明白了，这是顾家来找麻烦来了。
因为想了些事，耽搁了时间，池宿没有及时回答顾夫人的话。
这一举动惹得那位顾先生不快。
顾先生紧紧握住椅扶，似乎随时准备站起身采取行动。
他冷冷地开口说道，“我们在问你话，你没有听见吗？”
池宿一听这句话就眯起眼，危险的光芒在他的眼睛里跳动着。
他依旧没有回答夫妇二人的话，只是极其缓慢地，从上到下地打量了他们一遍。
这对贵族夫妻散发出一股高高在上的压迫感，看池宿的眼神仿佛在打量一只猎物。
他们充满算计和警惕的眼神令人不寒而栗，似乎随时都会下手，做出一些危险的事情。
他们当然是察觉了池宿毫不掩饰地打量，于是更不高兴了。
“你的胆子很大。”顾夫人盯着池宿说。
池宿没有一点害怕的意思，回瞪回去嘲讽道，“这也叫胆子大？那是你们没有见过胆子更大的。”
“是吗？那我倒想见识见识，你所谓的胆子大，究竟有多大。”顾夫人的脸色一沉，语气中带着几分冷笑。
池宿依旧不为所动，他轻轻摇了摇头，嘴角微微上扬，缓缓说道:
“你们来找麻烦，至少也得有个正当的理由吧？”
顾先生冷哼一声，终于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逼近池宿，“理由？你知道你得罪了谁吗？偷了我们家儿子的车，还敢就这么大大咧咧停在门口！”
“啊……”池宿的眉毛高高挑起来，“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呢，原来是这件事啊。”
他面前的顾先生马上就要彻底发火生气，池宿却一点都不着急。
“我们还没找上门，你们倒是自己马不停蹄地跑来了。”他嘲讽地说。
“什么？”顾先生听到这么一句荒谬的话，下意识发出疑问。
“原来你们还不知道啊。”池宿笑着看向顾言舟，“你们的好儿子可是给你们惹了不少祸，现在怎么成了完美受害人了？”
顾先生皱起眉毛，看了一眼低着头的顾言舟。他回头问池宿:
“他都做了什么？”
池宿笑出了声。
“要不顾言舟你跟你父亲说说？”他歪头看向顾言舟，“说说你是怎么绑架了林繁，囚禁在你家的地下室里。”
“什么？”这次是顾夫人先失了态。
她走到顾言舟面前质问着他，“他说的是真的吗，你翻修地下室就是为了这个？”
顾言舟却始终没有回答过一句话，好像这一场争吵与他无关。
没办法，顾夫人只能也走到池宿面前，这次语气软化了许多。
“这是真……”
她话没有说完池宿就把手机举到她面前，一张一张照片看过去，顾夫人越看心越惊。
相册里那一堆地下室的照片，还有林凡可怜兮兮的表情。
这一切的一切都让顾夫人不得不相信。
她站在原地深呼吸好几下，努力维持着姿态，过了很久才睁开眼说话:
“你不是林繁对不对。”她先是对着池宿说。
然后眼神马上转到一直站在池宿身后，不开口的林繁身上。
她挤出一个笑容，温和地说:“林先生，我们可以谈谈吗？”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小透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