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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第 100 章 ...

  •   关系十分要好时沈懿说:“我偷偷跟你说哦,我阿娘已经给我攒了很多提亲的钱,等我长大了,是要和姑娘成亲的。”

      宋圆圆不懂什么是成亲,沈懿还得跟他解释,然后补充道:“你也是要成亲的,阿爹说,小朋友长大了都是要离家的,我们会有自己的小家,有很多朋友,还会生小宝宝,到时候也有人喊我们阿爹。”

      宋圆圆问:“那我还是你的好朋友吗?”

      沈懿说:“肯定是啊,我现在只有你一个朋友,我的玩具都可以给你玩。”

      然后他们拉勾勾约定,要做彼此最好的朋友,为对方守约。

      如今那些只跟宋圆圆说过的话在学堂里散播得到处都是,沈懿经常听见有人跟他说恶心,那些孩子不管比他年长还是比他年幼,谁都能欺负他,谁都能在经过时说一句“恶心”,他们说:“没有人会愿意嫁给一个残废,没有人愿意嫁给你。”

      他们说:“日后跟你成亲的姑娘可真惨,不知道哪家姑娘会被你祸害。”

      他们说:“你若是能娶妻,肯定是家里花大价钱买来的姑娘,真不要脸,什么都得花银子买。”

      沈懿勇敢地反驳回去,说:“每个人长大了都要成家立业,我当然会娶妻,你们也会娶。我阿爹说,若是我愿意,还可以纳妾。”

      莫小磊噗嗤一声,笑道:“你还真想过要成亲啊?你自己不觉得恶心吗?”莫小磊看向宋圆圆,问:“你没告诉过他大家都觉得他恶心吗?”

      沈懿好难过,捡起脚边小石头扔莫小磊,没砸中,莫小磊过来拽着他头发把他拖到地上,捏住他手腕不让动,嘲笑道:“你不会是觉得有小武哥给你撑腰就胆子大了想打我吧?”

      沈懿不明白什么叫有武老三给他撑腰,他已经很久没见到武老三了,没有说过话,也没有任何交集,他始终记得武老三说的话,他害怕还会有人来弄他的脚,所以一直不敢招惹武老三和爱跟武老三玩的人,但是莫小磊一直欺负他,凭什么欺负他!

      莫小磊吓唬他:“看见这边的湖了吗?你再不求饶,我就把你丢湖里喂鱼。”

      他努力动着手腕,却被莫小磊一把压倒在地,莫小磊揪他的脸,捏他的耳朵,当着很多人的面羞辱他。

      他想叫宋圆圆帮帮他,但等他视线找到宋圆圆时,看见宋圆圆眼底的嘲讽与讥笑。

      说不清哪里来的力气,沈懿忽然挣开了莫小磊桎梏,把人往后一推,自己也摔倒在地。

      还没爬起来,忽然听见水被搅动的动静,紧接着求救声响起,沈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有人像阵风一样跑来把莫小磊捞起。好久没来学堂的武老三气呼呼地质问所有人:“谁干的!”

      莫小磊拧拧湿了的裤脚,哭道:“小武哥,沈懿推我!他要丢我喂鱼!他刚刚推我!”

      沈懿百口莫辩,想说不是的,这里离湖边远,以他的力气根本没法把比他重上许多的莫小磊推到湖里。但他刚刚确实推了莫小磊,他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是自己的原因。

      武老三看向他,冷声质问:“你推的小磊?”

      沈懿太慌了,不知道怎么回答,求助似的看宋圆圆,这是这里唯一能帮他说说话的人。

      但宋圆圆说:“是他推的小磊哥。”

      武老三揪紧沈懿衣领,看起来想打他。

      沈懿害怕,疯狂拍打武老三的手腕,没忍住哭了。莫小磊又过来扯他的头发,被武老三拦住,莫小磊哭道:“小武哥!他都这样对我了,你还不帮我报仇吗?”

      毕竟是邻居,还是穿着同一条开裆裤长大的,武老三当然帮莫小磊,威胁沈懿道:“再有下次我就把你的腿彻底弄废,让你再也站不起来!”

      沈懿被丢在地上,他们都走了,只剩下宋圆圆。沈懿哭着问:“真的是我推的吗?”

      宋圆圆囫囵道:“我没看清。”

      “那你为什么说是我?”这下武老三走了,沈懿才反应过来,哭道,“他只是脚上沾了水,根本就是自己坐湖边弄湿的,不是我!”

      宋圆圆尴尬道:“都说了我没看清,你要怪我吗。”

      沈懿抹抹眼泪,努力伸长手够自己的小轮椅,难过道:“我不想跟你做朋友了,你去跟他们玩吧。”

      宋圆圆道:“我跟你是好朋友啊。”

      沈懿清醒道:“好朋友不是这样子的,我不想跟你玩了。”

      宋圆圆怕他回家告状,吓得不行,一脚踢开轮椅,威胁道:“你敢回家告状,我就打你。”

      沈懿绝望的看向被踢远的轮椅,刚止住的眼泪再次夺眶而出,他又生气又难过,捏拳打宋圆圆。

      宋圆圆脸上挨了一下,震惊不已,当即扯他头发还回去,因为沈夫人最近都会检查沈懿身上有没有伤,扯头发最不容易被发现。沈懿顾不上被扯疼的头发,努力打宋圆圆,宋圆圆会躲,好几下都落空。

      宋圆圆已经不是那个刚来沈家瘦瘦巴巴的小孩子了,在沈家吃得好,很快长好身体,沈懿早就不是他对手,打出去五下,宋圆圆只挨上两下。

      宋圆圆还在威胁:“你敢回家告状让我没法念书,我就把你轮椅丢湖里,让你没法回家。”

      沈懿不想妥协,倔强地不答应。天色晚了,宋圆圆开始慌了,又是求又是哄,但沈懿始终不松口。

      宋圆圆终于被赶出沈家。沈庭霖亲自去宋家大发一顿雷霆,宋圆圆被宋阿爹抽得在地上打滚,沈庭霖没劝,恨不得自己亲手去抽。

      沈懿一晚上没说话,饭都没吃几口,一个人在房间待着,谁去看他都不说话,眼睛又红又肿。

      魏如凝抱着他说对不起,没有给他选好小朋友,看错了人。他摇摇头,不怪阿爹阿娘。

      等阿爹回来,他还是不想说话。

      很晚很晚了,他才开口让阿爹阿娘回去休息。为了不让家里人担心,他甚至主动说要吃点东西再睡,吃好了,阿爹阿娘说陪他一起睡,他摇头拒绝,自己乖乖盖好被子闭眼休息。

      夜里福伯睡一觉后起来想看看自家小公子有没有踢被子,却看见他坐在床头迷茫无措的抹眼睛,而身前的被子已经湿了好一块儿。

      福伯轻轻敲敲门,进去笑着问:“小公子怎么还没睡呀?”

      整理整理被子,将沈懿好好盖好,又问:“饿不饿呀?”

      沈懿为被发现在偷偷哭泣感到羞耻,委屈之下呜咽出声,眼泪又开始顺着脸颊往下淌。福伯心疼坏了,把他从被窝里抱起来,哄道:“懿懿不哭,福伯抱抱。”

      福伯动作轻柔地给他抹去眼泪,细声问:“是做噩梦了不敢睡吗?”

      沈懿在他怀里摇摇头。

      福伯循循善诱道:“那是饿了还在渴了呀?”

      沈懿还是摇头。

      福伯道:“那是不是想阿爹阿娘了又不好意思去找他们呀?”

      沈懿还是摇头。很快又点头。

      福伯知道了。白天的事受了大委屈,这会儿很想阿爹阿娘。

      福伯说:“那我们去找公子和夫人,说不定他们也很想懿懿正好没睡呢。”

      福伯给他裹上小被子,确保不会被风吹到半点才把他抱起来往公子和夫人的房间去。

      “懿懿敲敲门呀。”福伯握着沈懿小手,带他一起轻轻敲门,“夫人,公子,小公子想和你们一起睡。”

      很快门开,大人们本来被吵醒还睁不开眼,一看孩子哭红的眼睛就受不了,所有困意都醒了,忙接过孩子看是不是生病了哪里难受。沈懿一看见他们就好想哭,还坚强的自己抹抹眼泪,很快止住哭泣。

      阿娘接过沈懿着急问:“懿懿怎么了这是?身体不适吗?”

      沈懿靠在阿娘肩头说不出话。

      福伯替他说:“哪里,懿懿就是想阿爹阿娘。”随后小声道:“受委屈了,不想被看出来,自己忍着呢。”

      沈庭霖立即笑道:“阿爹阿娘也想懿懿,早就想跟懿懿一起睡呢。”

      魏如凝亲亲沈懿脸颊,笑着安慰:“今晚可冷了,幸好懿懿来,阿爹阿娘就不会冷啦。”

      他们取走小被子,把沈懿放在中间盖好被子,一人亲一下他两边脸颊,争相要抱着他睡。沈懿觉得好幸福,脸上终于有了笑意,在阿娘轻柔的摇篮曲中缓缓入睡。

      又回到一个人玩的日子,沈懿反而觉得这样很好。

      他不想出门,也害怕同龄人,每天就在家自己玩,摇摇拨浪鼓,在咚咚声里等阿爹阿娘回家。

      无聊时叹口气,仰头看天。

      白云好起来好软好软,棉花一样白,不知道摸起来什么感觉。棉花。想吃棉花糖。

      先回家的是阿娘,阿娘边洗手,问:“懿懿在看什么呢?”

      沈懿听见声音,立马笑了,很开心叫着:“阿娘。”

      阿娘洗好手后一下子把他抱起,紧紧搂在怀里左右摇晃陪他玩,问:“刚刚在看什么呀?是不是有小鸟儿飞过懿懿眼睛了呀?”

      “是白云。”沈懿道,“阿娘,白云像棉花。”

      “对,白云像棉花,也像棉花糖。”阿娘摸摸沈懿脑袋,眼里的温柔多到溢出来,“懿懿想不想吃棉花糖呀?我们叫阿爹去买好不好?”

      沈懿笑了一下,“想吃。”

      阿爹忙到好晚,还没忙完,接到家里人传话当即道:“田良,董叔年迈,这里就交给你盯着了,我得赶紧回去,再晚赶不上买棉花糖了。”

      紧赶慢赶,差点没赶上,正好摊主收摊走人,沈庭霖追了一条街才追到,满头大汗,擦了擦手,把自己汗都擦干净,才接过棉花糖回家去。

      沈庭霖买了三朵,孩子一朵,夫人一朵,还有一朵是福伯的。福伯惊道:“小孩子吃的东西,我都多大了,给小牧吃。”

      年轻的小牧哈哈大笑道:“福伯,我的已经吃完了。”

      沈懿拿到棉花糖很开心,声音软软的,轻轻的,慢慢道:“棉花,棉花糖,像白云。”

      他好喜欢白云,看起来软软的,没有攻击性,肯定也如棉花糖一样软。

      舍不得吃棉花糖。

      阿娘看出来了,说:“懿懿很喜欢白云,所以舍不得吃棉花糖吗?”

      沈懿点了下头。

      阿爹说:“白云有很多,棉花糖也有很多,懿懿吃不完的,快吃吧。”

      沈懿好奇:“白云永远都在吗?”

      阿爹说:“永远都在。阿爹阿娘也永远都在,绝不会离开懿懿。”

      阿娘说:“等阿爹阿娘老了,什么时候贪睡了,懿懿不要叫醒我们,我们变成白云一直挂在天上陪懿懿去啦。”

      沈懿甜甜笑着,说:“那我想阿爹阿娘了,就多看看白云,阿爹阿娘也要多来看我。”

      阿爹阿娘说好。

      沈懿脚似乎真的有很严重问题。大夫都说光练习没用,站不起来就是站不起来,沈懿刚开始不信,练很久依旧没有效果后,不得不信。

      心理似乎也出现问题,阿爹阿娘担心,想送他去浔州念书。正好铺子和庄子都忙,他们把孩子送去跟魏子煜玩,开解开解孩子心理。

      魏子煜知道他被欺负,很生气的问沈懿:“是谁欺负你?你告诉我,我去打他们一顿!不!一百顿!”

      长途跋涉腿有些酸痛,沈懿捶捶自己的腿,说:“没关系的哥哥,他们现在没有欺负我了。”

      魏子煜心里恨恨的,给他捏腿的动作轻轻的,想了想,还是觉得气得不行。找了地形图,把他背背上,沈懿问:“哥哥,我们去哪里呀?”

      哥哥说:“我们要离家出走去清州教训那些臭小子,大人们不敢打他们,我敢。”

      沈懿摸摸自己脑袋,说:“哥哥,我不想离家出走。”阿爹阿娘回家时跟他说了,让他听外祖母和舅舅舅母的话,不能乱跑。

      魏子煜道:“懿懿得想,不然懿懿忍心哥哥一个人出门吗?”

      沈懿只得妥协:“好吧,我跟哥哥一起离家出走。”

      他们瞒着大人跑了。

      半道上,沈懿越来越蔫儿,说:“哥哥,难受。”

      魏子煜看看太阳,估摸时辰,知道他是饿了,便把他放下,拿出带的干粮喂他,再喂点水,自己也歇歇,接着把他背起。

      外面风大,比不得有人伺候,枯叶掉在魏子煜肩膀上,沈懿看见了会给他拍去。

      走很远了,魏子煜累得直喘息。沈懿歪头问:“哥哥,我是不是太沉了?”

      魏子煜道:“才不是,是路太远,我没走过这么远的路,你这小胳膊小腿哪里沉了。”

      回头一看,他们已经走了好远好远的距离,魏子煜觉得他们快到清州了,劲儿上来,大步道:“搂紧我,困了就睡一会儿,说不定等你醒了我们就到清州了。”

      半道上被一大早就找不到俩小孩儿急疯了的大人找回去,魏子煜免不了挨打,但魏子煜不服,挨打也倔强地不认错。但很恼火的是,魏子煜以为他们都要走到清州了,实际上听大人们的意思还没走出浔州。

      沈懿害怕,知晓他们是为了自己打哥哥,但他拉不住舅舅,只能抱住哥哥,为他求情:”不打哥哥,不打哥哥!”

      拦不住舅舅,只能无助地哭,打自己的脑袋。

      舅舅看在他的面子上停止打魏子煜,魏子煜十分不爽地抱走沈懿回房间玩。

      晚上俩小孩儿一起睡觉。夜里冷,沈懿有些不习惯,摸摸脚丫子,拿衣衫盖盖。魏子煜发现了,捧起他的小脚丫用手搓搓,放进自己衣衫抵上胸膛,悟热乎了再拿出来套上暖和的鞋袜,说:“懿懿穿上鞋袜睡就不冷了。”

      再检查检查被子够不够盖,睡觉时一直抱着沈懿,不让弟弟生病。

      白天他们一起在家玩,沈懿很乖,不哭不闹,有什么玩具就玩什么,不聒噪也不烦人。魏子煜想带他去找朋友玩,沈懿一听有别的小孩儿就害怕,直摇头,说不想去。

      “懿懿不怕,哥哥背你走,我的朋友都是好人,没人会欺负你。”魏子煜说,“大人们都不在,我背你出去玩,我给你买好吃的。”

      沈懿还是害怕,不愿出门。

      魏子煜只好不带他去找朋友,改为带他逛街,买很多玩具和新衣服,魏子煜会买花,别一枝在他耳边说:“懿懿真好看,跟姑姑一样漂亮。”

      沈懿闻言笑了笑,笑容温暖,听见哥哥夸阿娘很是开心。

      魏子煜背着他玩了很久,天快黑时说:“天色不早了,我们回家去,再晚点阿娘又会训我了。”

      沈懿见他一直背自己,问:“哥哥,我的轮椅呢?你总是这样背我,会长不高的。”

      “胡说,有我在,怎么可能还让你坐轮椅,那玩意儿坐着多不舒服,再说,我怎么就长不高了,你不要乱说。”魏子煜背着他转圈圈,笑道,“你看看,我背着你,你就比我还高,你是最高的小朋友,你不比任何人差。”

      沈懿点头,说:“嗯嗯。”

      玩了几天,沈懿说:“哥哥,我想回清州。”

      魏子煜说:“在这边玩得不开心吗?”

      “开心的。”沈懿说,“可是我有一点想阿爹阿娘,我好久没见到他们了。”

      于是魏子煜计划带他出逃。

      这次做了充分准备,给家里留了纸条,带好去清州的地形图,准备很多吃的和水,魏子煜又背着沈懿跑了。

      刚出发不久,魏子煜就把沈懿放下来歇一歇,喂他吃东西,“懿懿,芋头酥,快吃。慢慢喝水,别噎着。”

      沈懿说:“哥哥吃。”

      魏子煜摇头:“哥哥不吃,给懿懿买的。”撑下巴看沈懿吃,自己嘴角不自觉上扬,眼睛里都是笑意。

      毫无意外再次被找回去,比上次用的时间还短。但这次魏子煜没有挨揍,反而被答应过几日带他一起去清州玩。

      外祖母说的,与其在这边躲着,不如回清州面对,那边有阿爹阿娘,沈懿还不用天天想家。外祖母答应让魏子煜跟着一起去,说出问题她担着。阿爹也说:“轻点,别太过。”

      魏子煜不知道自己去清州能出什么问题,但能去总是好的。三日后回清州,魏子煜今日就把包裹收拾好准备出发。

      他仍旧天天带沈懿出门玩,有时候在自己家门口也支上一个摊卖东西,真金实银的过家家,他负责出货,沈懿负责收银子。

      沈懿算术可厉害了,基本心算就可以,少有用到算盘的时候。玩累了,外祖母来带他回家,让魏子煜收拾摊子后面进屋。沈懿举高手给外祖母说:“外祖母,手和衣裳,都脏了。”

      外祖母亳不嫌弃地抱他回屋,丫鬟打来水,外祖母拿湿帕子一点点给他擦洗,笑着说:“外祖母给懿懿洗手手,洗干净就不脏了。”

      再换上干净衣裳,抱沈懿去吃饭。

      去清州前魏子煜在饭桌上宣布了一件大事,他郑重决定:“反正懿懿是我亲弟弟,日后我的孩子要叫懿懿小叔,或者就干脆叫阿爹,不分你我。”

      大人们都笑,沈懿听不懂,也跟着笑。舅母说:“叫阿爹和小叔还是不合适,得叫舅舅。”

      魏子煜道:“那我不管,我孩子就是懿懿亲侄子,懿懿孩子就是我亲儿子。”

      大人们又笑,沈懿听不懂,只知道跟着笑。

      回清州了,魏子煜第一件事就是偷偷去沈懿待过的学堂打听一圈,找着欺负沈懿的那几个孩子,将人大力推攘在地,朝屁股上狠狠踢了几脚,扯头发掐胳膊,嘴里念念有词:“让你们欺负我弟弟!我打死你们!”

      那些孩子被打的屁滚尿流,真怕被打死,跑得飞快。

      而魏子煜心情颇好,晚上多吃了两碗米饭,睡觉都笑出声。

      隔天家长找上门来,沈庭霖了解前因后果之后提出补偿,但拒不让魏子煜出面道歉,只当着他们面训斥魏子煜一顿,就算完事。晚上跟魏子煜讲道理说不能打人,沈懿害怕哥哥被打,要魏子煜抱,哭兮兮道:“不打哥哥。”

      沈庭霖当然不会打魏子煜,他没法打欺负沈懿的小孩儿出气,这会儿有人帮了,笑还来不及呢。

      魏子煜这才明白为什么祖母答应要他一起来清州,说有事她担着。他都咽不下那口气,大人们又怎会咽得下。

      打完人哄沈懿出门玩,沈懿还是摇头,不想出门。魏子煜无端生气,都怪那些人,害得沈懿都不想出门了!

      越想越气,出门找到那些孩子又是一顿揍。被人找上门来,免不了又是一顿挨骂。魏子煜当着那些大人面顶嘴,不认错:“打就打了,那又怎样?谁让他们欺负我弟弟!”

      有大人想打他,说要报官,他毫不畏惧,无畏道:“你打啊!报官啊!有本事你关我一辈子!不然我出来还打他们!”

      沈家赔了点银子给那些孩子看病,大人们闹哄哄的走了。

      魏子煜继续哄沈懿出门玩,沈懿还是不想,每每想起被很多人围着一起欺负无助的时刻,就再也不想出门去。

      魏子煜偷偷出门,甩开侍从,找到那些孩子又是一顿打,扯头发,掐胳膊,把他们一个个推到烂泥地里,在岸上朝他们扔石头,还撒尿淋在他们头顶,把他们各个吓得哇哇大哭,从此看见他都绕道走。

      魏子煜回家很开心地跟沈懿说:“懿懿!我们出门玩吧,街上没有讨厌的人,不会有人欺负你。”

      见沈懿还很犹豫,又道:“我对清州还不熟悉,你带我逛逛呀。”

      沈懿对清州甚至还没有魏子煜熟悉,多亏这些日子出去找人撒气,魏子煜已经对清州的大街小巷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尤其是那些孩子喜欢出没的地方。

      沈懿为难道:“哥哥,我太小了,没去过很多地方,福伯可以带你去玩。”

      魏子煜说:“可是我想懿懿跟我一起玩。”

      “可是……”沈懿把手捏成小拳头捶捶自己的腿,说,“哥哥,我的腿站不起来啊,我走不了。”

      魏子煜松了口气,说:“有哥哥在,懿懿还担心这个吗,我肯定会背你呀。”

      他背着沈懿大街小巷窜,看见个小孩儿就凶神恶煞去吓上一吓,活脱脱给自己整出个恶称:“浔州一霸又来了!大家快跑!”

      但此后也没人敢再欺负沈懿。

      沈懿六岁了,还是很胆小。

      家门口经常有一个小孩子坐得很远,看见他出门就默默站起来,小声说:“小公子,对不起……”

      听哥哥说,这人经常来这里坐着,但这人看着不是凶神恶煞之人,魏子煜甚至狠狠骂过他,问他是不是欺负过沈懿,那人摇头,很老实的样子。

      魏子煜便放过了他,没有揍他。

      沈懿渐渐敢出门了,魏子煜终于放心地回浔州去,离开之前偷了厨房菜刀找到那群孩子恶狠狠威胁,谁再敢欺负他弟弟别怪他来清州砍断他们手指头!那些人害怕,连连求饶,绕是如此,魏子煜还是往他们屁股一人踢了一脚才离开。

      沈懿重新开始念书了,去的私塾,离家近,只教他一个。

      第一天出门去上学是阿娘送的,沈懿又看见门口坐着一个孩子,他害怕比他大的孩子,害怕所有一直盯着他看的同龄人或是小孩儿,他不喜欢那些眼神,因为这意味着他们又在想新点子要欺负他。但这次他不害怕,因为有阿娘在。

      他知道这是宋圆圆哥哥,所以他视这人为陌生人,拿袖子不经意间挡住视线抓抓脑袋,假装没看见。

      这人每天都在。沈懿去私塾了,这人就跑步跟上他的马车,然后在私塾门口守上一整天,下午等沈懿出来了,他还跟着跑回沈家,目送沈懿进门才离开。

      偶尔沈懿东西掉了,他赶紧跑上来捡起,然后再跑远些待着。阿娘扶沈懿上下马车,他也很有眼力见儿的上来帮忙,然后回到原位,看起来很安静。

      沈懿有些习惯每天出门都能看见他,下午出私塾时也不会再害怕这人是不是来欺负自己的。沈懿单纯地想着,离这些人都远远的,不管比他大还是比他小,亦或是同龄人,不跟他们说话,不跟他们做朋友,应该就不会有人来欺负他了。

      阿爹送了蚕宝宝让他养,他把蚕宝宝当朋友,很细心的照料。但是蚕宝宝还是走了。他好生把蚕宝宝安葬,一个人待着,垂头丧气,打自己脑袋。

      “懿懿。”阿娘拉住他的手,“别打自己。”

      他的眼眶里全是泪水,阿娘来了,他就憋不住了,抱住阿娘哭泣。

      沈懿小脸上沾了少许泥,哭起来好伤心,瞧着不忍。阿娘安慰他:“懿懿不哭,咱们叫阿爹再给你找个好朋友,懿懿想养什么小动物呢?可以跟阿娘说说哦。”

      后来沈懿经常坐在草地上,凝视埋下朋友的地方,看着看着就忍不住上手扯绿油油的草。

      蚕宝宝那么可爱,能不能活过来再陪陪他呢?

      这是他唯一的朋友了啊,怎么这么快就离开了呢?

      阿爹又送了其他小动物,阿娘给他买了很多花草让他照顾,房间外渐渐充满生机。

      沈懿书房全都换了一遍新的,有宋圆圆待过的地方连地板都重新换了一遍,沈懿渐渐忘记这人的存在,但伤害一直在,刻骨铭心。

      沈懿六岁半了,已经知道自己彻底站不起来的事实,没有再练习走路,阿爹让人把家里所有台阶全都拆了移平,方便他用轮椅。他有些好面子,沐浴这类事很害羞于让阿娘看见。阿爹又总不在家,只好找个人重新伺候。

      宋锐就是这时候来的。起初他对宋锐淡淡的,想着只要他不欺负自己,就可以当他不存在。没想到宋锐跟其他人都不同,还真把他当娇贵的小公子好生伺候。

      阿娘说,这人弟弟虽然很坏,但她观察了差不多半年,私下也找人跟踪过,宋锐跟别的孩子不一样,他每天都会陪沈懿去学堂,再默默送他回家,就是怕半道上再有人欺负他。

      宋锐很抱歉宋圆圆做的事情,一遍又一遍跟沈夫人说对不起。魏如凝觉得这孩子不坏,就先把他叫进家命人看着。

      宋锐惊喜于自己居然能贴身保护小公子,十分上心,但他知道沈懿害怕他,所以始终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也不说话,怕沈懿害怕。他甚至不要例银,只想弥补自己弟弟给沈懿带来的伤害。

      沈懿每天上学下学,回家照顾小兔子和花草,喂喂白菜叶,自己玩一玩,然后吃饭睡觉,宋锐不说话,他就当宋锐不存在。

      后来渐渐习惯这人帮忙,在宋锐又一次拒绝沈家给的例银时说如果他不收就让阿娘换个人陪着。宋锐这才收下,但把例银全换成好吃的给沈懿。沈懿不吃他买的东西,他有些失落,下次收了例银会换成好玩的,沈懿还是不收,他只好先把钱都攒着。

      魏子煜去清州勤,有时候别的小朋友正在玩游戏,不管是躲猫猫还是老鹰抓小鸡,一看见他就警铃大作,“不好!是浔州一霸,大家快撤!”

      魏子煜拌鬼脸吓他们,去沈家把沈沛白背出去玩,说:“懿懿,你想不想玩老鹰抓小鸡?我揪几个小孩儿跟我们一起,我背着你玩。”

      沈懿摇头:“不玩,不想跟他们玩。”

      魏子煜想了想,道:“也是,一群讨厌的小孩儿,咱不跟他们玩。”

      忽的眼尖看见什么,惊讶道:“呀!那是什么!我们也去看看!”

      沈懿歪头看了看,说:“是猜灯谜,挂太高了,我总看不见。”

      魏子煜跑了几步,道:“有我在你怕什么,你现在十分高大,走!”

      宋锐默默跟在他们身后推轮椅拿行李,一点不碍事。

      沈懿一连猜出好几个灯谜,赢了坛好酒抱回家,很开心道:“阿爹,这是小煜哥哥带我猜灯谜赢的酒,给你喝!”

      第一次赢得灯谜的奖励,沈懿好开心,久违地露出笑脸。

      七岁了,在阿爹阿娘精心照顾下,沈懿长高了不少,比同龄孩子还高,只是依然很瘦,手腕瘦小,看着柔弱。

      他专专心心学习,回家也不忘看书温习,字识得多了,看的书也越多,有时候入迷,会忘了他的朋友们还没喂食。猛然想起出门一看,宋锐正在帮他喂食。

      看见他出来,宋锐拘谨道:“小公子……小兔子一直撞笼子,想是饿了,我怕吵着您看书,就先喂点白菜了……”

      沈懿没说话,默默合上房门,继续看书。

      有时会在私塾外碰到武老三和莫小磊,沈懿不敢出马车,即使身边有很多下人,还有阿娘,他还是不敢。但宋锐站了出来,护在他和阿娘身前,捏紧拳头一言不发看着武老三和莫小磊。

      阿娘回家后,沈懿还在私塾学习时,武老三和莫小磊专门来找过宋锐麻烦,企图故技重施拉拢他一起欺负沈懿。沈懿也想过这种可能,十分警惕,出私塾都得小心翼翼,得家里人来了才出去。

      但这次他看见宋锐拿着块砖头站私塾门口。

      武老三和莫小磊看见沈懿了,想过来找他,宋锐寸步不让,始终挡住那些视线,手里砖头微微抬高,说:“你们再往前一步试试。”

      武老三哪会怕他,当即上前两步,与此同时宋锐手里的砖头也丢了出去,刚好砸在武老三脚背。

      沈懿吓了一跳,想出去拦着又不敢。

      莫小磊扶着武老三,待人站稳后捡起砖头丢宋锐,宋锐丝毫不怕,随手捡起一块更大石头抱在手里,冷眼看着莫小磊,大有莫小磊要上来他就会拿石头砸人的举动。

      他比武老三和莫小磊都高大,莫小磊也是怕,拉着武老三离开。

      魏子煜再来清州时宋锐跟他讲了这件事,只说那两人还来招惹小公子,没讲自己准备拿石头砸人的事。魏子煜气死了,拿着菜刀找去武老三和莫小磊家,按猪一样按住他们,对着手指头就要砍下去,被那边大人抢了刀,报官送去大牢。

      那又如何呢?魏子煜想,他还是小孩子,又关不了多久,管他的。

      没几天出去,又拿了菜刀过去晃,莫小磊害怕,哭着喊着叫救命,魏子煜充耳不闻,晃着菜刀玩,做着一下一下砍东西的动作,莫小磊吓尿了,双手藏在后背不敢动弹。

      等官府人到了,魏子煜说自己来这边玩过家家,砍点地里白菜回家做饭,然后看着莫小磊笑得灿烂,主动搭话道:“是吧小磊?”

      莫小磊哪里敢摇头,连忙点头承认:“是的是的,魏公子来玩过家家的!”

      官府人一走,魏子煜变脸道:“两个草包,还没学到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吧?你们是孩子,欺负人不用蹲大牢,我也是孩子,砍了你们也不用付出很大代价,再敢出现在我弟弟面前,你们就想想是要留手指头还是脚趾头吧!”

      魏子煜还考虑到以后,补充道:“就算我长大了,我也能找到比你们还小的孩子来砍你们,你们大可以不信,走着瞧。”

      冰冷菜刀下,没人敢不信,因为魏子煜看起来是真的会不顾一切砍他们手指头的人。虽然耻辱,但不得不听话,从此真的不出现在沈懿面前。

      沈懿有些不敢相信最近的清净日子,那些讨厌的人再也没来家门口嘲笑他,也不在私塾门口堵着,好像突然变天,一下子讨厌的人都消失了。但也不敢完全放松,因为他见识过宋锐狠厉,他怕哪天宋锐也会对他这样。

      他完全把宋锐当陌生人,得到帮助会礼貌“谢谢”,需要帮忙也不会喊宋锐,除非迫不得已,帮了会更加礼貌“谢谢”。

      日复一日,不管天晴还是下雪,宋锐都风雨无阻陪他去私塾。沈懿不是没有心,他也会动容。他偷偷观察过宋锐这人,明明也不是很强壮之人,家里也没有银两和权势帮他在闯祸后托底,但那日宋锐就是很勇敢地拦在私塾门口不让武老三和莫小磊进。

      沈懿不想欠他,思来想去,发现他很向往识字,便允许他与自己一同进私塾旁听。

      沈懿七岁半,允许宋锐住进自己的小院儿,两人房间仅一墙之隔。宋锐也很负责,每天起得比他早,睡得比他晚,方方面面都照顾到。

      现在沈懿已经敢上街玩了,买东西偶尔会多买一份,然后跟管家说:“买多了,给别人吧。”

      都是孩子会喜欢的物件,或是与学习有关,然而沈家除了沈懿,就只有宋锐还是孩子。福伯看穿沈懿的别扭,替他把东西给到宋锐,说是小公子赏赐,宋锐受宠若惊接过,说会一直保护小公子。

      沈懿不要承诺,也不要友情,依旧自己一个人玩,一个人学习。

      八岁时突发高热,反反复复,一直不见好。

      挂在床头的长命锁断了,沈懿也一直昏睡,任何大夫都诊断不出病因。又一次昏睡好几日醒来,发现阿娘哭得好伤心。沈懿偷偷问福伯:“我又差点死掉了吗?”

      福伯装作没事人一样,安慰他:“怎么会!小公子昨晚睡得晚,所以今日醒得也晚,夫人方才看书,看了个可怜的小故事,所以心情难过。”

      沈懿也记不大清自己昨晚到底睡得晚不晚,他记忆有些模糊了,福伯说什么他就信什么。他说:“那我今晚早早休息,明日就不会起这么晚了。”

      “好。”福伯端来药吹吹,叫宋锐扶他起来喂药,“小公子试试这汤,有些苦,但是喝了就能长高高,夫人也会高兴。”

      确实很苦,但是沈懿喝完了,乖乖由着福伯给他擦唇角的药渍,笑问:“我现在有长高一点点吗?”

      福伯上下看了看,煞有其事在他头顶比比划划,惊讶:“长高不少呢!”

      沈懿笑得更开心了,说:“阿娘快回家了吗?我好想阿娘。”

      他没什么力气自己坐稳,全靠宋锐扶着,这会儿提起阿娘才想起是宋锐在扶着他,顿时往旁边一挪,宁愿摔倒也不要宋锐扶。

      福伯霎时放下药碗接替宋锐位子抱着他,顺一顺变急促的呼吸,说:“懿懿不要乱动,福伯抱着你。”

      使了个眼色叫宋锐出去,福伯继续给沈懿顺呼吸。沈懿能说话了,小手攀在福伯胳膊,难过问:“要是我死掉了,阿爹阿娘怎么办呢?”

      “快呸呸呸!这孩子,净瞎说!”福伯轻轻打沈懿嘴巴,“胡思乱想什么?夫人不过是出门一趟找大夫,公子也去陆家找大夫了,他们很快就会回来,懿懿若是很难受,就跟福伯说。”

      沈懿没忍住抱着福伯哭泣。

      哭着哭着,又睡着了。

      魏如凝带了一个大夫回来,见他在睡觉,小声问:“喝药了吗?”

      福伯点头,小声回:“喝了,很乖,刚睡着。”

      晚上被叫醒吃东西,沈懿没胃口,不想让父母担心逼自己吃了好几口,然后累得说不出话,靠在阿娘怀里喘息。

      阿爹也带回好几个大夫,无一例外,没人能治他的病。

      沈懿听见一些传言,他们说沈家小公子本就不足月出生,生命垂危,幸运存活至今已是不易,恐怕熬不过这病,可惜沈公子与沈夫人膝下再无子嗣,今年得抓紧再要一个孩子。

      孩子……沈懿知道,成亲了就可以要孩子,他的父母早就成亲了呀,可以要孩子。

      沈懿打探阿娘意思,委婉说自己想要一个弟弟或是妹妹,阿娘也委婉拒绝,说顺其自然。

      沈懿觉得自己好不了了,整个清州的大夫都救不了他,他不怕死,只怕家人伤心。

      最严重时阿爹抹着泪,请人给他打了一副棺材,很小,是小孩子用的。

      沈懿去不了私塾,整天昏睡。魏子煜来看他,他正好醒,说:“哥哥,如果我死了,你可以多来看看我阿爹阿娘吗?”

      魏子煜道:“不准说这种话!”

      沈懿太担心父母了,可怜道:“哥哥,你帮帮我……”

      魏子煜冷漠道:“自己父母自己照顾,我才不帮。”

      沈懿好上一些时会继续去私塾,努力学习,认真吃饭,想尽量做一个正常人。

      病情恶化会偷偷哭泣,他很难受,脑袋一直疼,骨头也疼。

      哥哥又逃课来看他了,他努力笑着,说:“哥哥,如果我死了,你能给我买点芋头酥来看我吗?我死后也想吃芋头酥。”

      魏子煜吸吸鼻子,冷声道:“等着吧,下辈子也不会给你买。”

      沈懿轻轻笑着,抱着哥哥的手昏睡。

      陆叔叔不知从哪里新认识一位姑娘,感情很好,到谈婚论嫁的地步,姑娘把陆续的事看成自己的事,知晓他心疼好友家的孩子,提出清修之地有镇鬼先生,可以一试。

      不得已,父母到处寻求镇鬼先生踪迹,但一无所获。

      沈懿生病的第六个月,家门口来了一位道士求见。

      父母都在房间外候着,沈懿烧得迷迷糊糊,隐约听见一个陌生的声音说:“国难当头,急需拯救,你不该命绝于此,有人为你而来,此生为你而活,你要等他来。”

      沈懿努力想睁开眼睛看看是谁在说话,但他太虚弱了,逐渐连声音都听不清,他很热,浑身烫得吓人,偏偏这人好似还在屋子烧火,嘴里念念有词,什么换命,什么自愿。

      沈懿听不懂,他太难受了,连道士的脸都没看清便陷入昏睡。

      道士打开房门,让沈懿父母进屋。孩子身上温度好似降了一些。

      道士说:“孩子命里有劫,活不过十五岁,需积善德相抵。六月初六,被弃的将死男婴,捡之,养之,便是大德。”

      沈庭霖别无办法,宁可信其有,焦急询问细节:“男婴哪一年生人?现在何处?”

      天机不可泄露,道士此番指点已是用自己二十年寿命相抵,再不可漏更多,只道:“男婴是否已经出生,年岁几何,亦或尚未出生,天机不可泄露,沈公子自今日开始去寻,自会寻到。”

      道士掐指一算,回头看床上小小身影,可怜道:“捡来的孩子,便做小公子童养夫吧。”

      如此,亲情,友情,爱情,此生皆全,也算圆满。

      “今世的苦是为下世累积幸福,天有道,不会让有情人分离,亦不会让善人枉死。”道士说完离开,拒绝金银酬谢。

      沈庭霖自此踏上寻找童养夫之路。

      磕磕绊绊,走南闯北,一路行善,四处打听,毫无消息。

      或许是巧合,虽然还没找到童养夫,但沈懿病情有在减轻。

      魏子煜又从浔州跑了。魏如凝收到浔州来信时,魏子煜正甩着包裹脚步欢快地跑进屋,看见她了,笑嘻嘻喊一声“姑姑”,轻车熟路跑沈懿房间找他。

      魏如凝无奈一笑,吩咐人加魏子煜爱吃的菜,回书房回信。

      “懿懿看!今日我给你带来了画本!”魏子煜坐床边拆开包裹,先拿出芋头酥,然后是自己盘缠,然后是三本薄薄的画本,“天崇来的画本,那边小孩儿都要抢疯了,我们这种地方没有的,我朋友去天崇玩抢了带回,被我给要来了,给你看。”

      沈懿靠在床头看书,手上全是退热扎针留下的痕迹,小脸红红的,眼睛总是湿湿的,看见表哥来笑了一下,放好书看哥哥给他带的画本。

      翻了几页,确实从未见过这种画风,故事也很好看,难怪天崇小孩儿都要抢疯了。

      沈懿没什么力气,微笑很浅,说:“哥哥怎么又不在学堂,舅舅该打你了。”

      魏子煜无所谓道:“打呗,就我一个好儿子,还能打死我怎么着?”

      放好画本留着沈懿无聊时看,魏子煜继续翻包裹,又翻出一袋芋头酥,“哎呀”一声,惊道:“我说走前祖母怎么突然来我屋,原来是知道我要跑,给塞了一袋芋头酥。懿懿给,吃一个。”

      魏子煜看看门外,宋锐一声不吭守在门口,背影很尽职尽责。

      拿一个出去,道:“你也吃一个。”

      宋锐双手接过,小声道谢。

      晚上魏子煜躺在沈懿床上一起睡,沈懿枕在哥哥臂弯,抱着小睡枕,听哥哥给他讲清州以外的故事。

      魏子煜说:“我还去了虞州,那里特别特别特别特别热!我每天都要换好几次衣服呢,都想泡水里不出来,懿懿去了肯定受不了……还有还有,那边的鸟大清早就开始叫,我不想起也得起,阿爹拽着我胳膊就把我拖走了,一脚给我踹下田,泥土湿湿的,滑滑的,我一下子就陷进去,还有鱼儿从我脚边溜走了呢!”

      沈懿笑得想咳嗽,缓了缓,平稳呼吸,问:“哥哥可以在那里抓鱼吗?”

      魏子煜拍着沈懿后背,说:“我倒是想抓,但是我在泥里寸步难行,一条也抓不到。”

      沈懿小声喃喃:“我也想去。”

      魏子煜没听清:“懿懿说什么?”

      沈懿笑道:“我说肯定很好玩,哥哥下次去肯定能抓到鱼。”

      “那我要是抓到了,肯定送来给懿懿吃。”魏子煜捏捏沈懿脸蛋,把他抱紧了些,“懿懿想吃鱼吗?明天我们烤鱼吃吧,我见过别人烤,可香了!”

      沈懿忽然呼痛,把手抽出被子,魏子煜紧张不已,看他被针扎过的手。沈懿说:“哥哥,痛。”

      想是方才抱他时太用力碰着伤口了,魏子煜后移一些,托着沈懿手腕吹吹碰疼的地方,“给懿懿吹吹就不痛了。”

      第二天,魏子煜背着沈懿出门一趟,果真提溜一条鱼回来。

      “姑姑!我要跟懿懿烤鱼吃,你帮我一下!”

      沈懿提着鱼看起来很开心,魏如凝也笑着,叫福伯给他们搭好架子,绑好洗干净的鱼,生火。

      魏子煜在地上铺好干净竹席,把沈懿放上去坐稳,架子移到旁边烤鱼,他要亲自和沈懿烤。

      “呐,火快熄了,懿懿往里加点炭。”

      沈懿闻言用手捏一块炭,害怕地丢进去,低头一看,手指黑乎乎的,举高手给魏子煜看,“哥哥,手,脏了。”

      “懿懿等我一下。”魏子煜把架子固定,取出帕子沾水给沈懿擦手,“好了,干净啦。”

      沈懿小手张张合合几下,确认干净了,才敢碰自己衣服,把袖子挽高一些,一眼不眨看哥哥烤鱼。

      已经能闻到香味儿了,沈懿招招手,笑着叫人去叫阿娘。

      “哎呀!没注意这里,居然糊了!”魏子煜粗心大意,不小心烤糊一块儿,把烤好的挑出来,除去小刺喂给沈懿,“快试试好不好吃!”

      沈懿笑得甜甜的,笑容软绵绵,像棉花,说:“好吃。”

      沈懿九岁生辰沈庭霖赶回家一趟,沈懿觉得烤鱼好吃,学着表哥的样子自己烤,福伯和阿娘帮他,烤了一条十分美味的鱼给阿爹尝尝。

      生辰后病情反复,没法去私塾念书,只能歇歇几天,不严重了继续去。

      阿娘每日在家陪他,给他擦汗换衣,握着他的手哪里也不去。沈懿烧到意识模糊,难受地喊:“阿娘……难受……”

      魏如凝不断给他换额头与手腕脚腕的湿帕,温声哄道:“懿懿乖,阿爹去寻大夫和童养夫了,会好的,会好的……难受就咬阿娘手腕,阿娘不疼。”

      沈懿眼睛湿漉漉的,低声道:“疼的……阿娘骗人……”

      “不疼的,阿娘不疼。”魏如凝边抹泪边笑,亲亲沈懿脸颊,“荷塘的荷花快开了,明日阿娘带懿懿去看。”

      阿爹也提前回来,沈懿看到阿爹高兴,身体好上一点,能自己起床动动。但还是很虚弱。

      “沛白。”阿爹此番回来说,“阿爹提前为你取了字,沛白,沈沛白,懿懿喜欢吗?”

      沈懿笑了一下:“喜欢的。”

      沛白,寓意生命力旺盛,健康,平安。

      阿爹常日奔波,年轻的脸庞已初露沧桑,笑起来却英俊依旧,他屈起指节刮刮沈懿软软的脸,轻声细语道:“马上又是六月初六,兴许那孩子刚出生也不一定。我去天崇看看,天子脚下,兴许消息多。”

      阿娘提醒道:“多带点人一起去,回来记得走中都,匪盗猖獗,也就中都稍微安全些。”

      阿爹点头,抱住夫人孩子。

      “家中有我,我会照顾好沛白,不必担心。”阿娘回抱阿爹,“在外不要逞强,性命最重要,我跟沛白在家中等你回来。”

      沈懿手还小,努力抱住他们。

      “阿爹,我很喜欢我的字。”

      沛白。

      沈沛白。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00章 第 10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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