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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2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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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氏开明院一大早就差点引来血淋淋群殴的一幕,还在萧府思过的某某‘丑出天际’萧白并不知道。
萧府是一依山傍水的田园风大庄园,主家所住的大宅院像个小型坞堡,大约一米高的外墙把主宅给围在中间。
主宅四周青山绿水,前面有大片未开垦的空地,作为抵挡匪盗的战略纵深之地。大宅后边则是大片大片的耕田和茅草房舍。如今正值春耕之际,鸡鸣声还没起,田间已有农人身影或伏或蹲,一片忙碌景象。
萧府坐落在宁州雁门郡西部,高阳县的旁边。高阳县虽属雁门郡,但它离云中郡更近,是通往两郡的必经之地。
等到天灰蒙蒙亮,鸡鸣声就争先恐后响起。
床上少年一下睁开眼睛,梦中带出的一点迷茫快速散去,萧白呼出一口气,利落翻身起床,门外听见动静的侍女端着洗漱的水进了屋。
手脚麻溜地换上一身黑衣劲装,萧白接过侍女青荷递来的湿帕子擦了擦脸,又拿起沾了牙膏的柳枝漱口。
这牙膏在此时可是个稀罕物,放在萧府也只有身为主人的萧白能用,是从洛城带回来的。
牙膏一股浓郁中药味,萧白一刷牙就要想起这玩意儿怎么来的。
如今这个名为大梁的朝代,制作货币大致分金、银和铜。民间流通比较多的就是铜造的五铢钱,民间称小钱。
不过,由于制币混乱,朝廷监管不力,诸侯王私下乱制钱的也不在少数,货币几乎失去信用,大梁现今更流行的还是以物易物,布帛、谷物这些实打实的物资才是市场最畅通的‘货币’。
而这不足巴掌大的一小罐牙膏,除去盒子最多不过一两,竟然要2匹绢,或4石栗米,或者一千钱。
当然,钱是买不来的,除非你和人家关系好。
萧府隔壁高阳县的县令,一个八品小官,一年俸禄也就200石栗米,20匹绢。
而且,这小玩意儿你有粮有绢都还不一定买得到。
说是只供士族圈子用,方子据说是某三品世家弄出来的,他们只供三品以上的世家用。
大梁朝的世家按七品来划分,一二品世家就是所谓的顶级阀门,大梁朝最负盛名的八大世家就是一品、二品世家。
而能称得上高门二字的要三品以上,三品以下统一算作小世家。
三品以上的高门世家有严格的判定标准,下品世家想要飞升可是相当难的。
但不论三品以上还是三品以下,都能称士族,比寒门庶族又好上不少。
如今什么好吃好玩的、稀罕稀奇的都握在高门世家手中。他们不仅占据社会大半资源,连一些方便生活的小玩意儿都要霸占起来,贴上士族专用,已显示自己的尊贵地位。
萧家....萧白的曾曾祖父做过宁州刺史,督一洲军事,乃一方大吏,也是很牛的了。但接下来的曾祖、祖父两代人,才智平庸、无能不说还败家,一直到萧父继承家业情况才稍微好转。
据说萧家祖上还出过列侯呢,但那都是前前朝的事了。
如今的萧家在真正的世家眼里就是落魄小士族。
要想买这‘贵族’专用牙膏,可想而知对于萧白来说不容易。家仆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花高价弄到三罐。
想到那高价,萧白这牙都刷得肉疼了。
不就是一中药味浓了点的牙膏嘛。
原本萧府主人用的是价格比较亲民的青盐漱口,可‘萧白’去年刚及十四岁就去了泗州洛城进学,书还没读好,先染上了高门士族的奢侈浪费风气,转头就吩咐家仆购买名叫漱玉香的牙膏。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萧府的人并不知道。
‘萧白’之所以偏要用这漱玉香,还是因为她听说谢家三郎谢蘅就喜欢用这款牙膏漱口。
萧白:“......”
这就是摸不到心上人的小手手,能和心上人用同款牙膏也莫名满足吗?
萧白不懂,但萧白表示尊重。
只是如今这个萧白却不是一个月前的‘萧白’了。
她,萧白,二十一世纪种花国顶尖工程师,主要研究未来战争/武器领域。最近正因为某一关键材料的属性不符,又找不到更合适的材料,导致项目迟迟不得进展,她连续几个月都宅在实验室,谁知某天一觉醒来,她就穿到一个同名同姓的小孩身上。
“郎君。”青荷捧着漱口的水等了半天也不见她家郎君漱口,不由小声喊了一句,萧白这才回神,刷牙动作一停,端起水漱口。
面上平静得让人看不出刚才走神了一大圈。
青荷看她一眼又问:“郎君,可要现在上羊乳和鸡子?”
萧白点头。
见状青荷缓缓退了出去,心想,郎君从洛城回来真的变了不少,不仅越发让人看不懂他的心思,就连日常习惯都不一样。
从前一日两餐,多荤少素。如今一日要用上三餐了,荤素搭配,不再只喜荤。
一日三餐还是建平年间那些高门士族兴起的。
先前郎君从洛城回府路上遇了匪,不小心摔下马,头部受伤,人回来时还昏迷着,好在府上大夫看过情况不严重,养了半个月就好了。
养伤期间不去练武,青荷不觉奇怪。
可郎君都伤好半个多月了,还是一日都没去校场。
青荷也越发明白家仆阿泉嘴里的‘郎君变了’是什么意思了。
没多一会儿萧白喝掉一碗羊乳,吃了鸡蛋,她没注意一旁青荷眼中闪过的复杂情绪,也不知道自己成了府上人眼中‘长歪的人’,她垫了下肚子就去了院子里。
前段时间养伤,加上还没习惯新身份,她许久没做点晨起小运动了。
作为一枚动不动就深宅的技术人员,不做点基础锻炼怎么有体力搞技术。萧白站在院子里轻车熟路地做起了拉伸运动。
一二,一二,一二....
青荷:“......”
郎君为何要做如此不雅又扭曲的动作。
萧白边做边感叹,原身不愧是从小练武的好底子,她做起从前觉得费力又艰难的拉伸动作,现在轻松得简直不可思议。
有种身体回炉重造的感觉,身轻如燕,刚柔并济。
一个字,爽。
她还能加点难度!
刚寻过来的宋延年,抬头就看到脑袋朝下,一张脸从胯/下/露出,见了他就笑着打招呼的萧白。
萧白:“早上好啊,宋叔。”
宋延年:“......”
大早上的,这一幕差点让他人没了。
在萧白认认真真做着起床拉伸运动的时候,宋延年也一脸心梗地看她把整套动作连续做了三遍。
宋延年也听闻过有人为情所困,不但性情大变还要死要活。
也许是萧白除了奇怪了点,并没有寻死觅活,也没有茶饭不思日渐消瘦,相反,因为一日三餐顿顿吃好养得面色红润不少,宋延年居然诡异地觉得这样也还不错。
看着萧白一番不雅动作结束后,微微出汗,白皙脸蛋泛起健康红晕,宋延年坐在对面盯了半晌,直到萧白朝他扫来询问一眼。
宋延年这才轻咳一声,说明自己来意:“过些日子你就要重返洛城进学了,我想了想,这次还是让寒川跟你一块去,多带两个部曲,路上遇到山匪流寇也能少些意外。”
宁州多山,从泗州洛城到宁州高阳县,一路上匪患不少。
原身之前回府路上就遇了匪,本来以原身的功夫,加上三五健仆,哪怕不能完胜山匪,但从他们手中安然脱身是问题不大的。
可原身被罚,心思不定,一时大意被人偷袭摔下马,脑袋还很不幸地撞上石头。
路上原身就没了,只是仆人没发现,而等回到萧府,取而代之的已经是异世而来的萧白。
刚醒来那三日,可能是脑袋受伤,记忆断断续续,加上穿越这种离奇的事,萧白表现得就有些浑浑噩噩。等到思绪清明,接收完原主记忆,萧白这才缓过神来。
“嗯。”萧白答应下来。
如今匪患确实猖狂,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工程师,还真不一定应付得了。原身的功夫是厉害,可那功夫底子是原身练出来的,不代表她也能那么厉害。
居然答应了。
宋延年眼中明显顿了一下,见萧白神情不似敷衍,心头松了口气,他还以为自己要费些唇舌。
哎........
谁能想到,他借昔日情义替萧白谋来一个去谢家进学的机会,会出那样的意外呢。
先不提萧白女扮男装的事,就算她是女郎身份,以萧府的门第也攀不上谢家那样的高门。尤其还是那个谢三郎,谢家嫡系,小小年纪就传出才名,俊美出尘的谢玉郎,遥在云端的人物。
不过是痴心妄想,徒增伤心罢了。
见宋延年又露出一副老了十岁的表情,萧白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宋延年回神就看见单手撑着下颌,打了个哈欠,表情懒洋洋的萧白。
她揉了揉因为打哈欠湿润的眼角。
“宋叔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这逐客令是下得一点不带客气的。
萧白不等他说话就起身了,朝着内室一边走一边说:“不急的话等我先补个回笼觉你再说吧。”
宋延年:“.......”
青天白日你就这么去睡了?
宋延年痛心疾首地看着如此不思进取,越来越懒散的人,很想上去把被子掀开,把人揪起来,但他最后还是忍住了。
总要给人一点恢复时间。
安慰了自己一番,宋延年就转身出去了,还不忘轻手轻脚帮萧白关好门,转头就与侍女青荷微妙的眼神对上,宋延年:“......”
宋延年轻咳一声,双手背负在身后,义正言辞道:“阿忌昨晚没休息好,你守在这让她安静睡一会儿。”
说完宋延年就一本正经地负手离开了。
留下表情复杂的青荷,只得在心里摇头感叹:怪不得他们郎君越来越懒散了,就连宋公都惯着了,郎君不变才怪呢。
....
醒来后,萧白就在府上庄园闲逛起来。
她这段时间把萧府情况了解了一番,又去隔壁的高阳县转了几次,对这个世界也终于不仅限于接收到的记忆,有了更多确切的实感。
走到田野地间,看到那些穿着粗布草鞋的庄户在忙着翻土播种,还有来来回回背水浇灌的身影,其中不乏老人和三四岁幼童。
之前他们看见萧白就会诚惶诚恐停下来,跪着喊郎主,这段时日见得多了,萧白又让他们不必多礼,那些庄户这才不会跪成一片。
萧白走了一圈,额头生了一层薄汗。
她干脆蹲在田埂上,随手拔了一根野草叼在嘴边。
这个时候空气是很清新的,闻着青草和淡淡的泥土腥味,让人脑袋很容易放空下来。萧白仰头看着天空,任由思绪发散。
这时,一道软糯的声音怯生生喊道:“郎主。”
萧白扭头看去,就见一个三头身小团子向她下拜行礼,小小身子稳不住,一头栽进地里,还是萧白去把她提了起来。
小团子泪眼汪汪,但没哭,举起双手:“这是仆献给郎主吃的。”
原来是一枚青绿的野果子,小团子哪怕摔下去时护得很紧,果子还是沾上泥土,她也看见了,眉眼立刻耷拉下来,抽着鼻子道:“脏了。”
就在这时,一只手伸来拿了果子,萧白随意在衣摆上擦了擦,张嘴咬了一口。
嘶。
好酸。
但小团子正一脸期待地看着她,还咽了咽口水。
一个又酸又涩的野果子,对这个时候的小孩儿来说是上佳的零食了。
萧白笑道:“好吃。”
小团子一听也咧嘴笑了起来。
萧白在身侧袋子里掏出一颗饴糖,递给小团子,小团子看得直流口水,又想朝萧白行礼,被萧白一把抓住摇摇晃晃的小身子,摸了摸她头道:“乖。”
小团子得了饴糖,高高兴兴地跑走了。
萧白把野果子吃完又捡起野草叼在嘴边。想到没几天就要去洛城读书了,萧白叼着野草起身,抬脚往书房走去,关起门鼓捣起来。
她这一去,还不定什么时候回来,这个时候读书可不像现代有寒暑假,一去求学短则一两年不回家,多则三五六年的,一直到学成才回家看看那是再寻常不过。平时就靠书信联系,送点东西啥的,有的求学地点太远的,书信不通,一年半载都没啥消息传回也是常事。还有遇到意外的,生病啊、遭了匪患啊、兵祸等等突然离世,家里几年寻不到人的事也没少发生。
在这个车马不通、意外频生的时代,求学真的不容易啊。
萧白这一去书房捣鼓就是好几天,她这人就是这样,平时懒懒散散,一做起事来又专注得可怕,根本注意不到旁的人旁的事。
一日三餐都是青荷送到书房,连睡觉都懒得折腾,直接倒在书房木榻上。
萧白没多想,但她这突然转变把旁人可是吓了一大跳。
已经是第三天了。
宋延年愁得头发都快白了。
先前萧白性情大变,人懒懒散散的,他愁。现在萧白又突然整日整夜不出书房,在里面写写画画、削木头,弄得灰头土脸的,他更愁。
宋延年背着手在书房门前来回踱步,长吁短叹:“痴儿痴儿啊,情之一字果然害人匪浅啊。”
宋寒川:“......”
“我就知道。”宋延年抓着头发,束手无策道:“那是谢玉郎啊,怎么可能说断了念想就断了啊。”
“你说,这万一要是没想开不会真做点什么不好的事吧。”
“萧家三代单传啊,萧白要出事了,我怎么跟萧家列祖列宗交代啊。”
宋寒川:“......”
他刚要开口劝义父冷静,就见宋延年突然双手抱头蹲了下来,眼珠乱转地嘀嘀咕咕:“也不知道去哪儿能寻来比谢三郎更貌美俊朗的人。”
宋寒川嘴角一抽,默默收回踏出半步的脚。
义父现在不正常,少招惹为妙。
身后忽地响起一串细微脚步声,宋寒川是习武之人,耳聪目明,转头看去,很快两道小身影就拐了出来。
宋寒川拱手朝来人有礼道:“女郎,小郎君,你们怎么过来了。”
原来这文静温婉的小姑娘是萧家二娘,名唤萧玉儿,十四岁的小姑娘。而她手边此时还牵着一白白嫩嫩的糯米团子,约莫两三岁的样子,精致漂亮,大眼睛一闪一闪地盯着宋寒川。小团子是萧白的侄儿,叫萧言,父母双亡。
被宋寒川一双冷峻眼眸盯着,两小人都僵在那,仿佛被人施了定身穴。
宋寒川:“.......”
他自幼没啥表情,由于胡汉混血的缘故,五官棱角分明,眼眸狭长,不过十七/八岁,身材就比寻常少年要高大壮硕,足有八尺许(约一米九),极有压迫感。他又是见过血的,而那点子不明显的血煞气,天生敏感又喜纯净气息的人本能地就嗅到了。
蹲在地上的宋延年也见怪不怪,他起身,走过去温声道:“玉娘和言儿是担心阿忌,所以过来看看?”
没有直面压迫感满满的宋寒川,萧玉儿和萧言紧绷的小身子这才放松了些许,对着笑得一脸慈爱的宋延年轻轻点了点头。
扫了眼紧闭的屋门,萧玉儿文文静静的小脸上浮出担忧,少女嗓音比枝头果子还清甜,语气也轻轻柔柔。
“听说兄长一直待在书房不出来,我和言儿不放心就过来看看,兄长...”
声音一顿,萧玉儿抬眸朝书房门看去,刚才还紧闭的房门忽然被人从里面打开,许久未见日光的萧白一脚踏出,先是被晒得眼睛不适地眯起,耳边就听到一声甜甜软软的兄长。在场的所有人就看到萧白脸上那不耐烦瞬间散去。
她身子轻轻往后一靠,唇角扬起,慵懒道:“乖,再叫声兄长听听。”
宋延年:“......”
宋寒川:“......”
也许是他们眼神不好,竟然从萧白身上看出几分流里流气的浪荡子风气。
也不对。
只怪萧白天生一副笑相,唇角微扬,这样的长相要是端着还好,但凡露出一丝不正经就会显出十分来,而萧白此刻那站姿那神态,就跟正经二字没有一点挂钩。
萧玉儿小脸微红,有些害羞,又甜甜喊了声兄长。
这声兄长喊得萧白一身疲劳尽数散去,只要眼睛没瞎都能看出她心情相当不错。萧白算是有点理解,为什么会有妹控的存在了。
萧白心情好了,神色越发散漫慵懒,笑着招招手:“过来。”
萧玉儿听话地走近,直到一只手轻柔落在她头上,揉了揉她的头发,从上面传来一声温柔十足的:“乖。”
萧玉儿这下连耳朵尖尖都红了,微不可查地把自己小脑袋往那只手靠了一下。
以前兄长虽然也是极好的人,但兄长背负着家族责任,平时总是很忙,也不爱笑,更从不会摸她的头。
兄长回来后虽变了性情,但她还是好喜欢兄长,是更喜欢了。
萧白正要收回手,低头不经意间瞧见少女背后跟着的糯米小团子,白嫩嫩的小脸从身后探出,那长得像是假的睫毛一闪一闪的。
萧白:“......”
那只手果断转了个方向,在小团子光秃秃的脑袋上轻轻揉了一把。
糯米团子瞬间红了小脸。
看着眼前这两漂亮小萌物,萧白心情舒畅,感觉自己还能再肝几个大夜。
仿佛被注入鸡血的萧白不小心一抬头,瞬间挑起了眉,对着那张皱巴巴的脸问:“宋叔你怎么在这?”
宋延年:“......”
老夫一直在这!
还有,你眉毛挑那么高作甚?
难不成老夫还碍你的眼了?
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