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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9、少安酒后谋转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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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着从满银那里非常轻松地拿来的一万五千块钱,少安重新回到了自己的小家中,一个早就没有了亲爱的秀莲的家中。
正在上小学三年级的虎子和已经两岁多的燕子,大部分时间都是跟着爷爷奶奶过,基本上不用少安操多少心。
现在,兜里已经有了点现钱的他,在锅灶上简单地弄了两个可口的小菜,又默默地打开了在半路上买的一瓶老汾酒,他要利用晚上难得的闲暇时间,好好地思谋一下今后的路到底怎么走。
等到沉重的屁股终于落座之后,他才猛然想起来,嘴皮子耍得更加顺溜的满银,以前可不是这么说胡永合的啊——
他还清楚地记得,他们之间第一次聊起那个著名的本土商人时,满银还一脸鄙夷地说,“胡永合就是个坑死人不偿命的家伙!”
对方还一脸庄重地劝他,少和胡永合那种人搅和在一起呢!
“唉,这个人啊,真是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少安想。
“嘴是两张皮,反说正说都有理啊!”他暗自感慨道。
在正式谋划事关前途和命运的大事之前,他先把那个外号叫“周伯通”的河南师傅老周,好好地琢磨了一遍又一遍。
“不简单啊,这个看似憨厚的老周——”他忍不住想道。
“在我的眼皮子底下,竟然玩出了这么多的花样!”他想。
“这才是典型的真人不露相,露相非真人啊!”他思忖着。
事实上,确实有那么一段时间,他也想过从老周手里再把那个小小的砖窑接过来,奈何当初他和人家签的是五年的合同啊!
既然合同上白纸黑字地写着承包期是五年,他又怎么随便撕毁合同呢?尽管那个非常不正式的合同,是用圆珠笔草草写就的。
这条路,肯定走不通!
而且,他孙少安也不是那种背信弃义的人啊。
少安清楚地知道,最近这些年,农村的日子普遍好了起来,有很多家庭在盖新房子的时候,越来越喜欢搞一些比较奢侈性的装饰工程了,这就对各种异形花砖产生了很大的需求——
而精明强干的蛰伏已久的河南师傅老周,恰好就抓住了这个十分难得的大好机会,狠狠地赚了一大笔。
关键问题是,烧花砖这玩意的技术含量高啊!
一般的砖瓦窑根本就烧不了。
虽然老周倾心捣鼓出来的那些所谓的花砖,和旧社会那些真正的官宦和地主家的精美砖雕没法比,但是对于很多急于在门面上有所突破和创新的农村建房户来说,已经够引人注目和炫耀夸张的了。
在大门楼的上端来上两块灰狮子花砖,多武威!
在窑洞门口上方镶嵌上一对猴子花砖,多美气!
在院墙顶上骑着一整圈带沟带棱的花砖,多洋气!
在影壁墙上砌上一整套寓意吉祥的花砖,多气派!
基本上,老周说这些花砖值钱多少钱就值多少钱,很少有人能讲下价格来,因为这玩意在当地属于蝎子拉下的东西,毒(独)一份,别的地方根本就买不到——实际上,谁也犯不着跑去外地买。
异常艰难地琢磨完叫人又佩服又讨厌的老周,少安又想着先把乡上的那个砖瓦厂停上一段时间的事情了,因为他觉得自己不能再这么傻乎乎地硬着头皮捣鼓下去了——止损,必须得及时止损!
要不然的话,恐怕会亏得更多!
趁着现在手里有两个现钱,赶紧把一些烂账处理处理,该收的马上去收回来,欠人家的赶紧还上,暂时喘口气,好好地歇一歇,然后再说下一步究竟该怎么办的事情——
实际上,他以前已经这样干过一回了!
想当初,在双水村劳神费力地办那个小砖窑的时候,一遇到农忙时节,他不是照样歇工停产,慌着收拾地里的庄稼活嘛!
现在他遇到一时战胜不了的困难了,感到力不从心了,觉得没有胜利的信心了,当然要休整旗鼓并养精蓄锐,然后再图未来了。
问题是,该怎么把这个话和乡上的领导说呢?
而且,他心里竟然还想着,在暂时停产的半年时间里,能不能把相应的承包费减免掉,就像学校里减免贫困生的学杂费一样。
是的,他打算先停产半年,一个不长不短的时间段。
他不想把从满银那里弄来的钱,再扔进去打水漂了。
那么,接下来该干什么呢?
他盘算了半天,最后还是打算养长毛兔!
“人家胡永合的婆姨在家里都能养长毛兔赚钱,我一个顶天立地的大老爷们,就不能把这个事情搞大吗?”他不服气地想道。
“对,要向不喜欢的人学习,连满银都这样说了嘛!”他借着越来越深的酒意,自鸣得意地思虑道,越想越觉得自己的人生境界已经在不知不觉之间提高了很多,升华了不少。
“为什么胡永合这家伙,以前从来不在我面前提起他的婆姨在家里养长毛兔的事情?”他振振有词地琢磨道,“哼,说到底还不是因为养这玩意来钱快,他不想轻易地让别人学去嘛!”
“嗯,养这玩意应该比养鱼和养蜜蜂挣钱!”他越考虑越觉得实际上就是这么回事,他的判断应该非常准确。
他相信,胡永合肯定比双水村的田海民和金光亮强!
田海民养鱼能赚几个钱啊?
金光亮养蜜蜂又能挣几两银子啊?
其实,他们也不过就是自己哄自己玩罢了!
但是,胡永合的婆姨养长毛兔,那就不简单了。
兔子这玩意繁殖得多快了,用不了多长时间就能生一窝,而且一窝就能生好多个,并且这个东西平时只要喂草就行了……
“对,人无我有,人有我换!”他呵呵笑道。
“要想做生意挣钱,有时候就得另找稀奇的门路,敢干别人都没干过的事情,敢摸着石头过河——”他慷慨激昂地想着。
“既然十里八乡是个人都想起来去烧砖瓦挣钱了,那我要是再接着干那玩意,肯定不行啊!”他终于充分认识到了这一点。
“所以说,我撞上南墙是迟早的事情——”他认为。
“这样说来,满银这小子还是挺厉害的啊!”他在喝了一口老酒之后又迫不得已使劲苦笑了两声,算是对姐夫表达了一番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