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漩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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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好，您拨叫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您好，您拨叫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您好，您拨叫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
无论江衔远再怎么回拨，剩下的电话都仿佛精卫填海、石沉大海。他抬手摘了眼镜，揉了揉发酸发胀的眼角。
班屹那句“我们很熟吗？”江衔远压根没往心里放，现在要紧的是——他找不到他了。
镜片倒印着车窗外走马观花般的风景。
江衔远茫然片刻，刚把眼镜重新戴上，消息提示音带着网页链接分享接踵而至，一条条消息仿佛百叶窗般，唰地一声，禁闭的房间终于有光渗进来了。
［方争一：我滴妈，我是被竞赛禁电子产品禁成原始人类了吗？！吐槽墙上面挂着的都是些什么？什么李邱硕性骚扰路曼，导致路曼跳海？？］
［方争一：（分享链接）］
［方争一：这链接里面讲的又是什么，揭露C9常年第一学霸不为人知的真面目？保送内定？抢占他人竞赛名额？平时的好成绩都是和班主任睡出来的？？］
江衔远没说话，他深呼吸下，然后重新戴起眼镜，点开了方争一发来的链接。不知道是路面颠簸，还是为何，他的手看着有些颤抖。
班某。
……
即使名字被省略，江衔远还是一眼就认出了。
链接里的帖主详细地叙述了，李邱硕从开始接近路曼再到用前途和家人威胁学生上床的全过程，以及致中校领导是怎么和教育局官官相卫，最后是……班屹的退学通知书。
江衔远盯着屏幕，认真地看完整篇帖子，到最后显示帖主的那页，他顿了下。然后他从自己口袋里翻出临走前班屹送他的礼物——一部小米mix2s。
这部mix2s，班屹设置了密码，自定义密码，虽然搞了密码提示，但是什么人能用“别猜了”三字的提示解锁开？
江衔远低头输入了：20081125
错误。
他改输入了：BY20081125
错误。
他输入：20090101
错误。
他输入：JXY20090101
……
他从班屹生日试到自己生日，全部都只有嗡地一声。密码只有四次试错机会，如果第五次还试错，手机就会锁30秒。
他有30秒。可是如果接下来他一直错误，就是10分钟，30分钟，60分钟……他有时间，但班屹还有时间等他吗？
江衔远抓着手机的手蜷缩起来，他有些不会呼吸了，喉咙干涩发紧。他拧开瓶盖，转头面向车窗，喝了口水。
然后他盯着车窗骤地顿住。
车窗倒映着的不是他的身影，而是刚从办公室跑回来，发现孙主任在挨年纪挨班级查手机，正翘着椅子一边试图寻找空调风在哪，一边低头用手机通风报信的班屹。
江衔远看到班屹用九键快速敲打着什么，数字都看清楚了是“5426494269826”，他微皱起眉头，刚下意识想问对方在给自己发什么？
然后他放在桌洞里的手机响了下。
［艹早：江衔远］
54264——江
9426——衔
9826——远
……
5426494269826——江衔远。
江衔远倏地清醒过来，用这串数字重新输入，然后手机解锁开了。他转头，车窗上的班屹眉眼间飞扬着少年气，朝江衔远笑着露出虎牙，仿佛下一秒就要说：“别猜了。”
“早就告诉你了。”
宜町是座不夜城，车水马龙的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走过。江衔远用自己的账号在这个链接里的文章评论一个句号。
他评论。
叮！
他又评论。
叮！
他往下翻，翻到帖主那页。
ID钱从四面八方来
数竞结束在前天，他们是今天才拿到手机，在此期间方争一就一直在叨叨，说他右眼皮狂跳不止，仿佛要抽筋，叫薛习商给他推荐眼皮保险。
还说左眼跳财，右眼跳灾。
然后……
［方争一：劳委说班屹被退学了。］
［方争一：致中KPI不想要了，还是校领导集体发疯，要把致中往阴沟地府里创辉煌？！］
［方争一：卧槽，我说我右眼皮一直跳准没好事。你现在和班屹在一起吧？］
［江衔远：没有。］
［江衔远：在去他家的路上。］
对面可能是见他回复了，紧接着电话就打了过来，然后方争一开门见山道：“班屹这人虽然不至于因为退学这么个事就想不开，但我听劳委讲了挺多的，他们说李邱硕确实有想过要睡班屹……”
江衔远打断他：“现在没空考虑这些。”
方争一问他：“如果李邱硕和班屹是真睡了？”
“人都还生死未卜。”江衔远说：“正常人都没空在意这些不关紧要的事情。”
……
江衔远是跑着去班屹家的，还差点撞到了一位带着克莱因蓝鸭舌帽的女生，他道完歉，不敢停歇地继续跑。
然后等他到离福苑小区楼底下时，还没感知到火灾的热，就仿佛被一盆冷水从头到尾浇得透心凉。
班屹单肩背着包，翻过窗台，一跃而下。
摔在江衔远眼前。
江衔远拨开围绕在小区附近的人墙，越靠近班屹，他越颤抖，他不敢动，不敢碰，只能捡起支离破碎的冷静，拨通了120。
最后支撑不住单膝跪在班屹面前。
医生说三层楼不至于让人毫无生还的可能，江衔远还是站在手术室门口等了一个晚上。等着班屹从手术室被推出来，被推进重症病房。
班屹醒来是在一月中旬，春寒料峭的季节，窗外的枯枝败叶铺了满地。当时病房里只坐了江衔远一个人，也是江衔远第一眼就知道——班屹不是失忆，而是已经不是那个人了。
后来那人理所应当地顶着班屹的皮囊，尽不干人事，逃课、打架，考班级倒数，拉横幅表白江衔远。
留在荣誉墙上的名字逐渐被全校通报取代，回家反省、取消竞赛成绩、取消保送资格，处罚一次比一次严重。
江衔远只能一次一次联系表白墙帖主删除那些，再梳理班屹留给他的证据，然后越过校领导，直接上报教育局，让李邱硕停职。
过了没几个月。
教育局通知他：“证据不够充分。”
李邱硕对他说：“别自不量力。”
然后常年带竞赛班的李邱硕，被以磨练的名义，留在高一教普通班。接着就是被停职，复职，停职，复职，反复循环。
班屹留给江衔远的证据确实不够充足，李邱硕明显是惯犯，江衔远能顺藤摸瓜摸到的细节也少之又少。
直到某天一个头发剃得跟蹲过牢的男人被一位叫吴狄的警察，铐着手腕拎到江衔面前时。
江衔远首先注意到的是，那两张陌生的脸背后，穿着洗得发白的T恤和蓝色牛仔裤，身形瘦弱的女生，克莱因蓝色鸭舌帽底下，那张熟悉的脸。
江衔远问：“你们来干什么？”
“别那么戒备，你在调查李邱硕性骚扰，你肯定看过我的档案。”头发剃得跟蹲过牢的男人说道：“十几年前怀疑李邱硕性骚扰学生，误捅了他一刀，被判七年几年的人就是我，我叫迟寞。”
他那个误字咬得格外重，脸上却仍是一副笑吟吟的模样。
江衔远：“…………”
迟寞紧接着继续说：“或者我说Revenge，怎么样是不是又陌生又熟悉？”
Revenge，班屹打黑拳时的假名。
江衔远没有说话，垂在身侧的手指蜷一下。
“我知道班屹Revenge时期所有的事情，甚至连他爸是怎么卖他的聊天记录我也有。”迟寞说：“我可以全部都告诉你，但前提需要我们把手上的证据合在一起。”
“可以。”江衔远说。
迟寞给的聊天记录截图，清晰地记录了李邱硕是怎么和班安杰勾搭上的，再怎么以几万块钱就把亲生儿子卖出去的。
以及，班屹Revenge时期，被迟寞拍下来，班屹打黑拳打出来的淤青。还有周遭都是暴力破坏的家具，茶几上蹲放着数不清的药罐，蹲在地板上盯着成绩单发愣的班屹。
……
江衔远一直认为自己的接受能力很强，正常人亲眼目睹喜欢的人死在自己眼前，没崩溃就算好了。他还能维持平静，去替班屹接着告发李邱硕。
结果一山有一山高。班屹究竟是怎么把所有的委屈、不甘和痛苦，完全不需要拆开分解，全部一股脑，直接咽进肚子里的？
班屹你是感觉不到痛吗？
夕阳只留微薄的光照射到荣誉墙上，江衔远站在荣誉墙前。那段时间晚自习，江衔远永远都是最晚一个走，孙主任每贴一张全校通报单出去，第二天就会发现那张有班屹名字的全校通报单不见了。
那段时光仿佛大海中央的漩涡，原本一直站在岸边的人，只能隔岸观火的人，终于心甘情愿地往海里走去，往漩涡中心走去。
至此。
……
江衔远不再一无所知，班屹不再单枪匹马。
作者有话说
第42章 漩涡
，还差